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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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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则不知道客氏收到花灯没有,收到了能不能悟到张问的意思,悟到了敢不敢为了银欲冒险;二则在客氏的想法里,张问并不知道当时是她。

张问也考虑到客氏得知自己明白她干的事之后会杀人灭口,但左右一想,客氏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泄漏出去对张问没有好处,反而有杀身之祸。再说,凡事哪有不冒险的?

他心里对客氏很是厌恶,但是他作为一个没有爱的人,恨啊厌恶啊之类的东西,忍忍也就不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这是一处幽静的胡同,积雪底下露出的青石,让它显得更加僻静;这两天没有下雪,石板上的积雪却没有被踩成冰末,积雪上只有一些脚印,说明这条胡同来往的人并不多。

张问看了一眼玄月,说道:“你别进胡同了,就在周围等我。”张问认为独自一个人去比较好,免得客氏害怕自己的手下泄漏丑事。

玄月不放心,忍不住想劝戒:“东家……”张问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道:“不用担心,按我说的做。”

张问独自走进胡同,循着记忆中的地方,走到一处民宅的大门口,走上门前、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门上了锁,院子里也没有灯光。周围很安静,偶尔有寒风吹一阵,让人身上一冷。

刚过完年,门上却没有贴新的门神、对联,看来这户人家早已不住这里了。张问转身欲走,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反正客氏没有来。就在这时,他看见胡同门口出现了三个人影,就装作路过打酱油慢腾腾地走。

胡同两边的房子大多都是背对着胡同,两边只有墙壁,灯光很少,光线很暗。张问和那几个人擦身而过时,突然有人说道:“张……公子?”

声音尖尖的像个人妖,但是张问认为应该是太监。张问道:“正是在下。”

说话的那人是个双下巴的富态太监,听罢张问的回答,又走近打量了一眼,说道:“张问请屋里坐,咱……们这就去请我家主人。你们两个,带张公子进去好生侍候。”

另外两个太监躬身应了,接过从富态太监手里递来的钥匙,带着张问返回那栋民宅。

几个人进了院子,其中一个太监关了大门,守在门口;另一个太监提着一个包裹,带着张问进堂屋。堂屋里丢着一些灯节时候剩下的花灯,都是些不值钱的。那个太监取了一个灯笼,拿了一个火折子“呼呼”吹了一阵,点燃灯笼,对张问说道:“您请坐会儿,咱家进去收拾收拾屋子。”

张问突然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那太监说道:“不清楚,您也别说,咱家不想知道太多。”张问听罢,这才略微放心了一些。

太监说完就提着灯笼进内院去了,让张问坐在堂屋中候着,屋中只亮着一盏花灯。屋里没有升火,很冷,让那盏花灯的亮光也看起来就像冷光一般。外面漆黑,只有这么一盏灯,冷清的环境,有点阴森。

恍惚中,张问如到了有鬼魅出入的幽宅,但是他的心里没有恐惧,好似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能让恐惧的东西;他最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常常有些恍惚,甚至有的时候要下意识去想,才知道身在何地。

张问主动去勾搭客氏,这对一个进士来说,本身就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但是他也没有多少不自在,他只觉得勾搭客氏,对自己最有利。

过了许久,堂屋外面的院子里亮起了灯,张问向外面看一眼,见那里人影晃动,大概是客氏来了。这个饥~渴的虎狼婆娘,欲望支配着她的行为。客氏并没有进堂屋,而是从靠着围墙的洞门径直进了内院。

半炷香功夫之后,才有一个提着灯笼的太监走进堂屋,这些太监都穿着布衣,梳着发髻,只是嘴上不会有胡须。太监对张问说道:“您请到内院。”张问听罢站起身,跟着打着灯笼的太监从后门进了内院。

还是上回那间北面的女房,太监为张问打开房门;等张问进去,他们便远远地退在一边。屋子里点了好几根红蜡烛,除张问之外有两个人,客氏和杨选侍。客氏照样是坐在软塌上,杨选侍侍立在一旁。

杨选侍看到张问,神情顿时一变,她的眼睛里情绪复杂。原本看见了她朝思梦想、望穿秋水的人,杨选侍应该高兴才对,但是她又有明显的失落。她梦中的男人,应该是完美的、不为权贵折腰才对。虽然杨选侍自己也对客氏奴颜屈膝,但是她不想张问也这样。

可见,现实和梦想存在着极大的差异,很多梦想中的人都只存在于幻想中,杨选侍心中的张问也不例外。

这时张问执礼道:“拜见夫人。”他觉得还是隐晦些比较好,所以没有称奉圣夫人之类的。

张问看了一眼杨选侍,她还是那个样子,珠圆玉润,如白玉一般的脖颈修长挺得很直。张问想起那块被自己烧掉的带着处子之血的手帕,遂没有搭理她,不知道说什么。

客氏神色兴奋、毫无顾忌地打量着张问,她红热的眼神,好像要把张问吞下一般。客氏笑道:“好、好,一表人才……”她的目光盯着张问的腰间,喉咙动了动,吞了一口口水,急切地站了起来,回头道,“你快过来。”

二人遂到床上,直接做那苟且之事。张问存心要让客氏欲仙、欲死,便使出浑身解术,直搞得客氏丢魂识魄不知身在何处。她的叫声带着哭腔,满口不堪入耳之语,张问也不管许多,只埋头苦干。

柔韧的缎子被面居然也被客氏撕破。刚刚开春的天气,犹自寒冷,但二人浑身都是汗水。张问喘着粗气,身上的肌肉暴涨,头上直冒热气,汗水直滴,任那客氏到后面不住讨饶,张问却不作理会。最后客氏忍受不住,虚脱昏迷,张问这才罢休。因为张问不想让客氏怀上,此时那乳白的污秽之物已将客氏的头发、单眼皮的妖艳脸部弄得一片狼藉。

办完事,张问默然从床上下来,穿好小衣、袄子、长袍,见那杨选侍还在旁边,张问就问道:“有梳子么,把我的头发梳一下。”

“有,张大人请到这边坐下。”杨选侍面无表情地翻出一把木梳,给张问梳头、梳成发髻。

张问在铜镜里看了一下,便站起身来。杨选侍急忙说道:“你……你要走了么?”

张问看向床上昏睡的客氏,心道老子的正事还没办,就说道:“我还有一点事要对夫人说,等她醒了再走。”

“哦。”杨选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她在这些日子,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张问,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但是见了面却什么话也没有……也许是她太寂寞了,一切要说的柔情蜜语,都是自娱自乐罢了。但是杨选侍很想听张问说话,这时见他默然无语,她就没话找话地说道:“你……有什么话给圣夫人说,对我说也是一样。”

张问听罢突然意识到,这个杨选侍好像是客氏的心腹,否则客氏干这种密事、是不会带着杨选侍的。他略一寻思,觉得这杨选侍好像对自己有点意思,正好可以一并拉拢,在宫中形成勾连之势,对自己却是大大的有利。

想罢,张问便说道:“皇后读《赵高传》的事儿,杨选侍应该知道吧?”

杨选侍点点头道:“大伙暗里都在说,我听人说起过。”

张问想了想,说道:“皇后绝非机深之人,此事是有人陷害,望圣夫人和魏公公勿要上她人的当。”

杨选侍睁大了美目,有些吃惊道:“陷害?”张问便解释道:“皇上宠爱皇后,冷落了其他嫔妃,定是有人心怀嫉妒,从旁怂恿陷害。比如拿一本《赵高传》在合适的时机送到皇后寝宫,皇后没有防范,随意翻看之时,皇上便到了寝宫,问之,皇后未意识到其中关联,随口据实而答《赵高传》。这样的事传出来,魏公公便以为是皇后在谗言皇上。”

赵高传事件,实际上是怎么一回事,张问也不清楚;后宫内院,他从哪里得到内情?不过这件事既不是他在幕后指使,也不相信皇后有那样的心机;张问据此猜测,可能最大的,是后宫嫔妃之间的勾心斗角。所以才推理出这么一个解释。

果然杨选侍听了张问的解释,也深表赞同,她身在后宫,当然看过不少明白这样的勾心斗角,认为张问说的不无道理。

这时客氏休息了一阵,抽搐等症状慢慢消失,被二人的说话声吵醒了。张问又将刚才对杨选侍说的话对客氏复述了一遍。

客氏听罢说道:“你如何得知这样的内情?”

张问道:“是我猜测。但是圣夫人想想看,皇后是怎么样的人,怎能瞒过圣夫人的眼睛?这事也绝非我在后边指使,宫里上上下下都是圣夫人和魏公公的人,我一个外廷的官员,根本就无法和皇后联系上,怎么能够指使皇后?宫里边的事,除了嫔妃从中作梗,还有谁找这样的事儿做?”

客氏听罢点点头,觉得张问说的很有道理。这时张问又急忙寐着良心满口谎言道:“自从灯节那天遇到圣夫人……”张问说话的时候,见客氏正低头沉思,便将目光移向杨选侍,好像在说:其实我心里装的是你。

杨选侍触到张问的目光,脸上顿时一红,心里一甜,客氏这样的婆娘怎会抓住张问的心?他说的定然是自己了。

只听张问继续说道:“……那天遇到圣夫人之后,我就日思夜想,脑子里全是您的影子;圣夫人的高贵、美貌、妩媚,无一不让我茶饭不思。我只想与圣夫人长厢厮守,体会这人间极乐,这才甘愿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忍不住赠以花灯,聊表相思之情……”

客氏听罢高兴地笑道:“你这张嘴说的话真是恶心人。”

第四折 众里寻它千百度

段九 准备

张问见了客氏之后,就一直闲在家里。

按照规矩,受到弹劾和审查的官员,需要回避主审部门;司礼监传出来的旨意里,负责审查张问的是三司法,其中就包括都察院,而张问是都察院的官员,所以不必再去都察院办公,只需要在家里呆着等待结果。于是张问成天就呆在家里,没有什么正事。人生就像文具盒,没事的时候张问总是在装笔,不过他本来就是一个装笔的人,所以并不自觉。

积雪已经融化了,二月的春风依然寒冷,院子里多多少少已露出一些绿意。张问无所事事,正拿着一本书翻看,时不时面有郁色地看向窗外。他的坐姿很潇洒,这么一副模样,无疑又在装笔了。可惜旁边磨墨的是他的丫鬟若花,很纯粹的一个丑八怪,于是他再怎么装、似乎都没有意义。

就在这时,毛发发达的美女、淡妆走到屋门口,“嘎吱”轻轻推开房门,说道:“院外有个人求见东家,门房听他说,东家一定会见他。奴婢不敢怠慢,这才进来通报。”

张问放下手里的线装《麻衣》,问道:“有名帖么?”淡妆道:“没有……不过曹管家见了他,说可能是宫里边的人。”

张问听罢可能是太监,就急忙站起身,摸了摸头发,说道,“把那块青色程子巾给我戴上,带我去见他。”

张问略微收拾一番,走到院子门口,门房打开边上的角门,张问一撩长衣下摆,跨出门来,见一个身着布衣的胖子正背对着大门,在巷子里无聊地踱步。那胖子听见门响,就转过身来,张问这才见到胖子的脸,双下巴、圆脸,白面无须。张问顿时觉得很熟悉,想了想,终于想起来,这人就是客氏身边的太监刘朝。张问第一次和客氏做那苟且之事时,被人用带蒙汗药的毛巾捂住嘴,动手的人就是这刘朝。

“张……老表,别来无恙。”刘朝作揖寒暄了一句。张问忙回拜问礼,将人带进院子,引入前院客厅。

二人坐定之后,张问屏退左右,连茶壶也叫人放下,自己添茶。这时他才说道:“刘公亲自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张问有此一问,是因为在这皇城脚下,密探极多;密探不仅锦衣卫东厂才有,都察院、大理寺等部院都有密探,在皇城尤其多。大白天的,一个内监大宦官直接到官员家里相见,是有些张扬。

刘朝道:“是圣夫人派咱家过来的,以后张大人就是咱们的人了,让他们知道也不碍事。”

张问听罢“咱们的人”,忙说道:“这么说,《赵高传》那事儿,圣夫人已经查明了?”

刘朝呵呵一笑,故意卖关子,在张问心急的时候端起茶杯喝茶。等他放下茶杯,又慢腾腾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动作十分娘。刘朝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这才点点头道:“圣夫人说,张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咱们查明之后,发现果然是那宫里的嫔妃在后面搞鬼,圣夫人已经让她付出了代价。今日咱家过来,就是专程告诉张大人,以前的事儿都是误会。”

张问心里一阵轻松,笑道:“圣夫人明察秋毫,下官佩服之至、感激之至。”

刘朝说的那个搞鬼的嫔妃付出了代价,被如何对待了?这些张问却没有必要过问。

刘朝又道:“皇后娘娘那里……”

张问一拍大腿,哦了一声,说道:“刘公说得对,下官应该多劝劝皇后娘娘,这上下内外才能和气吉祥不是。只是下官却难得见上皇后娘娘一面,没有机会。”

“这个不要紧。”刘朝笑道,“杨选侍和皇后娘娘相处得不错,张大人要是有什么话,给圣夫人或咱家带个话,让杨选侍给娘娘说一声便是了。”

两人言谈得很河蟹,末了张问还叫曹安拿了一大笔银子重重贿赂刘朝。这内宫里的关系,总算是有些畅通了。

送走了刘朝,正值黄仁直和沈敬到张问家里拜会。最近张问没有公事,比较清闲,两个幕僚也不是天天都来,不过隔三差五的还是要来拜会一回,相互交换信息。张问想着这种站阵营的大事,有必要对两个重要的幕僚通气,便将刘朝拉拢、自己准备干阉党的事对他们说了;但是和客氏沟通这件事张问却是没有说。

黄仁直和沈敬都对张问的决定不太支持,黄仁直将其中的利弊说得最为直接:干阉党,得到的只是眼前利益,对正治声誉有害无益,长远来说并非良策。

沈敬却没黄仁直的立场这么明确,他认为张问既然是皇后的亲戚,自然要充分利用内宫的关系,和司礼监站一起,对张问对皇后都有好处。

张问左右寻思了一阵,拿定主意道:“现在我已经拒绝了左光斗的示好,而和刘朝有了私下往来,木已成舟,就不用左右摇摆了。”张问早就下决定不愿干东林党,今天和黄仁直沈敬说话,表面是商量,实际上就是想通个气而已。

张问既已如此说,黄仁直沉默了一阵,就说道,“既然大人已准备站在魏忠贤那边,老夫有个建议。趁二月十五廷议之前,大人要设法和魏忠贤取得联系,在廷议的时候保大人一马,大人才能摆脱辽东重责。”

二月十五的廷议是原来司礼监和内阁定下的,主要是廷议辽东诸官僚将帅的功过问题。廷议有功的人就升官奖赏;有罪就罚奉、降级、革职查办。

“黄先生所言即是。”张问说罢对门外高喊两声曹安。不一会,曹安就奔到门口,躬身道:“少爷有何吩咐?”

“家里还有多少存银?”张问问道。

曹安看了一眼在座的黄仁直和沈敬,这两个算是张问的心腹,他便直说道:“去年七月到今年正月,少爷一直未有官饷进账;从辽东来回、加上家里半年的开销,已花去几千两银子,目前还剩八千六百余两。京师周围都是皇庄或公侯勋亲的田地,老奴就没有再置办田产;少爷也没有投资商铺的意向。所以家资都以现银存放在几个钱庄。”

张问听罢说道:“提出八千两预备着,我有用处。”

曹安忍不住劝道:“少爷,家里有几十号人,开销不小,衙门又常年拖欠官饷,没有进账。若都用出去了,这……家里恐怕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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