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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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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问点点头,说道:“来人,去宣府大营和大同大营给两位总兵官传令,让他们即可到城楼参与军务。”说罢又回顾室中的将领,说道,“敌兵夺取了六座城门,严重威胁皇城的安全。这种时候,我们必须得尽快拿出对建虏产生威胁的威胁,迫使他们从城中撤出去!建虏在京师一天,京师的数十万百姓就多一天的苦难,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这么一番以百姓安危为重的言论,不过是场面话。其实张问表明速战速决的态度,主要原因是考虑到紫禁城里面的人……敌兵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嚣张不已,皇上的感受可想而知,这种时候下边这些官员如果敢有任何消极的态度,都会让皇上无比愤怒。
说了一阵话之后,侯世禄和朱彦国也来到了城楼上,照例见礼相互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坐到两边的靠前位置。
坐定之后,张问说道:“现在侯将军和朱将军也到了,都在这里,我要宣布一个决定。”
由于张问那貌似公子哥的英俊外表,却说出这样直截了当的话来,让侯世禄和朱彦国都有些不习惯……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就说决定了。
但是张问知道在动乱的时候,必须有一个果断的人引领方向,而他是总督也是文官、在战场上代表的是朝廷和皇上的立场,皇帝给了他这个位置,那么这个引领方向的人,就只能让他在担当。果断有时候也可以说是武断,很不容易做到面面俱到和完善,但是相对于犹豫不决瞻前顾后,战场上的独断更有好处。
“本官决定:明日一早,即刻集结主力抢攻正南门即永定门!拿下正南门,不仅能扩大我军的活动范围,而且我大军直接处在建虏的正中间位置,就能像一把利剑,时刻悬在他们的胸口!建虏军队东西两边的联系,也时刻处在我军的威胁之下,对整个战局将产生巨大的影响。只要拿下永定门,我们就掌握了主动权。愿诸位心怀大明江山社稷、汉家千秋功业,上下一心,戮力报国!”
朱彦国忍不住皱眉道:“军门,咱们满打满算不到七万人,建虏是十万……强弱十分明显,现在我们却时时进攻、不断消耗兵力,恐怕非长久之计。”
张问冷冷道:“纵观历史无数战争,被动防御有多少战胜的例子?只有全力掌握主动,时刻威胁敌军的安全,才是正道!你只看到敌强我弱,我们兵少,但是应该知道,这里是我大明的京师,勤王援军将源源不断地赶来,我们只会越打越强,要比消耗,建虏耗得过我们?”
众将听张问口气坚决,都默然不语。张问见状便道:“本官从南到北,指挥过数次大战,从来没有看走眼的时候(当初温州大营差点全军覆没,张问上报的是暂时失利)……诸位自个掂量掂量,现在虏兵就在皇上眼皮底下,究竟是自家兵马重要,还是我大明社稷重要!”
秦良玉第一个支持张问,说道:“末将愿全力执行军门的方略,报效朝廷,虽肝脑涂地,绝无怨言!”
而刘铤却笑道:“张大人虽然是文官,但我刘铤和张大人打过不少交道,他其实是个直爽人,知道咱们是大老粗,瞧,什么话都说清楚了,咱们还不明白?我又不是没和文官打过交道,要是换作其他文官儿,恐怕很多事都会藏着掖着。咱们看不明白这皇城内外的道理?人家也懒得点拨你,大伙等着到时候挨参吧!”
侯世禄也觉得张问其实对将士还算不错,没有动不动就威胁要打小报告,他也跟着附议道:“军门是勤王总督,我们都得听你的,既然军门这样安排,我侯世禄也没啥话说,您指哪,打呗!”
朱彦国也听明白了其中的关联,随着也附和了张问的意思。皇城脚下,你不做出一副不怕死、甘愿为皇上挡刀枪的态度来,忠心就一定有问题……大伙来勤王救驾是盼着立功的,不是等着以后遭到打压的。
张问见众人达成了一致,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明天我们一打永定门,建虏肯定会调遣重兵死守,这是一块硬骨头,所以我们得全力以赴。这样安排,侯世禄、朱彦国各领本部全部人马,辽东军两万分出一半由刘铤率领,三路合击永定门,我与秦将军只留一万兵马留守左安门。”
刘铤皱眉道:“要是我们打永定门的时候,建虏分兵袭击左安门,张大人和秦将军兵力单薄,顶得住么?”
张问镇定道:“秦将军带两万人马能守住左安门,现在你们打永定门牵制了大部分敌兵,这里有什么守不住的?你们不用管中军,只需要使用一切办法、不惜任何代价,全力拿下南门!”
第五折 扇分翠羽见龙行
段二六 效死
“哗哗哗……”养心殿传出来一阵阵刨子推木头的声音,很明显,那是朱由校在做木工活。在整个大明,除了他,谁干在养心殿刨木头?刨声有些凌乱,没有什么节奏感,朱由校的心有点乱,但是他确实在做木工!
如果大臣们知道这时候这时候朱由校还有心情干木匠活,脑子肯定会蹦达出两个字:昏君!但是,作为一个头脑清醒的人,就算他有文盲的嫌疑,敌兵都打到皇城门口了,应该知道急吧?又有几个人能静下心刨木头?
(这段是私货,不喜私货者跳过。)历史上流传着许多亡国之君的故事,敌军兵临城下了还在玩女人,于是青史给他们一个评价:昏得几乎是傻叉。他们真的昏到这种地步吗?兴许是已经知道没救了,不如最后享受一下欢乐。就如一个人知道自己将死了,他很可能也会最后享受一下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一切都是正常人的行为,和昏无关。
就在这时,王体乾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养心殿,他尽量放低脚步声,生怕惊扰了皇上。
但是朱由校连头也没回,就说道:“王体乾,有什么事儿?”
王体乾吓了一跳,百思不得其解皇上是怎么知道是自己的,难道皇上的背上长着眼睛?这时他才发现朱由校的对面站着一个太监,那太监是自己的人,王体乾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一定是那太监看见自己进来,表情有异。
王体乾跪倒在地上,十分潇洒地嗑头……风雅的王体乾连磕头都能那么帅。其实下跪并不完全代表低声下气没有尊严,在明朝,跪是一个重要的礼节,比如跪皇帝、跪祖宗牌位的时候,不但没有辱没的感觉,反而跪得那么理直气壮、跪得那么自豪:咱要不是根正苗红的炎黄子孙,还没资格跪祖宗呢。
“皇上,张问传来最新的消息……”王体乾见皇帝没有任何表示,便接着说下去,“八月二十二日报,臣协调宣府总兵官侯世禄所部、大同总兵朱彦国所部,共计五万兵马,以大将刘铤为先锋,大破左安门前之敌军。时敌营向西败退,永定门之敌兵大部出城增援,观其旗帜,疑为敌酋代善亲自统率。两支敌军合并一处,涌到左安门前,被臣等击败十数次,敌兵退回永定门……
“……八月二十二日晚,臣等已进驻左安门内,决定今天上午、即八月二十三日发动对永定门的攻势。臣长歌当哭、望北而拜,感怀皇上信任、皇恩浩荡,臣已下定决心,不成功则成仁,以报皇上知遇之恩……”
念到这里,朱由校有些动容,突然转身说道:“快,快马传出圣旨,命令张问不论成败,不准死!朕命令他活着,不得抗旨!”
王体乾心下一喜,张问和他的关系深厚,如果张问得到皇帝崇信,得势之后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当下就急忙说道:“是,奴婢这就叫人传旨。”
朱由校丢下手里的刨刀,周围的太监们急忙上来侍候,又是擦脸又是擦手,还把茶水端到朱由校面前。
朱由校刚喝了一口茶,突然旁边有个太监面有戚戚,眼角竟然滑下一滴眼泪来。朱由校见状便说道:“没出息的东西!朕都不怕,你怕什么?”
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怕建虏,是想着……想着……奴婢该死,奴婢不敢说,魏公公知道非得拔了奴婢的皮不可。”
听到魏公公,朱由校眉头一皱,厉声道:“说,朕叫你说,魏忠贤!魏忠贤说的话能比朕的话还管用?”
太监急忙通通通地磕头,一边说道:“奴婢遵旨,奴婢说了,奴婢是想着皇爷喝的水……一时伤感,竟然忍不住流下眼泪来了。”
朱由校愣了愣,又喝了一口茶杯里的水,味道为纯正,不禁说道:“对了,朕知道京师城里的水苦,宫里喝的水都是从城西北玉泉山上运来的。京师都戒严这么久了,还有玉泉山上的水?”
太监哭道:“都是奴婢们冒死从玉泉山运回来的,因为常常遇到建虏的游兵,一路上死伤甚众,奴婢今天见侍候皇上的小奴婢锯子已不在了,就是死在了运水的路上……奴婢一时伤感,就哭了出来。”
朱由校叹了一声,说道:“是魏忠贤叫你们出去运水的?”
太监点点头道:“魏公公说皇爷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皇爷喝不惯城里的苦水。咱们整个京师城、整个大明朝都指靠着皇爷,死几个奴婢也是值得的……”
朱由校走了两步,心道魏忠贤这家伙虽然办朝廷大事不行,但是心里边还是有朕滴,他心下感叹,便说道:“传旨下去,别出城运水了。你们是朕的人,死得冤枉了朕也心疼,况且出城运水的时候,万一影响军务城防,就更严重了。”
“是,奴婢遵旨……皇爷惦记着奴婢们的贱命,奴婢一会出去一说,可不知道大伙儿得感动成什么样呢。”
……
宣武门城门门洞上刻着三个大字:后悔迟。
城门开了一个缝儿,一个太监骑着马飞快地奔了出来,径直向南城奔去。外城随时可能遇到建虏兵勇,太监冒着极大的危险,使劲鞭打着马匹,极力赶路。
由于双方局势紧张大战一触即发,城中没有什么散兵,太监运气很好地顺利到达了左安门。戒备的军士见到他穿的衣服,知道是个太监,便没有阻拦,只询问道:“公公有什么事?”
“哼!”太监刚才还担惊受怕、一路上吓得差点没尿裤子,这时却一副气势高傲地说道,“也不瞧瞧你是什么身份,咱家有必要和你说吗、有时间和你说吗?”
“呵呵……”那军士尴尬地笑了一声,等太监远去之后,对着他的背影“呗”地吐了一口唾液,骂道,“没有卵的阉货!装,装,没时间还和老子说那么多废话!”
太监走上城墙,在城楼门口又被拦住,被询问干什么的。太监又说道:“也不瞧瞧你是什么身份,咱家有必要和你说吗、有时间和你说吗?咱家……”
“你不说我们不知道你找谁,也就没人带你去。”侍卫冷冷道。
太监一听是那么回事,便说道:“咱家是给张问宣旨的。”
“你跟我来。”
两人一起上了重楼上面,来到张问所在大本营,侍卫拱手道:“东家,宫里来人传旨了。”
张问听罢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那太监……不认识,但还是按照礼节从正中的地方走了下来,左右看了看说道:“公公一个来的吗?”
太监愣道:“您就是张问张大人?”
“是,本官正是张问。”
太监立刻满脸堆笑道:“城里边兵荒马乱的,多几个人也没用,于是就咱家一个人出来了,利索些。咱家是乾清宫的,是王公公派咱家来专程给张大人传旨的。”太监说罢摸出一块腰牌来。
张问忙请太监站到上首。太监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地说道:“口谕,说给张问听。”
屋子里的一干人等都跟着张问跪倒在地,竖起耳朵听着。
“朕命令你无论成败,不准死!朕要你活着,不得抗旨!”
就一句话,张问顿了顿,过了一会没听见太监再说,这才叩首一脸感动地耗了一声:“皇上……皇上的隆恩,臣不知该如何报答啊!皇上体恤下臣,臣纵是肝脑涂地也不能报之万一……”
“皇爷要你活着,你领旨吧。”
张问这才感动道:“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刚才张问那番冠冕堂皇的感恩话语,当然是刻意说的。不过他是真有些感动了……但是真正的感动是不需要那么多好听的话来修饰的,所以那几句感恩的话都是场面话。
朱由校传的这个旨十分简单,但是张问完全感觉到了他的关切之心。张问是个明白人,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完全清楚,皇上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圣宠非常了……一时间,张问不自觉也生出一股子忠君报国的热情来。
可见,朱由校的这个皇帝其实做得并不糟糕,是这个国家太糟糕了,干旱的气候也十分不妙。
张问拜完,从地上爬了起来,太监忙说道:“张大人,皇爷心里边可惦记着你,你一定保重身家,这才可以更好为皇爷办事儿。”
“公公说得是,如果性命都没了,想为皇上尽忠也没机会了。请公公转告皇上,臣这条命是皇上的,臣不敢轻视自己的性命,一定尽最大的可能为国多做实事。”
太监点点头:“得,咱家一定把您的话传到。咱家得赶回去了,不然王公公也不知道咱家是不是把圣旨传到了不是。”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奔到门口,急道:“东家,建虏从东边打过来了!”
张问顾不上和太监说话,立刻大步走到城台上,果然见着潮水一般的敌兵从城里、西边的城墙上涌了过来。张问立刻说道:“传令,备战!”
旁边那太监顿时脸色煞白,双腿直哆嗦,一个劲念叨道:“咱家的运气实在太背了……”一个将领正从旁边经过,拍了拍太监的肩膀,说道:“有咱们军门在,别怕,呆着就行。”
不一会,秦良玉也上了城楼,走到张问的旁边道:“永定门那边也已经开始进攻了。”
张问点点头,回头说道:“派人通知永定门那边的人,不用管这边,要想尽一切办法拿下永定门!”
“是,军门。”
“轰!”一声炮响,一团浓烟在高大威武的城墙上腾空而起,战斗正式拉开。张问估摸了一下这城楼的高度,担心被流矢飞弹打中,便转身走进了城楼里,只让侍卫在外面看着情况。
秦良玉接着也走了进来,皱眉道:“军门,末将建议您马上从永定门回调一部兵马,因为当初末将设计这个防御工事的时候,是按照两万人的规模安排的,现在只留下不足一万人,按照军门的要求,末将部下的几千善于肉搏的白杆军也调给刘铤了,兵力不加,抵抗能力大打折扣。而且这次进攻的建虏兵力并不比以往进攻左安门的兵力少,以前末将能守住,这次不一定能守住。”
嘈杂的杀声枪炮声叫声已经巨响起来,外面的打将起来,张问听罢秦良玉说的话,沉默不语。
秦良玉见状,叹声道:“既然军门下了决心,那么可以知会刘铤,一攻下永定门立刻赶回来增援!我们拖住时间等待救援,这是唯一的办法。”
张问的手紧紧握着尚方宝剑的剑柄,冷冷道:“不用了,这样说,会让刘铤心里牵挂,不能全心进攻永定门。命令各部将领,慢慢收缩防御圈,死守左安门!”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大,张问虽然没有亲眼去看,也可以从密集的枪声弦响中想象出战斗的激烈、可以从撕声裂肺的惨叫中想象出战斗的惨烈。
城台上的侍卫禀报战况的频率逐渐增大,张问意识到战斗越来越不妙了。
“禀报军门,城墙上的敌兵突破了第一道防线!”
“禀报军门,敌兵突破了第二道防线!”
……
张问的手心里沁出了汗水,湿?滑一片,这样的防御战,都是堆尸体拿命换,基本没有什么谋略可言,急也没有用,但是人在这样的危急时候,是控制不住的焦急。不过张问的表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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