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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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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彪一听张问马上就想到了关系,看来什么事还得靠人脉和地头啊,刘彪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马上又跪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晚辈欠父母太多了,晚辈这身家性命都是家父的,张叔您一定要救救家父,您的大恩大德,晚辈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以后只要张叔有什么事用得上晚辈的,只要言语一声,就算是刀山火海晚辈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得了,打住打住。我张问是为了图你报答吗?刘铤也是我张问的朋友、兄弟,我也急不是,可急得来吗?刚刚已经给你说了,先设法让刘将军少吃苦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诏狱里的人,得向皇上求情!你刘彪能见着皇上吗?我见皇上也不容易,得一步步来,明白吗?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是哭就是跪,你叫我一声张叔,别出去丢老子的脸!”

刘彪被一顿臭骂,不知怎地心里反而觉得靠谱了一点,便爬了起来。张问又缓下口气,好言安慰了几句。

这时曹安走到门口,向张问递了个眼色,张问见罢便说道:“你先回去等着,我先找人联系上蒋千户。注意安全,别在京师惹事生非。”张问又喊道,“曹安,拿一千两银票出来。”

刘彪忙说道:“谢张叔好意,晚辈暂时不缺银子。”

张问道:“找关系不要银子吗?别婆婆妈妈了,不够的时候别不好意思,来找我。”

张问说罢走到门口,曹安靠近之后在张问耳边低声道:“有人要见少爷,辽东经略熊廷弼的人!”

“你把人带进来了吗?”张问吃了一惊道。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和边疆大吏私下联系,确实有点忌讳。

曹安道:“此人很隐蔽地来的京师,老奴怕他在门口站久了被外人发现,已经带进来了。”

张问想了想,说道:“你叫人送送刘彪,把他的人带到北边那屋,命令玄月看着点,什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是,少爷。”

张问回身给刘彪打了声招呼,说有要事处理,便换了地方见熊廷弼的人。

他自己的事还没弄清楚,朝廷对他的封赏仍然在扯皮,就有一干子人找上门来了,都是些有麻烦的人,张问也有些郁闷,不过当此关头,一帮子有麻烦的人联合在一起,兴许力量会大一些。

张问去了院子北面的女房,不多一会,曹安就带着来人过来了。只见来人是个四十所岁的人,扎着头巾,穿着布衣,中等身材,面相不太好,眉骨和颧骨都太高,两腮肉少,下巴太小,有点尖嘴猴腮的面相。

曹安将人送到,便掩上房门,走了出去。张问从椅子上站起来,来人忙拱手躬身,这种姿势拳就和额头齐高了,“在下熊铨,湖广江夏人氏,拜见张大人。”

“请坐下说话。”张问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湖广江夏,也就是熊廷弼的老家,这让是熊廷弼的心腹?

这时熊铨摸出了一把小刀子,张问怔了怔,倒不是担心此人是刺客,刺客也不会用这种刀子,更不会隔那么远就掏武器。熊铨坐到椅子上,把左脚翘起来,便用刀子去隔靴底,把靴底整个割下来,才从里面抽出一张泛黄的油纸。

熊铨有些尴尬地说道:“大人勿怪,在下只身进京,生怕碰到了什么麻烦,熊大人的亲笔信被搜去了就更麻烦。”

张问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熊大人想得周全,你和本官素不相识,有封亲笔信倒是好一些。”张问拿过亲笔信,仔细看了一番,熊廷弼的字他是记不得什么样了,不过兵部有熊廷弼写的官报那些东西,……最好还是让张盈的线人赶去山海关从熊廷弼那里核对此事,这样才能完全信任此人。这时候却要留个心眼,来人不一定是熊廷弼的人。

在官场混了这么些年,张问倒是养成了小心谨慎的习惯。

熊铨仔细观察了一会张问的神色,便笑道:“无妨无妨,今日在下来只给熊大人传个话,张大人也不必急着表态,您要是感兴趣,再说不迟。”

张问笑眯眯地说道:“熊大人与本官同朝为官,你既然称是熊大人的人,本官也不能拒之千里,影响同僚之间的交情,不过本官与熊大人都是一心报效朝廷、忠于皇上,君子之交坦荡荡,我张问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阁下请明言便是。”

张问心道就算想抓我私自勾结熊廷弼的把柄,可老子用的是张盈那条江湖线,慢慢查去,再说查到了又如何,大明律里没有哪条说官员之间不能有联系的。

熊铨听罢张问一口官腔,也就是毫无实质内容的冠冕废话,不禁露出了笑意,说道:“张大人年轻有为,却这般老练,做上三品大员且高升就在眼前,也不令人奇怪啊。”

张问道:“熊先生这样说,就抬举张某人了,您有什么话,尽可直说……这里不会有外人听见。”

熊铨抱拳道:“好。在下是熊廷弼熊大人的同乡,万历二十五年熊大人刚中进士、做保定推官的时候,在下就跟随熊大人左右,这个张大人以后可派人查实。今日拜见张大人,所为之事,就是想让张大人与熊大人联合下一步好棋,不仅能解当下之困,亦可解国家之困。”

“能解国家之困?那本官倒是很有兴趣,请熊先生指教,有何妙策利于国家社稷大明百姓。”

对于张问用冠冕堂皇的话掩饰,不愿意留下一丝把柄,熊铨笑了笑,说道:“大人的难处在下了解。好吧,在下就直说了,熊大人想请张大人面呈皇上,为了京师安全,尽快布置新军威胁建虏后方。

熊大人与众幕僚商议妥当,如朝廷能够拨银调兵从山东登莱之地到达金州卫,(也就是从山东半岛坐船去辽东半岛),向东靠拢朝鲜国,威胁建虏后方,建虏就不敢从蒙古长途奔袭京师;又有熊大人主持蓟辽,依托辽西走廊重关壁垒防御建虏。如此布局,不期一蹴而就,尽可报京师关内无虞也!”

张问在辽东干过,对辽东地形局势也有些了解,这时听熊铨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熊铨的身份,他又多信了八分,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见识。

不过张问又提出难点道:“熊大人的布局大略,很有道理,我也赞同……只是现在户部空虚,两京官员的官俸都发不上,要让朝廷拿出多余的军费,去哪里找银子、难道又要让皇上拨内帑?”

说实话,这笔军费大不了就几十万两银子,要是让张问私自筹款可能都筹得到,可他又不敢拿出来,否则就有人说他钱财来历不明贪污受贿。现在的状况是,很多人都有钱,就是国库里没有钱……

张问又说道:“况且用谁主持辽东后方军务?将帅难求,兵丁也无,这不是短时间能办的事儿。现在京师米价暴涨,恐怕建虏真的要威胁京师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熊铨呵呵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这就要说到此计的高明之处了。就算这次建虏劫掠了京师周边,京师外面都是勋亲贵族们的庄园财产,抢了就抢了,关我们什么事?咱们就说建虏可能会劫掠京师,然后提出防范的建议,当然实行起来朝廷有困难……可朝廷不是魏忠贤当权吗?他没实施是他的事儿,以后大伙怪起来,就得怪魏忠贤了,哈哈,恐怕皇上也会对魏忠贤不满,怪他心里没有朝廷!”

张问踱了几步,心下豁然开朗,此计真是毒得没办法!本来就是不容易办到的事,直接丢给魏忠贤,让他来背黑锅……

张问真想说魏忠贤啊魏忠贤,这个黑锅你不背真是天都不同意!可张问谨慎起见,这熊铨现在看来不怎么可疑,但是“慎”字诀不能丢,张问便装笔道:“你这是什么话?真是一派胡言!咱们为臣的,心里只能想着朝廷,凡事把勾心斗角放在首位,这还是为臣之道吗?我看你根本就不是熊大人派来的人,熊大人乃忠心为国坦荡荡的君子,岂会使这样的计!

哼!本官一定冒死苦谏皇上,尽早防范建虏,以免百姓遭受涂炭之灾!在国家大计面前,个人安危算得了什么?”

张问这番义正辞严的话,熊铨不仅没有被震慑感动,反而被逗得哈哈大笑。不过听张问话里,他是准备要见皇上提出建议了,所以熊铨的笑声里还有完成任务的轻松感。

第五折 扇分翠羽见龙行

段八 一叶

京师街面每天都很热闹,店铺照常营业,只是粮店等一些售卖生活必需品的门口挤着许多人,人们都在抢购柴米油盐。建虏要兵临城下的风声越来越紧了,官方仍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出军情,但是谣言却越传越开,因为这并非空穴来风,建虏确实可能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候入关劫掠。

张问挑开轿帘,看着粮店门口的盛况,米价越涨越高,粮店的生意却越做越好,国难财大概就是这种吧。

他刚刚把奏章递送到通政司,皇上应该能看见,毕竟张问挂着三品官的官衔,宫里宫外人多嘴杂,魏忠贤还没有胆子明目张胆这样堵塞圣听、扣留大臣的奏章。张问也相信朱由校不是什么事都不过问的皇帝,虽然皇上的名声是这样。

魏忠贤的名声在民间已经很坏,有的百姓悄悄流传着一些故事,就是魏忠贤把持朝政、为所欲为,传得更玄乎的是魏忠贤手下有一帮子杀手,而且控制了整个东厂锦衣卫,看谁不顺眼就叫人杀掉,谋害了无数朝廷忠良……实际上这种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要是真到了这么不问青红皂白、为所欲为的地步,不天大大乱遍地造反才怪。

魏忠贤敢杀谁?只要是重要大臣,杀谁都得找把柄,而且必须得经过皇上的首肯;锦衣卫没有皇帝的圣旨,敢轻易抓捕哪个大臣就奇怪了。不过谋害忠良的名声、魏忠贤是肯定得背,谁叫他出面杀东林党呢?偏偏东林党在民间的名声又很好。

姓魏的既然不怕背黑锅,张问这次又设计要让他再背一次。张问已经上书皇帝,建虏可能袭击京师,并提出了一系列防范措施,最重要的建议就是派兵进入辽东半岛,袭扰建虏后方,令其前后作战,无法抽调主力远道袭击京师。

一举两得的是:张问推荐刘铤重新出任辽东总兵、将功赎罪,招募川军完成朝廷的布置,因为万历朝时、刘铤在朝鲜战争中作战有勇有谋,是个难得的将才;且刘铤曾经于萨尔浒战役中,在宽缅朝鲜边境一带活动过,有经验、熟悉地形。

如此一来,既可以设法把刘铤从诏狱里捞出来;又解决了人选,现在的朝廷要找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实在有些困难。

街道上传来的“嘡嘡嘡……”清脆的金属敲击声音,这声音让张问无比熟悉,那是走家串户卖一种糖果的商贩,从张问小时候起就有了。他小时候最喜欢吃那种糖,如今又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张问仿佛又回到了童年一般,感受到了生活的气息。

……

张问的奏章很快由魏忠贤传进了皇宫,魏忠贤确实不敢扣留重臣的奏章,就算是弹劾他的,他也不敢扣留。

魏忠贤让识字的太监仔细读过这份奏章,他也意识张问提出的什么法子纯属没事找事,这时候各地的税银都远远没有收上来,哪里来的闲钱捣鼓这事儿?况且建虏要真打京师,还等你慢慢布置几个月吗?魏忠贤对于张问这种瞎胡闹的行为十分不满,但是又不得不传到皇帝那里。

皇上不甚了解朝廷内外实情,万一真受了张问的煽动,非要办这事可真够得人瞎忙乎了,魏忠贤郁闷地想。不过他自有妙法。

这时候皇上正在西苑里游玩,魏忠贤便赶去了西苑,正遇到一个从里边出来的太监。那太监一见是魏忠贤,马上满口的马屁。

魏忠贤不耐烦地摇摇手说道:“得了,皇爷在做什么?”

太监躬身道:“在看木偶戏,奴婢们找教坊司新排了一出戏,是在水上表演的,皇爷喜欢新鲜玩意,正高兴着呢。”

行,正是时候!皇爷兴致正高,哪里有心思管什么熊政屎略,多半就是忠贤看着办了。

魏忠贤心里一乐,急忙向里面跑去。果然看见一群太监宫女在皇帝身边侍立,黄伞下的皇帝兴致勃勃、看得正高兴,而那些个太监宫女也被木偶戏逗得笑声起伏。魏忠贤也没心思去看那木偶戏演的是什么内容,便小心地向朱由校走过去。

魏忠贤对边上的太监做了个眼色,那些太监顿时会意,便没有弄出什么动静。魏忠贤一直走到皇帝身边,皇帝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水面,面带笑意,好像压根就没发现有人过来了。

只见朱由校病态的脸十分苍白,就算笑的时候,也没有血色,瘦小的身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魏忠贤也知道朱由校的脑子并不像外廷传得那么傻,可这样的皇帝成天只顾玩乐,哪里有时间管什么事儿?魏忠贤收住心里的莫名其妙的畏惧,镇定心神小声唤道:“皇爷、皇爷……”

这时朱由校只看了魏忠贤一眼,就把头转过去,重新看着水面去了,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忠贤啊,什么事儿?”

魏忠贤弯着腰说道:“都察院的张问上了份折子。”

“说了些什么?”

魏忠贤拿捏着用语道:“张问从南边回来后,心里也一直想着朝廷大事,加上这些日子他可能有点闲,就上书说了一些关于辽东军务的看法。”

有点闲……一些看法,这样的信息连贯起来,大概不能引起朱由校的兴趣,更何况朱由校正在观赏木偶戏的兴头上。

朱由校便伸出手来,魏忠贤只好双手把奏章放到朱由校的手心里,只听得朱由校说道:“朕呆会再看,没别的事你就下去吧。”

魏忠贤原本以为朱由校听到不是什么要紧事会叫他看着办,不料朱由校却收下了奏章,不过事情也不算坏,因为朱由校已经随手把奏章丢到了旁边的案桌上。朱由校又不识字,他放在一边了等会恐怕就没心思去看了。

朱由校身边的太监也有魏忠贤的人,魏忠贤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所以他比较放心地跪拜遵旨,然后走开了。

魏忠贤刚走,朱由校便向旁边的太监招了招手,待那太监俯首过来,朱由校说道:“去把王体乾找过来读奏章。”太监忙领命去司礼监找了王体乾。

西苑在京师城内紫禁城西侧,从司礼监过来也有好一段路程,不过是皇帝召见,王体乾骑马赶着过来的,也没要多长时间便到了西苑,见了皇帝。

王体乾叩请圣安,他四十多岁的人,两鬓有许多白发,却长得眉清目秀、身材颀长,保养良好的光滑皮肤,加上那对桃花眼,让王体乾看起来十分文弱。这时朱由校依然在看木偶戏,只是心不在焉地指着案上的奏折道:“给朕读一遍,说说张问都写了些什么事儿。”

王体乾忙双手拿起奏章,心道:老远把咱家寻过来,就为了读一份奏章?这里肯定有识字的太监能胜任读奏章的事情吧!不知这奏章有什么玄机。

他小心翼翼地读了一遍,他注意观察朱由校的表情,朱由校正盯着水面上的木偶戏,连头也没回,不知在听没有。不过这时朱由校却淡淡地说道:“从米价看国家安危,这叫什么看见树叶落就……”

王体乾忙道:“回皇爷,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对,就是这么一句。还有他说的那些可能,朕觉得很有道理,得防患于未然。这事儿得办,不然真让那些个蛮夷抢了一把,此消彼长,非大明之福。”

王体乾看了奏章时就在想魏忠贤的态度,很明显的事,魏忠贤和他控制的内阁都不愿意办这难事。他心道:这段日子以来,魏忠贤处处针对咱家,皇爷让咱家掌东厂,可姓魏的却在东厂各职务上都安排了他的人,这不是要挤兑咱家?咱家也不是那软茄子,谁想捏就能捏上一把的,你让老子不痛快,老子也不会让你好过。

想罢他很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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