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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事长-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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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的七里原,一派生机盎然,大片大片即将抽穗的麦苗,墨绿油亮,如一方硕大的绿色地毯铺陈到遥远的天边。麦田中,星罗棋布地点缀着数片金黄的油菜花,在晚春灿烂明媚的阳光下,黄绿交错,醒目*,仿佛一幅浓墨泼洒的巨幅画卷,真切生动,赏心悦目。柔和的春风,轻悄悄漫过绿毯,越过黄浪,送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麦香。 。 想看书来

理事长 二十(2)
两个年轻人被迷人的乡野风光,吸引得凝神敛气,看个不够。随即,冯兵像受惊的小鹿,撒开脚丫,大喊大叫着飞跑起来。 
  “噢!七里原,美丽的七里原,我来了!” 
  程灵敏一溜小跑,气喘吁吁地撵上冯兵,拽着他的衣袖问:“冯兵,你没来过农村?”
  仍然陶醉在大自然神奇造化中的冯兵,头都没回随口说:“我是在城市长大的。哦,多么神奇的乡野!多么美丽的风景!”冯兵说着,抛下程灵敏,自顾疯跑起来。
  “七里原,美丽的七里原,我爱你,我爱你!” 
  直到累得筋疲力尽,冯兵才停住脚步,干脆大叉开双腿坐在土路上,抹着满头满脸的汗水,瞧着远远落在后面的程灵敏。 
  程灵敏仍在一溜小跑着。 
  这是一个典型的西部女子,一米六五的高挑身材,圆脸细眼,一头瀑布般的披肩长发,弯弯的刘海儿湿漉漉地贴在额颅上,汗淋淋的双颊红扑扑的娇艳妩媚,一身粉红色中式罩衣,紧裹着发育得匀称完美的窈窕身子,微风拂动着黑亮的发梢,绿海衬映着青春的身姿,乡路托举着年轻的脚步,像水中荷花,如枝头红梅…… 
  冯兵看呆了。直到程灵敏跑到跟前捶了他一拳,方才醒过神儿。 
  程灵敏喘着气,不无气恼地问:“冯兵,发什么愣?” 
  冯兵像被人窥探到了心中的秘密,一下子脸红耳赤,极不自然地掩饰道:“哦,七里原上的风光真美哟!” 
  程灵敏抿着嘴偷偷地笑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埋怨:“还大男人呢,丢下人家,自个跑了,像个疯子。” 
  “对不起,灵敏,我不是有意扔下你,实在太高兴了,二十三年啊,头一回身临乡野,又是这么美的风光。”言罢,冯兵爬起来,拍打着裤子上的尘土问:“唉,灵敏,你家在哪儿?”
  程灵敏的心头咯噔了一下,但她还是老实地回答说:“就在西川,我是土生土长的西川儿女!”末了,程灵敏反问:“你呢?你爸爸是干什么工作的?” 
  冯兵回过头,好奇地望了程灵敏一眼,随即涎着脸说:“这个,天机不可泄露啊!” 
  程灵敏不满地撅起了小嘴。 
  冯兵思谋了一阵,打着哈哈问:“灵敏,如果我告诉你,我父亲是个普通工人,你会相信吗?” 
  “不会的。” 
  “这就对嘛。其实,父母做什么,在我看来与子女没有任何关系的,对不对?” 
  程灵敏认真地点点头,忍不住又问:“冯兵,你喜欢农村吗?” 
  “喜欢!” 
  “真的?” 
  “千真万确!” 
  程灵敏咧开嘴,不出声地笑了。 
  他们继续赶路,笔直白亮的乡路把两人引到一个村庄。冯兵发现村口有座修缮一新的青砖祠庙,就蛮稀奇地奔过去,趴在条形木窗上向里面张望,殿堂正中是尊极普通的泥塑神像,与众不同的是这位古人(或是神仙)右手紧握着一只笔杆样锋利的竹签,左手托举着一片粗糙的树皮。冯兵左瞧右瞧,百思不解其意。 
  程灵敏凑上前,打趣道:“喂,天之骄子呀,看出名堂来没有?” 
  冯兵搔着脑袋说:“似乎有点印象,可实在记不清了。” 
  “告诉你,这就是中国汉字的创造者——仓颉。” 
  “噢呀——”冯兵大叫一声,有点狐疑地问,“史料上记载,仓颉庙不是在西京省东部的白水县么?” 
  “不错呀,白水县是仓颉的墓地,西川是祠庙。两者有本质区别。” 
  冯兵转过身,喜形于色地说:“还在读中学时,我就知道了仓颉造字的典故,做梦都没想到,西川县是他缔造汉字的地方。” 
  程灵敏乐颠颠地问:“你除了仓颉造字的故事,还晓得些什么?” 
  “你指哪方面的?” 
  程灵敏指着庄严肃穆的仓颉像说:“人在哪儿就指哪儿。” 
  冯兵摊开两手,连连摇头。 
  “典型的书呆子!”程灵敏一针见血地点拨道,“其实,除过史料所载,西川民间还有许多与仓颉有关的传说。” 
  冯兵冲动中抓住程灵敏的手,央求道:“灵敏,讲一个听听,解解馋啊!” 
  于是,两个年轻人紧挨着坐在祠庙门前的青石台阶上,程灵敏手托下巴,眨动着妩媚的细眼,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传说很早以前,为造汉字,仓颉辞掉黄帝的史官之职,骑着一条毛驴,走川过县体察风土人情,记录方言土语,所获资料以不同的符号用刀刻在树皮上。当走到七里原上时,毛驴累死了,仓颉就近在村头寻了间茅屋住下来,开始紧张繁琐的造字工作。一天夜里,屋旁涝池里的青蛙,不合时宜‘呱呱’乱叫起来,仓颉被吵得不堪其烦,一气之下就用准备写字的竹签饱蘸着以民间锅墨合成的墨汁,向窗外的涝池中甩去,零星飞洒的墨点不偏不正刚好溅在池里的青蛙嘴中,青蛙们不叫了。从这以后,涝池里的青蛙全成了哑巴,且嘴巴上满是黑色的墨点。这就是西川妇幼皆知的‘仓颉墨点青蛙’的故事,《西川县志》就有记载。” 
  “太有趣了。涝池在哪儿?咱们快去看看。” 
  程灵敏站起来,一脸忧患地说:“那个涝池如今成了村民的宅院,墨点青蛙已在七里原绝迹了。” 
  他们几乎同时叹息了一声,默默地进了村。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理事长 二十一(1)
韩黑儿是七里原上的名人。仓颉庙村及周围四邻八乡的大人小孩都晓得,这个腋下撑着双拐的残疾人,本事恁大,一张白纸上随便划拉上几行字,盖上政府的红砣砣,用几分钱的薄纸信封发出去,不仅名字登上报纸上了广播,邮递员还会把稿费给送进家里。这种本事,除了传说的仓颉,七里原上老几辈还没出过哩。远古的仓颉虽说创造出了神奇的汉字,可到老死也没换得一两银子。这韩黑儿莫非仓颉转世,专来世间捣鼓文字的?! 
  仓颉庙村的父老乡亲都眼馋韩黑儿坐在家里就能挣回公家的稿费,却没人细究,韩黑儿发给市县报纸电台的消息、通信以及隔三差五登在《农民报》上的民谣、快板、顺口溜换回来的那三块五块的公家稿费,连母子俩人的生活都难以维持。 
  这一日,韩黑儿听村人传言,邻近的苏家庄有个老头把儿女们给准备过七十七岁大寿的数百元钱全订成了报刊,供村人阅览,凭多年积累的新闻敏感,韩黑儿觉得这是个新鲜事儿,弄好了能上市报头条。他就早早起来,喝了碗娘做的麦面拌汤,拄着双拐,挪动着笨重的躯体赶到苏家庄,对当事人进行了现场采访,又向村民进行了核实。而后匆匆返家,铺开稿纸,趴在土炕头上一气呵成写出了《七十七岁苏老汉,不办寿酒订报刊》的新闻稿件,待画上最后一个句号才从兴奋中回过神来。他突然发觉,炕头上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仔细察看数遍,原来是窗台上那一沓书稿不见了影儿。这可是他多年积累的习作草稿,是他的命根根哇。 
  韩黑儿焦急中翻下炕,架着双拐挪出房门,冲后院喂猪的母亲喊道:“娘,我窗台放的书稿哪里去咧?” 
  娘提着脏兮兮的猪食桶边走边说:“黑儿喊叫啥哩?那东西都搁那儿好些年啦,吃不得穿不得的,我早上拿出去换成东西了。” 
  韩黑儿大叫起来:“娘啊,你真糊涂,这不是害我哩嘛!” 
  娘放下猪食桶,撩撩额前的白发,迷惑不解地问:“咋?娘把你从一尺长挖抓着养这么大咧,咋能害你?明着说咱晌午没盐啦。” 
  韩黑儿望着娘皱纹密布的眼睑,面对一字不识的娘真是欲哭无泪。等回过神,一言不发地挪动双拐,急急向村口追去。 
  还好,那个收破烂的老头儿正在村口吆喝着招揽生意,韩黑儿磕磕绊绊挪到跟前问:“大叔,我娘卖给你的烂货呢?” 
  老头见来了个空着双手的残废人,知道没啥生意,满脸不乐地回嘴道:“你娘?!我哪晓得你娘是谁,咱可只认破烂不认人啊!” 
  说话的当儿,韩黑儿已在乱七八糟的烂货中发现了自己那一厚沓扎得整齐的书稿,就伸手擒起来央求:“大叔,这就是我的,能不能退给我?” 
  “那可是三个元哩,你把钱拿来,好说。” 
  韩黑儿搜遍周身,也没寻到一分钱,满脸尴尬地求道:“大叔,钱过两天给你,行吧?”
  老头儿当场拉下脸来,不由分说从韩黑儿手下夺过书稿,丢到架子车里。 
  “说得真轻巧呀,过上几天谁认得谁?” 
  眼见着老头拉起架子车要走,韩黑儿急了,边脱上衣边说:“叔呀,我用衣裳来换总能成吧?” 
  老头儿回转身,翻着眼皮打量了一下韩黑儿手中的旧衣服,一脸不屑地说:“你那东西,一元钱都不值。” 
  韩黑儿没辙了,可他说啥也不愿失去自己视若生命的东西,瞧着四周无人,就豁出去扔掉双拐,“扑通”一声跪下,眼泪汪汪地哀求:“好我的叔啊,我叫上你一声爷,爷呀,你把东西给我,我保证两天后给你把钱筹齐还清!”

理事长 二十一(2)
这令人心颤的一幕恰被刚进村口的冯兵和程灵敏看见了,两人在惊骇中加快了步子。 
  收破烂的老头见来了两个干部模样的年轻人,就扭头说:“同志呀,你俩给咱评评理儿,这娃他娘把烂货卖给了我,他可追上要反悔,又掏不出一分钱赎金,天下有这理儿?” 
  冯兵赶紧上前,搀扶起泪流满面的韩黑儿,关切地问:“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韩黑儿,对吧?那捆书稿得多钱?” 
  “就三个元。”急于脱身的老头抢先答道。 
  “三元?!”程灵敏和冯兵惊得半天合不拢嘴。三元钱让一个年轻人抛弃了常人视若生命的尊严,这带给他们的震撼不啻天崩地裂。
  细心的程灵敏立马掏出五元钱,塞到老头儿手中:“大叔,这下行了吧?!” 
  “这哪能成,我得给你找上两个元哩。” 
  “不用啦,耽误您好长时间,对不起!” 
  老头儿连连道谢,小心翼翼地把钱揣进衣兜里,这才拉起架子车一颠一颠着走了。 
  目送着老头儿的身影隐没到仓颉庙后面,冯兵和程灵敏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倒是善谈的韩黑儿打破了沉默:“同志,谢谢你们帮我赎回了书稿。”言罢,就要伏身鞠躬,程灵敏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搀住了韩黑儿:“韩黑儿,我俩是县残联的,今天专程来看你。”
  “那就先进家坐坐,喝上口水。”韩黑儿迅速恢复了平静,与刚才的委琐判若两人。 
  三个人一路无语,只听得见韩黑儿腋下的木拐“邦、邦、邦”叩击着路面。刚走到破败的院门前,与正要出门的黑儿娘碰了个正着。 
  “娘,这两位同志是县里来的。” 
  娘立马换上了笑脸:“干部同志呀,进屋坐。” 
  程灵敏和冯兵跟在韩黑儿身后,踏进了低矮的房门,他们又一回惊得张大了嘴巴:这是时下农村已很少见的一边倒厦房,进门一方土炕占据了大半空间,靠背墙挤着个已辨不清颜色的黑不溜秋的老式木柜,柜上满是摞得一尺多高的书籍报刊,房间最敞亮的土炕头,杂乱无章地堆满了报纸、书页、稿纸,一个还插着笔杆的墨水瓶,几只油笔旁边就是那篇已抄写得整整齐齐的新闻稿件。 
  程灵敏和冯兵对视了一眼,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们着实料不到,这位七里原上人所共知、在县广播站都挂了名儿的“土记者”,这么多年是趴在土炕头写稿的。 
  韩黑儿不好意思地笑着招呼:“对不起呀,家里连条凳子都没得,就坐炕沿歇歇吧。” 
  热情好客的黑儿娘,端着两茶缸开水挤进来说道:“喝口水,咋还站着,坐嘛,快坐嘛。”
  两人同时伸手接过茶缸,尽管上了七里原后一路奔跑,他们焦渴难耐,可谁也喝不下去。程灵敏忍不住问:“大娘,村上乡里不知道你家的困难吗?” 
  娘叹口气儿说:“乡上村上常来人哩,逢年过节给上一袋面一罐油。人家都晓得咱黑儿挣稿费哩,哪顾上咱的难处,娃转眼奔上三十的人咧,连个对象都没人说。”老人说着,低头抹开了眼泪。 
  程灵敏望着沉默不语的韩黑儿问:“韩黑儿,你家里当真连几元钱都没有?” 
  韩黑儿皱着眉头摇摇头,倒是黑儿娘不管不顾接上了话头:“家里就只有二亩地,还叫亲戚帮着种哩。娃挣下的这点稿费连油盐都置不齐,不瞒县里同志,今儿晌午又没丁点盐咧,我用娃的东西换了两袋袋……” 
  “娘,甭说咧,咱圈里那头架子猪卖了,不就有钱啦!” 
  冯兵实在听不下去了,就问:“韩黑儿,家里这么困难,为什么不找县残联?” 
  韩黑儿笑笑,没吱声。娘甩了把鼻涕说:“我老早就催娃去给县里言传一下,二愣子偏就不去,还说啥哩,县里头事儿多,咱好赖能过下去,甭给政府添麻烦。” 
  老人朴实的乡语,又给了冯兵和程灵敏心头重重一击,这就是中国最底层的老百姓,一个有骨气的残疾人,即便他们在怎样的困境中挣扎,甚至连盐巴都买不起了,可他们仍然想着国家利益,想着为政府分忧担愁。这是支撑着中华民族的脊梁骨啊! 
  一种从没有过的难以抑制的热辣辣的感觉涌上程灵敏的鼻尖,她瞧了一眼冯兵,两人几乎同时掏出身上所有的零钱,含泪塞给了白发苍苍的黑儿娘……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理事长 二十二
马良走出城关镇工商所大门时,天下起了雨。麦粒大的雨点,密匝匝的,瞬间湿了街道,凹陷处积起了水洼,稀疏的行人和零星的车辆惊慌失措地奔跑、穿梭,红红绿绿的花雨伞,摇摇晃晃,撑出醒目的斑斓。 
  马良硬着头皮扎进雨帘中,刚跑几步,就跟一个行人撞了个满怀。他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呀,没看清。”立马抹了把濛了眼睛的雨水,猛然叫了一声:“乔峰,是你啊。” 
  乔峰“哈哈哈——”笑出了声,很自然地把手中的雨伞罩在马良头顶,望着落汤鸡般的马良,打趣道:“我说哪个冒失鬼如此胆大,原来是你,咋成这模样了?” 
  马良不管不顾摇头甩着水珠说:“我正想找你哩,老天有眼,一头碰准啦。” 
  乔峰扶扶眼镜,对浑身湿淋淋的马良说:“找个地方先避避雨吧。”接着不由分说把马良拽进街旁一家川菜馆里,刚落座乔峰就把菜单推给马良:“瞧你这模样,怪可怜的。今天我出一回血,想吃啥点啥,管饱管够。” 
  马良看都没看伸手把精致的菜单拨到一旁,对匆匆而至的服务员说:“来两碗扯面!”见乔峰面露不乐,马良解释说:“我最爱吃面条,甭说咱西川人,外地人都常念叨:到了西川不吃面,枉来此地走一番。面条这东西撑肚子耐饥,吃一顿能顶两顿!” 
  乔峰默然中依了马良,掏出烟一人点上一根,边抽边问:“马良啊,咱好像半年没见啦,也不打电话,莫非把老战友忘了?” 
  “哪里敢呀,几次开会咱不是在一起嘛,再说,我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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