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成灰-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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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卓修宁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晚了，这时的办公室空无一人，他在黑色皮质沙发上坐了下来，修长的双腿伸展开搁在了前面的茶几上，一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了。

　　一个实习护士走了进来看见他不由一怔问道，“卓医生还没有回去？我记得今天好像不是卓医生值班吧。”

　　“不是。”卓修宁只低低吐出两个字，没有再多说什么。

　　那个护士也知道卓修宁的少言，可是她的视线一时间却怎么也离不开眼前这个被烟雾围绕的男人。

　　她一向知道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不多，此时低垂的眼眉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脸上淡淡的疲倦是因为一连做了三场手术的缘故，可他的神情中总还隐约有着一种冷清，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抹冷清总让她觉得伤感。

　　

　　这个世界上，就算离得再近，有些人给别人的感觉却也总显得特别遥远，在那些人身边，其它人都只不过是配角——卓修宁就是这样的人。

　　

　　忽然，卓修宁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惊醒了正呆呆看着他的护士，也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拿出手机看了来电显示，怔了半响才摁下了接通的按键。

　　“哥，今天是则平的生日，你还在医院吗？”电话那头是他妹妹卓桦敏的声音。

　　“嗯。”卓修宁淡淡应了一声。

　　“你快点下来，我们已经开车往你这边过去了。”也许是路上嘈杂的缘故，她的声音有点大。

　　“知道了。”卓修宁挂了电话，却没有动，他任烟烧着，就连快烧到自己的手指也没有知觉。

　　“卓医生……小心手……”护士本来要走，见他这样不由紧张地说道。

　　卓修宁抬起眼，终于摁息了烟头，起身走到衣架处取下了自己的黑色外套。

　　“我先走了。”他淡淡对护士说了一声便离开了办公室。

　　出了电梯，一眼就看见一辆银色宝马停在医院的大门口。

　　“哥，你动作真慢。”卓桦敏和曾则平已经等在了车门外，前者见卓修宁走了出来不由皱眉道。

　　“抱歉。”卓修宁微笑地看着她说道。

　　“你看上去似乎很疲倦。”曾则平倚着车门看着他说。

　　“我刚结束手术。”卓修宁答。

　　“哥，你吸烟了？”卓桦敏忽然叫了起来，声音中有着不满。

　　“抱歉，我自己开车去就好，你们先去店里吧。”卓修宁点头承认，他知道妹妹一向不喜欢烟味。

　　“还是坐我的车吧，你看上去很累。”曾则平深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说。

　　“算啦，既然则平都这么说那就算了。”卓桦敏这时冲他吐吐舌。

　　卓修宁看进曾则平的眼，然后点头，便打开后车厢的门坐了进去。

　　“最近病人很多吗？”曾则平边开车边从车前镜中看着卓修宁问着。

　　“还好。”卓修宁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到店里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你先休息一会儿好了。”曾则平微微一笑说道。

　　“嗯。”

　　

　　店里的客人不是很多，因为是曾则平生日的缘故，店主岑姐早在前几日就贴了通告，所以只有熟悉的人才会到这里来。

　　“修宁，则平，你们来啦。”岑姐一脸的笑容，“小敏今天打扮的好漂亮。”

　　“是吗？”卓桦敏开心地笑了，她挽着曾则平的手臂说，“岑姐也一样越来越迷人了，追求岑姐的男人恐怕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那也要我看得上才行啊。”岑姐笑道。

　　她确实是一个很有味道的女人，一七五的身高显得修长骨感而有知性，一头卷曲的大波浪将她的气质衬托得无比完美，她的眼睛闪着夺目的光芒，掠夺着别人的视线。

　　无论哪个男人见了她，都不得不承认岑姐是个性感聪明又美丽的女人。

　　而卓桦敏则是个类型完全不同的女孩，她生得娇巧玲珑，让人一看就离不开视线，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也是，岑姐的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高。”曾则平这时在一旁笑着说。

　　岑姐淡淡笑了笑，“你们先过去吧，他们都已经在那边等你们了。”

　　曾则平一笑牵着卓桦敏便走了过去。

　　卓修宁只是站在后面什么话也没说，见他无言地跟在后面岑姐不由拉住他问着，“修宁，你看上去很累，要不要去边上的包厢休息一下？”

　　“不用了，今天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卓修宁摇摇头淡笑道。

　　“是啊，都是你跟则平的同学嘛。”岑姐笑了，随后她拉着他坐上了吧台说道，“先坐下喝一杯吧。”

　　“他们什么时候订婚？”递过去一杯酒，岑姐看着卓修宁问道。

　　“快了吧。”卓修宁抿了一口酒随口说着。

　　岑姐凝视他半响，忽地问道，“你……应该放弃了吧？”

　　卓修宁抬起头来看着岑姐，凝视她良久才垂眸道，“没有的事情，怎么放弃？”

　　“你不用硬撑了，修宁。”

　　卓修宁看着她淡淡说道，“岑姐，我是个男人，没有必要执着于爱情不肯放手。”

　　“可是——”岑姐皱起眉。

　　“没什么，一开始我就知道了，这没什么。”卓修宁的视线深远，不知他在看些什么。

　　“岑姐，你跟我哥在说什么？”卓桦敏这时忽然凑上前问着。

　　“我劝你哥赶快找个女朋友，如果再不行，找我也可以啊，不过我估计你哥嫌我的年纪太大了。”岑姐笑着打趣。

　　“岑姐的年纪刚刚好，只是岑姐舍得裴吗？”卓修宁看着她问。

　　岑姐却淡淡道，“他已经结婚了，舍不舍得都一样。”

　　“岑姐不是希望他能结婚吗？”卓修宁看着她。

　　岑姐点燃了一支烟，抽了一口，烟雾弥漫上了她的眼，却没有见她说话。

　　“修宁，怎么不过来一起喝？”曾则平这时也走了过来，他把手搭在了卓修宁的肩上笑着说。

　　岑姐不由抬起眼来看卓修宁，可看不清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然后她见到卓修宁抬起头微笑着对曾则平说，“我跟岑姐正在聊天。”

　　“走吧，我们去喝一杯。”

　　“好。”卓修宁微微地笑，起身随着曾则平走了过去。

　　

　　早晨起床，卓修宁只觉得头很疼，想起昨天喝了酒，却记不清喝了多少，只依稀记得是曾则平送他回来的。

　　下了楼，正好看见卓桦敏踮起脚尖在曾则平脸上偷了一吻，他不由微微怔忡，随即淡淡开口，“这么早就来了？”

　　“嗯。”曾则平点点头问，“你头不疼吗？昨晚我看你喝了很多酒。”

　　“还好。”卓修宁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我哥的酒量很好，你就不用管他了。”卓桦敏拉着曾则平也坐了下来。

　　“则平啊，你来了。”卓母从厨房端着早餐走了出来。“来，一起坐下吃早餐。”

　　“谢谢伯母。”曾则平笑着说。

　　“这么客气干嘛。”卓母也笑。她对于这个未来的女婿一直都很满意，既能干又有礼貌，更不失温柔，对桦敏好得没话说，没有哪个母亲会不喜欢这样的人做女婿的，她也替自己的女儿感到幸运。

　　“对了，妈妈，我跟则平决定要在年底之前订婚，你跟伯母商量一下到时候帮我们选个日子。”卓桦敏这时候说道。

　　“为什么还要先订婚，结婚不就好了？”卓父放下报纸边说。

　　“我的学业都没有结束，那么早结婚就不能好好在家做个贤妻良母了啊。”卓桦敏笑着看了曾则平一眼说。

　　曾则平看着她微笑道，“我倒是无所谓，家务活我也能做，只不过——”他的眼神温柔，“既然敏敏坚持，我自然随她。”

　　“恭喜你们。”卓修宁不由抬眸笑着对曾则平跟卓桦敏说道。

　　“哥，你打算送我们什么？”卓桦敏笑嘻嘻问道。

　　“你想要什么？”卓修宁笑着问她。

　　“不用太铺张了，毕竟只是订婚。”曾则平在一旁说。

　　“订婚也很重要啊，况且我是他唯一的妹妹。”卓桦敏不依地说，然后转向卓修宁问着，“对吧，哥？”

　　卓修宁微笑，“你要什么，只管开口就是。”

　　“就你最大。”曾则平摇摇头笑看着她说道。

　　卓桦敏直笑，笑倒在了曾则平的怀里。

　　“修宁，你妹妹订婚可是大事，到时候你要帮衬着一点。”卓父开口说道。

　　“我会的。”卓修宁点头。

　　

　　虽说只不过是订婚，但毕竟不再是单身，所以大伙儿还是给曾则平办了一场告别单身的酒会，地点仍然是岑姐的酒吧。

　　“修宁怎么还没有到？”看了看时间已经超过了八点，曾则平来到吧台前问着岑姐道。

　　“他说有一个手术会晚点到。”岑姐递过去一杯酒，然后笑着看曾则平问道，“就要订婚了，感觉如何？”

　　曾则平淡淡地笑了，他的笑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能认识敏敏。”

　　岑姐注视着他，过了好久，她叹了一口气垂眼说道，“则平，你是个好男人。”

　　曾则平看着她，感觉到她话里有话，不由问道，“岑姐，为什么这么说？”

　　岑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然后她笑了笑说道，“看小敏就知道了，你看她一脸幸福的样子。”

　　曾则平笑了起来。

　　岑姐看着他却想到了修宁，他跟修宁是不一样的男人，可是无论怎样看，两个人都很有男人味，只是则平多了一份平和的温柔，修宁现在却有了一种淡漠的气质。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很能吸引女人。

　　忽然传来悦耳的风铃声，两人转头看去，进门的人是卓修宁。

　　“抱歉，我来晚了。”卓修宁笑着打招呼说。

　　“让主角等你很不好哦。”岑姐笑着说。

　　“抱歉。”卓修宁看着曾则平又说了一遍。

　　“坐下吧，我们喝一杯。”曾则平当然不会介意，只是说道。

　　卓修宁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下了。

　　岑姐从柜子里取出一瓶酒，给卓修宁倒了一杯，然后视线在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走开了。

　　“今天又有手术？”曾则平轻轻碰了一下卓修宁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卓修宁晃了晃杯子，将那杯酒喝了个精光。

　　“别这么喝。”曾则平微微蹙了蹙眉，伸出手按住了杯口。

　　卓修宁转头看着他笑了笑，说道，“恭喜你，终于看见你跟我妹妹有结果了。”

　　曾则平看着他，表情有些认真，“说真的，我应该谢谢你。”

　　“谢什么。”卓修宁垂眸，注视杯中的液体。

　　“修宁——”曾则平这时凝视卓修宁，似乎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总觉得认识越久他变的就越多，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也许是两人都逐渐有了自己的事业，生活圈子慢慢在改变，见面的次数因为工作恋爱的关系也少了许多，回忆起初中一起打篮球一起疯一起笑的日子，总觉得似乎已经隔了好远，而修宁那时耀眼开怀的笑容到了今天早已消失不见，曾则平看着他的时候偶尔会怔忡半响，最后却也只能把一切都归为是长大了的缘故。

　　“今天你可是主角，我们过去吧，省得到时又被他们念。”卓修宁淡淡一笑，拉起了曾则平。

　　

　　“你们先玩，我要走了。”岑姐这时走过来将手中的钥匙一把扔给了坐于沙发最里面位置的一个男人，笑着对大伙儿说道。

　　“岑姐这么早就走了啊？”在座的其中一个人说道。

　　“就是，也坐下来陪我们喝几杯嘛。”另一个人打趣说着。

　　“女人的事情比较多，谁要陪你们这些醉鬼，当然，修宁则平除外。”岑姐还是一脸的笑。

　　“为什么就他们除外？”有人不乐意了。

　　“难道你们这里有谁的酒量能比过则平跟修宁的？”

　　“他们也是人，总会醉的。”那人不依说着。

　　拿到钥匙的那个男人这时站了起来，背着光的情形下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只听他低沉地说道，“我送你。”

　　岑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忽然有个人说道，“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都做了好几年的男女朋友了，谁知到头来裴却跟另一个女人结婚，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虽然知道岑姐不喜欢被婚姻束缚，可是她做的也真绝。”

　　“是啊，说分手就分手，可裴却也没有二话，但是现在看这两个人的样子，又觉得他们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分别。”

　　“这么说来，最可怜的人就是裴的老婆了？”

　　一群人七言八语一时间都在谈论岑姐的事，卓修宁却不说话，只是握着酒杯发怔。

　　“修宁，你怎么了？”曾则平看着他问。

　　“没什么。”卓修宁看了曾则平一眼又垂眸，淡淡说道，“我只是在想裴刚才说的话。”

　　“他说了什么？”曾则平问。

　　“他说感情他本来看得很淡，结婚之后却发现反而变得更重要了。”卓修宁低语，随后转头看着曾则平笑了，“我知道你是个负责的人，所以小敏交给你我也放心。”

　　曾则平却没有在意后面半句话，只问，“他指的，是岑姐吧？”

　　卓修宁点点头，不响。

　　曾则平也不再说话，其实他们也都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岑姐会那么决然地决定跟裴分手，难道婚姻真的是一件那么不可信任的事么？

　　“今天主角是则平，刚才岑姐说则平修宁的酒量最好，那我们今天就盯着一个人，看他醉不醉，大家说怎么样？”忽然这时有人提议道。

　　“好啊，我就不信则平那么厉害。”话虽这么说，其实则平的酒量大家也都见识过好几次了，确实很不容易醉。

　　“他明天还要上班的。”卓修宁在一边说。

　　“修宁，以后你结婚也逃不过的。”有人笑着说。

　　“没错，今天就先从则平下手。”众人起哄。

　　曾则平淡淡笑着，“若你们有这个本事我自然奉陪。”

　　“口气好大呀。”

　　卓修宁也知道曾则平的酒量，这时只好笑着对曾则平说，“今晚我送你回家好了。”

　　“嗯。”曾则平点头应了一声。

　　“就是，有修宁送你。”

　　“我送他是没问题，就怕他的未婚妻到时候不给你们面子找过来跟你们算帐。”卓修宁笑笑说。

　　“桦敏是你妹妹，还不好搞定？”有人疑惑问道。

　　“就是妹妹才难。”卓修宁却淡淡笑道。

　　“也对。”那人想了想笑着点头。

　　

　　为什么妹妹才难？

　　这句话曾则平没有问出口，那时他只是看着卓修宁，眼底虽然有过一丝疑惑，却是连自己也不清楚该问些什么。

　　后来回想起来他才终于知道卓修宁说的这句话里竟包含了好多层含意，是当初的自己怎么也无法理解的。

　　

　　

　　

　　第二章

　　那夜曾则平虽然没有被灌醉，却也是喝得过多了。

　　大家各自散了之后卓修宁将他扶进车，弯腰替他系好了安全带，抬头看见曾则平微微皱起的眉不由问道，“头很疼吗？”

　　“还好。”曾则平低语。

　　“一会儿开到有药店的地方我给你买点醒酒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