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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梭银梭-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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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你这不是比我来的还早吗!过早了吗?”柳云涛亲切地和她搭讪着。
武汉人讲话和北京人有所不同,北京人把吃早饭叫吃早点;而武汉当地人却把吃早饭称之为“过早”,不知所据何典?乍到武汉,早上一见面,听朋友问“过早了吗?”柳云涛感觉十分新鲜有趣,就学会了这个问候语,并且学的十分熟练,现在说起来说得嘴顺,就象是吹糖人似的,都有点习以为常了。
柳云涛和阮丽说笑着,一起走到电梯近旁。他伸手按了按电梯的升降纽,向阮丽说道:“今天有客人到,要好好做做卫生,把桌子椅子擦的干净些!”
阮丽亮着一双火辣辣的小虎眼儿,抿着嘴笑着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乘电梯上了楼。
阮丽今年刚刚二十出头,是当地一家财经学校的中专毕业生。刚刚毕业时,曾受聘在一家私营商店当售货员,卖手机和手机配件,工作很是艰苦;由于他有个远房亲戚和杜民生是校友,便辗转给介绍到公司上班来了。她是按打字员招聘来的,但由于时下公司事多人少,所以又安排她兼任了公司的现金出纳员。
小姑娘长得身材苗条,个头适中,面目娇好,一双虎眼火辣辣的,特别有神;天性自然的短发在脑后揪成了一个神气十足的小马尾辫,陡然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她身着一件素底碎花的短袖上衣,穿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脚下瞪着一双纤巧的红色半高跟皮鞋,伴着她那轻灵婀娜的身姿,显得特别青春飒爽。据人讲襄樊的姑娘大多性格泼辣,冲劲十足,特别能干,柳云涛算是有幸见识到了。
阮丽的父亲是个跑客运的专业户,家境本来不错,可是就在她初中快毕业时,母亲不幸身患癌症,因病去世,家里的小日子便一下子直落了下来。为了让自己有一个建制齐全的家庭,父亲又给她找了个后妈。由于家庭经济拮据,女孩子又没有什么培养价值,后妈一进门就不想让她再继续上学了。父亲觉得这样做既对不起女儿,也对不起已故的妻子,便一力维护着,东挪西凑地供她读到了中专毕业。
有道是“一层肚皮一层山,层层肚皮不相关。”中专刚一毕业,还没等她找到工作,后妈就掐断了给她的经济供应来源;为此,父亲还和后妈大吵了一架。无奈之下,懂事的她不想给受夹杠罪的父亲增加新的烦恼,便找到了同在武汉的姑家表姐借了几百块钱的生活费,用以糊口度日。
为了节省生活费用,她和一个一块儿在学校毕业又同样没有找到工作的小姐妹,合租了一间与公共厕所毗邻的地下室暂以容身。因为没钱买不起床,两个小姐妹便各买了一个床垫,凑合着在冰凉的水泥板上休息睡觉;不想竟因此而受了寒气,落下了个腰疼的病根。害得她现在天天吃中药。她现在是自力更生,靠自己打拼来养活自己。现在,能够在公司找到一个打字员的位置,一个月挣个七百八百的,她非常知足,工作干得很是来劲。
自打早上一上班,柳云涛就在办公室里坐门等客。一个人百无聊赖地一直坐等到上午十点多,还不见有客人到来。他等得心下焦躁,拿起电话就向常建军兴师问罪:“我说建军老弟呀,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象短尾巴枪打兔子似地一点准儿也没有啊?这蒲城的客人到现在也没个影儿,连点儿征兆信息也没有,他们到底还来不来啦?”
常建军赶忙赔罪道:“哎呀老兄,实在对不起!有劳老兄久等,我这里在电话里给您敬礼了!吴忠信这家伙办事不牢,没有和蒲城的客人把时间约定好,客人在蒲城出发晚了,现在才刚刚赶到我这儿,我马上就打发他们过去;您稍等,他们一会儿就到!”
又道:“另外,还有一件小事要向老兄告歉,上午我要去参加外贸系统的改制大会,就不能过去坐陪了;您老兄先主持谈着,等有了时间我再过去聆听您的教诲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临了临了,他又给柳云涛来了个开玩笑的马后炮!
一听客人已经来在江城,柳云涛的一颗心才算是定了下来。放下电话,他随手在写字台上拿起一包阿诗玛香烟,从中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坐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喷云吐雾地享受着,思量着如何和蒲城来的客户洽谈,时不时地抬起左手,看看腕上的表。
“柳总,客人已经到了!”阮丽敲了敲早已敞开的屋门,喜气洋洋地报告说。柳云涛抬头看了看满面春风的阮丽,心中一阵狂喜,高兴地吩咐道:“快请客人进屋来说话。”说着话便动身迎了出来。
客人一共来了三位。如果把吴忠信算在其中,那就是四位客人了。经过常建军引荐,昨天吴忠信已到公司来过,大家还在一起吃过饭;所以对吴忠信柳云涛是熟识的,公司的其他人也和他熟识了,所以严格说来他已经算不得是什么新客了!
吴忠信的年龄在四十开外,有一米七零上下的个头,长着一张黑黝黝的、薄薄瘦瘦的四方脸,脸形不是很大,嘴角的两端时不时地向上微微翘着,给人一种自来笑的感觉。他的个子不高,但两只眼睛却习惯性地爱用俯视的目光瞅人。好象两只眼睛只能下看,不能上看,永远都抬不起头来似的。
今天,吴忠信是以半主半客的身份参加这次商务洽谈的。因为他是打着惠达公司授权代表的名义去联系业务的,在客户心目中,他当是惠达公司的人。而实际上,他只是个给朋友帮忙的中介人,柳云涛是这样看的。
吴忠信见了柳云涛,眼下的肌肉僵硬地上下耸动了耸动,两只眼睛眯成了一道缝。他笑眯眯地指着一位年纪在三十开外,面皮白净,个子不高,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介绍说:“这位是蒲城麻纺厂的张厂长。”柳云涛紧紧握了握张厂长的手。热情地礼让道:“请屋里坐,请屋里坐!”
张厂长抽出握着的右手,顺手向自己身边的两个随行人员指了指,介绍说:“这两位是我们公司销售部的经理。”柳云涛和新介绍的两位客人又握过手后,将大家让到屋里落了座。
柳云涛的办公室是个近三十平米的大房间,屋门开在正中偏南,在南面,靠西墙并行对摆着两张写字台,写字台后面各放着一个老板椅,这是他和杜民生合署办公用的。靠西南角和西北角各立有一个瘦高的文件橱。进门后,右手东面墙下摆放着一对单人硬木沙发,两个单人硬木沙发中间夹放着一个方形的硬木茶几。北墙窗下摆放着一个长条硬木沙发,沙发前平行摆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硬木茶几。办公室里的家具都是统一透明的浅棕色。房间布置的条理分明,看上去非常干净雅致。
大家进屋后,吴忠信就近坐到了靠近屋门的单人硬木沙发上,张厂长在里面和他相邻而坐。两位和张厂长同来的销售部经理一起坐到了北窗下的硬木沙发上。柳云涛则是帅不离位,坐到了写字台南面的老板椅上。他所坐的位置正好和客人坐了个面对面。
大家在屋里刚刚落座,阮丽便用一个长方形托盘托着几只盛满茶水的纸杯送了上来。她把沏好的茶水一杯一杯分别放到客人就近位置的茶几上,然后起身向屋外走去。正待她走到门口时,柳云涛侧首对着他轻声吩咐道:“请葛总也一起来听听吧!”
柳云涛讲的葛总,是公司的财务总监葛忠。他不仅是公司的股东,而且还是公司最大股东、中兴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罗凯明的大舅哥,在公司的位置非同一般。因为公司51%的股份是罗凯明的(其中也包括葛忠的),而且公司绝大部分营业流动资金还要仰仗罗凯明的大力支持,请他参加听一听是十分必要的。
葛忠原来是本市曙光五金交电公司的工会主席,现在和柳云涛、杜民生一样,也是一名下岗职工;只不过他的下岗时间更为长些,已经有七八年的历史了。下岗之后,他先是自己搞了个经营五金交电产品的小商店,后来又和朋友合伙搞了一段时间的住宅装修,可一直经营的都不太景气。中兴实业有限公司是个大型民营企业,罗凯明投资组建惠达鱼粉饲料有限公司,一方面是想借机扩展本公司的营业范围,另一方面也想为他的大舅哥谋得一个吃饭的工作岗位。郎舅至亲,他责无旁贷!因此,他便委派葛忠出任了惠达公司的财务总监。柳云涛身无分文地只身来到武汉闯荡,所仰仗的不过是自己和秘鲁驻华使馆商务参赞安德鲁斯·爱·林先生的供货关系,以及自己多年来建立的市场*络,其他则是一无所有;出于自己对罗凯明这位大财东的倚赖,他自当对这位大财东的特命全权代表礼敬三分。
葛忠其实还有更加深厚的社会政治背景。他的岳父是位经过两万五千里长征的老红军,离休前曾就任过新疆军区副司令员,至今健在。他是这位军区副司令员最小的一个女婿,也是最钟爱的一个女婿。当初刚刚开始搞对象时,他的准岳母,准阿姨阿舅们鸡叫鸭叫雁叫一起叫,纷纷跳出来唱反调,都大吵大闹说太有点门不当、户不对了。一个军区司令员的女儿怎么可以下嫁给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的普通工人呢?实在是太有点掉价了!是老爷子欣赏他的纯朴正直、忠厚、善良,支持小女儿嫁给了他。只是在他下岗以后,不但不肯帮他托人情、找路子,还鞭策鼓励他要自强自立。要不是老爷子死脑筋,他这个爱婿即使成不了什么高官,至少也不会沦落到下岗没饭吃的境地。湖北是早期红军的发祥地之一,老爷子的战友遍天下,战友的子女也多居要职,给女婿找个吃饭的岗位总不会是个难事,可他却不肯来张这个口。毛主席教导出来的红军战士就是和常人有些不一样。
在武汉呆久了柳云涛才知道,在位居北国的燕赵之邦,四几年参加革命的人就可称之为老干部了,可来到湖北这方热土上,年高德劭的老红军比比皆是;论资格,三几年四几年参加革命的老前辈,在这里仅可算得是后起之秀而已。
葛忠一米七八的个头,长得虎体熊腰,肩宽背厚,姿质伟岸;生就一双射人如电的星目,两道英气勃发的剑眉,微微发黑的脸庞之上泛现着奕奕的神采;在人前大队一站,显得特别英武。时下,他虽然已是四十大几的人了,依然健烁如初。长期的政治工作生涯造就了他沉静、干练的气质,让人看上去既伟岸、又稳重。他自打屋门走进来时,头上脚下把个门口撑了个顶天立地;进得门之后,他把柳云涛对面的老板椅转了转,侧着身子和先来的客人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 想看书来
第 三 回(2) 瞒天过海偷梁换玉柱 水落石出淘沙见真金
第三回(2)暗藏玄机
“这两位经理还未请教贵姓?”待葛忠坐稳之后,柳云涛伸手示意,客气地向张厂长询问道。
“姓梁,梁山泊英雄好汉的梁。他们二人是父子,都姓梁。”张厂长有些神情慌促地介绍着。两位姓梁的经理友好地点了点头,谁也没有说话。
“常总,吴总,你们三位都已经见过了。事情常总、吴总也早已经和你们三位讲过了,现在咱们还是书归正传吧。”柳云涛面对着三位蒲城来的客人,非常客气地征询着意见。
“还是让张厂长先说吧,他是麻纺厂的一把手。”吴忠信俯视着自己的一双脚尖,不动声色地说道。
张厂长偷眼看了看吴忠信,又看了看身边坐着的两位姓梁的销售部经理。顺手从年轻的销售部经理手中取过一个塑料编制袋,边拆塑料编制袋上的封口,边说道:“我们今天把样品带了过来,还是请柳总和葛总先看看样品吧!”
柳云涛离开座位上前接过张厂长递送过来的样品一看,顿觉眼前一亮:只见淡黄的黄麻原色清新悦目,平整舒展的麻布洁净如洗,做工非常精致。只是多少让人觉得有点美中不足的是,麻袋两个破边封边的边线使用的是初纺的单股麻线,而不是用的三股尼龙白线。
“不错,不错。还是蛮漂亮的。”柳云涛啧啧连声地称赞着。又不无遗憾地念叨着:“只是这封边的麻线不符合日本客户的要求。”
张厂长赶忙解释道:“这绞边的工艺要求吴总已经交待过,因为我们暂时没有地毯绞边机,没能完全按要求做。如果订单能谈下来,我们再买机器也不迟,机器好买。”
“那么,你们这个麻袋布的经纬密度是按什么标准织的?所用的麻线是多少支的?你们执行的含潮率是多少?在规定的含潮率内,麻袋的净重是多少?”
柳云涛由于近些天来天天在研究这个麻袋,虽不能算是个内行,麻纺专业的基本知识还是学了一点。因为这些基本要素直接决定着产品质量的优劣,所以要明明白白地问上一问。
“这个,这个?”张厂长一时语塞,面颊上立时红潮上涌,涨成了酱紫色。他支吾了好一阵子,还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好转过头来面对着两位销售部经理求救:“这个情况还是由你们二位讲讲吧!”
其中年纪较老的销售部经理微微笑了笑,泰然自若地说道:“我们织的这个麻袋布是按国际麻袋的标准织的,执行的是6630的标准。现在行业规定的含潮率是14%,按着这个含潮率测定的净重是每条麻袋的麻布在二百三十克左右。如把含潮率成分包括在内,每条麻袋的麻布实际重量达二百六十克左右。如果再把白布和边线的重量包括在内,每条麻袋的自重在四百克左右。”从他那胸有成竹、侃侃而谈的样子看,这位销售部经理对麻纺制品的生产工艺情况要比张厂长熟悉、内行的多。
对这位销售部经理简单明了,具体翔实的回答,柳云涛十分赞赏。接着,他又向张厂问道:“那么,你们厂生产这种麻袋,如果按照目前的实际生产水平测算,其中固定成本和变动成本大约能够各占多大比例?”
柳云涛这样问的目的主要是想弄清产品的制造成本、销售价格和产品的利润空间。他不直接谈价格,而是变相的问生产成本,问的非常巧妙。他这么拐弯抹角地一问,又把张厂长给问了个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张厂长只好又示意身边的销售部经理救场。
柳云涛见此情景,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心道:“怎么一个工业企业的主要负责人会一问三不知,连最起码的企业管理指标都这样心中无数呢?”他心中犯疑,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用打着问号的目光向面前的二位销售部经理的脸上凝视着。
那位年老的销售部经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面对着一脸窘容的张厂长说道:“咱们就别再演戏了,你又什么都不懂,就别再受这份洋罪了,再讲下去就更讲不通了!”说罢,他向柳云涛和葛忠点了点头,又抬手指着身边那位年轻的销售部经理,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位才是我们公司的法人代表,我是他的老父亲!”
这位老先生的话就犹如霹雳炸响、石破天惊,直把柳云涛和葛忠惊得目瞪口呆,浇得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
在人世间,最让人感到无地自容的莫过于让人当众拆穿自己人为编织的谎言!最让人感到难以忍受的当是受到朋友的愚弄和欺骗!
柳云涛和葛忠心中的愤怒象喷涌欲出的岩浆一样,在胸中汹涌澎湃的激荡着。四只眼睛象喷涌的火山口,放射出火一样的热流,横冲直撞地直向吴忠信滚滚逼去。
面对着柳云涛和葛忠四只*的眼睛,吴忠信脸上的红潮一下子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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