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第三电子书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大地之灯-七堇年-第3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货的人们大包小包,热热闹闹,喜上眉梢。有很多放了假的孩子们,裹着厚厚衣服和长长围巾,满街闲晃。     
    而这冷暖不均的世界之上,天空总是寂静的湛蓝,冬季白亮惨淡的日光照耀着城市的大街小巷,在贫穷和富裕之间并无偏倚。只有时光又无情地走过了一年一岁的聚和散。     
    学校里有些外地同学已经买好了回家的票,打电话给家人告诉回来的日子,甜蜜而急切。还没有寻到票的,着急地四处打听。她却什么也不过问。这不是她的生活,或者说,这不是她现在的生活。     
    她只想过走之前要不要回去看望一下辛和,看看她这些日子生活是否还好。但是她不想让辛和觉得她是因为放假了找不到地方住而回来,那样的误会会十分尴尬。于是她依旧没有回去。不打算再有任何留恋。     
    那年的冬天放假之前,她去学校办理了两年的休学。非常肆意落拓,毫无顾忌。一个人独自拖着行李,跟着男子毫无目的地离开。她所能面对的天地,都是雪盲。身边的人,无论在情欲中如何靠近,都是隔岸之花。只要这个人对她的要求没有拒绝,只要这个人还愿意出一张机票带她走,她就会上路。     
    脚底的世界踩起来是空的,永远摇摇欲坠。唯有如此危险的美感才是路的本身。她在这个世间一直向前走去,每跨过一步,路就在她的脚后跟上断裂并且消失。没有来的时候的印记,更没有后退的可能。只有不断地走,并且停不下来。除了路,她无处可去。    

《大地之灯》 回到冬日的拉萨(1)   
    5   
    她回到冬日的拉萨。每一步踏在这故土上,都有着犹豫不定。这是在内心深处期待过的回归,然而兑现之时,反而犹疑。她裹紧了大衣,只感觉冷。男子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是厚实却又疏离的。阳光强烈,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迦南的下手开车到机场来接他们,一路疾驰就到了五星级酒店。     
    她从未想到,会是以这样的姿态回到故乡。     
    在酒店的房间里面,拉开棺椁一般捂得严实的窗帘,顷刻间道道光线射入。男子的身影在赫然打开的暗白的空间中站立,在逆光下犹如是一只高大的纸偶。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却交换了时间与地点,因此看起来不真实。     
    男子问她,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她摇头,不怎么说话。     
    下午我得去交涉生意,你就在这里呆着。可以看电视睡觉。     
    迦南,她叫住他——我想回到小时候的高原上去看看。     
    男子皱眉。他说,我不是带你来旅行的。     
    我知道。若你不愿,我可以自己去。     
    不要任性,卡桑。我们先办完事再说。     
    那我下午与你一同去。     
    午饭之后,那个手下人又接他们去城中一栋老房子里看样。他们走进地下室去,四壁森严,如同暗墓,只有很窄的一个出口。木头架子上摆了十几件古器。金铜佛像居多,亦有少数玉器,甚至岩画。迦南走到一边去,与那个手下人耳语了很长时间。     
    卡桑细细观察那些古董,待迦南转身走过来的时候,告诉他,迦南,我看出这其中也许有高仿的赝品,十分可疑,尤其是那套玉简……     
    迦南说,我自是十分清楚。你不用管。跟我去另一处看看。     
    他们又到了城中一个年轻男子的家中。年轻男子带他们去见藏品,待他们一看,竟是件青铜器。貌似一方罍。一种酒水器具。     
    迦南向那人苦笑,说,我听说您有珍品叫卖,无人敢买,特意叫别人带我过来拜望。现在眼见为实,难怪无人敢买。西藏宝物虽多,但众人皆知此地自古不精于铸造青铜,何况是这些一看便知皆是汉人酒器,怎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您怕是上了谁的当,买到作旧赝品了吧。     
    年轻男子眉头深皱,摇头道,你若不能辨别,也就不要这样出口妄言了。     
    卡桑觉得蹊跷,于是上前仔细闻察观摩。     
    她一边看一边询问那个男子,这件酒器,您从何处得来?     
    他回答,汉人墓葬中得来。     
    您从墓中挖掘?     
    是。这件是我所分得。其余被同伴拿走。     
    何地何时的墓葬?     
    他深深叹气,说,实话奉上,我是新手,不知是这是什么墓,墓是一个老手发现的,我只是跟他挖掘。他只告诉我说这是汉人的墓葬,盗了也不心亏。那个老手是我儿时的伙伴,他从中原打拼回来,力邀我一同与他去盗墓发财。他说内地盗墓已经盛行千年,僧多粥少,又有高手竞争不过,管制又严,要捞上一笔简直越来越难。唯有藏地家乡此风不盛,那些陪葬品等于唾手可得。但是我家老父信仰虔诚,数次拼命阻挠我去做这伤天害理之事,我却不曾理会,去跟随那个老手干这活。等我背着他第一次挖出墓葬品,家父就伤心欲绝,大病不起……     
    这必定是报应。我后悔不迭,因此要洗手不干。那个同伴大怒,拿走了几乎全部墓葬品,只剩下这一件。我要给家父治病,拿不出钱,因此把它卖掉,剩下的钱要归佛捐庙,以后不会再做。     
    卡桑问,你娓娓道来这么多,究竟那此墓现在在哪儿?     
    那人回答,就在拉萨附近,但恕我不能再细说。    

《大地之灯》 回到冬日的拉萨(2)   
    卡桑又问,你既然回心转意这么虔诚,拿卖掉这些陪葬品的钱给家父治病,心中会安宁?   
    男子有尴尬,他说,家父病重,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     
    卡桑反复拿捏,过了一阵之后,她问,你出价多少。     
    他回答,医生说家父治病要花几十万,所以我要六十万。     
    迦南在一边冷笑。古玩行业里面但凡故事编得离奇,娓娓道来之人,十有八九都是拿着判眼的假货招摇撞骗的外行。     
    他对这个人的伎俩十分厌烦,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他扯淡下去了,带上卡桑就要走。卡桑犹豫了一下没有表态,跟随他离开。     
    回到酒店,卡桑说,迦南,若我没有看走眼,那酒器应当是珍品中的珍品。你尽可以买下。     
    据我所知,青铜器的仿造和作伪,盛行于宋代金石学说盛行之后。而早在唐朝末年九世纪中叶,吐蕃就开始陷入持续四百年的内讧混战,此后的汉蕃交流与盛唐时期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汉人深入吐蕃者极少。此汉人在藏地建墓,必定是在逻些逗留多年,因此不大可能是此后朝代之人。     
    而藏地不曾有过精湛的青铜铸造的技艺,你也是知道。汉人墓葬有诸多青铜礼器酒器陪葬,必定也不是普通人。因此我推断这古墓主人多半应该是唐朝与吐蕃交流盛行之时入藏的官员,因稀罕青铜酒器,便在入藏时带此地,死后陪葬。唐朝盛行金银瓷器,青铜器无论铸造还是仿造都十分冷寂。他既然要作为陪葬品,那便很可能是传世的珍品。     
    再者,我看出这件青铜器上有隐约范线痕迹,底部还有与原胚质料不同的垫片。必定是用最古老的陶范法铸造而不是后世流行的失蜡法;它兴许是经历了从熟坑到生坑的反过程,因此沁色浓重,纹理不清,金文不辨,但叩之声音清越脆响,隐约可以看到二层花纹窄而凸,可能为填有细回纹的夔龙纹,这都是商周时期的典型……     
    迦南打断她说,你不要糊涂,卡桑。如果是商周青铜器,又怎么会在一个唐人手上?他用从古墓中出土的酒器喝酒?还是一个古代的文物收藏家?并且在入藏时把它们带入古代逻些?这不是太离奇了么?而那个盗墓人不敢带我们去墓地识坑,明显是心虚。     
    卡桑回答,这我的确不知。但你知道,在西藏,永远都有传奇。至于他不带我们去识坑,我到觉得是情理之中。你难道不知,古董贩子的一大骗术就是将赝品事先埋在盗过的墓中,引诱你去识坑或者盗墓,使你确信那是墓中宝物?真正的高手,无论是盗墓还是掩墓,都万分隐秘小心。不会轻易透露。若是真品,他出价就太便宜,我们大可以买下。     
    迦南说,没有仪器,你怎么能鉴定是真品。若用六十万买一个赝品,我也是不愿。     
    她说,你若不愿买,我来买。你借我六十万,若是假,我照价偿还你。若是真,除了成本,你获得盈利的20%。     
    迦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笑了。他说,区区六十万,我可以跟你赌一把。不过,不是我借你,而是我自己买。是不是赝品,于你无关了。     
    卡桑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她略略停顿了一下,说,迦南,我不是不知道,一尊西周青铜器在纽约最高拍卖到900万美元。迦南,你可能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文物,现在是我劝你买下,而你若赚个几百万美元,丝毫不给分成,未免太不合理。     
    迦南不语,他暗自笑了。他说,卡桑,就算我给你六十万让你买下,你能把它运到纽约去吗。你出口禁运文物,过得了海关吗。何况,你现在并不能确认它是否是真品,是哪个年代的真品,你只是在猜测。若你猜错,我不会要你赔偿六十万,这不已经是很好了吗。     
    卡桑,男子走过来抚摸她。你不用走进这个圈子来。一切都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有些事情你并不适合去做。     
    她微笑。你开始担心吗。迦南,你的生意,我不会再多管。但我今日发现,你也并不十分懂行。我不是来跟你争夺生意的。我之所以跟你来,只是想回家乡去看看。    

《大地之灯》 只是一个错误的执念   
    6   
    想想你有多久没有回过家。迦南。在他们租了辆陆地巡洋舰去藏北高原的路上,她这样对他问起。     
    裹了厚厚的大衣,缩在座位上,路上一直颠簸。没有什么旅行者的车敢在冬天的藏北高原行驶。荒无人烟。司机是雇佣的,从拉萨,连续四五天的长途行车。一种偏执的目的,好像只是为了坐车一般,坐得脚肿。中途在小旅馆,寺庙,或者藏民家吃些便餐,夜里在荒僻的客栈中留宿。如果实在找不到住处,就睡在车里。从早晨到晚上,一日日地深入这大地。从车窗望出去是一路的荒凉与坦荡如砥。黄昏之时,苍穹之上泛着忧郁的阴寒,天地之间万籁阒寂,横陈着某种迫人的凄惶之感……亦万分熟悉。     
    一些事情,渐渐可以变得淡灭。你知道它存在过,但却已经忘记怎样地存在过。这种淡忘,有意或者无意。犹如面对一个故人。曾经亲近,拥抱,并肩站立,彼此熟悉,从灵魂到身体。然后厌倦,或者被迫离开。而每次告别,你总会是留下些什么在故人身上,并且因这种留下,获得忘记。很久之后,你再回头,只能够从它的表象中找到自身映射的虚像。而原来那个自己,永远不见。     
    你看,我们只知道自己为此短暂停留,却忘记是怎样的一种停留。     
    车窗因为泥水的污迹而显得模糊。她坐在车内,额头贴在玻璃上,猎奇地观望世间。犹如一个尚未步入今生的孩子。迦南却疲倦,对此毫无兴趣。他是丝毫不愿意的,却又碍于那件古董的事情上欠她的人情,不得不迁就她一起去。对这趟旅程的荒凉和险恶一直心怀不满,因此他一路昏睡。是这样陌生的情人。     
    他们终于抵达了上青仑卓草原,车停在了路边。这里原本是无路的。时隔多年,竟然铺通了条路基。她轻轻摇他的手,说,迦南,看,我们到了。     
    她跳出车子,踩进雪地。雪很薄很湿,却格外地冷。烈风瞬间就灌满了她的大衣,翻飞起来。她站在那里向目极之处眺望。可是除了单调而斑驳的离离荒原,以及视野尽头微微起伏的山川,什么都没有。     
    故乡的冬天连雪都没有了。更没有牦牛,和点缀在大地上的黑帐篷。她独自往深处走,想去看看是否还能够见得到爷爷的天葬台。那也许是故乡的征象中唯一的所剩。     
    她总是觉得,自己还站在属于她童年时代的天葬台上面,眺望被深秋的雪所覆盖的山川和原野,无垠的白色紧贴着地面略略起伏,像是大地的遗体在等待天葬之前被铺上了一张白色的氆氇。惶然一大片,在记忆深处弥漫。黑帐篷散落在这大地上,远望起来,与一群群牦牛区分不开。     
    总觉得还能够清晰地听见秃鹫黑色的翅膀划破天空的声音,留下了空洞的痕迹。彼时爷爷披着褴褛的,赤玄色的袈裟,站在这苍穹之下主持天葬。煨起的香柏桑烟扶摇直上,像极了一个悲伤的魂灵踏上归途。日复一日的袈裟便被熏成黑色。爷爷深沉木然的面孔隐藏在那袅袅的桑烟之后,若隐若现。秃鹫在头顶集结盘旋。人们稀稀疏疏神色肃穆地站在周围,眯起眼睛沉默而虔诚地凝视。脸膛上的紫红在燎烈的日光下面,仿佛灯盏一般闪亮。     
    她忍不住伸出双手,握住一把充满了乡愁的日光。     
    卡桑尚未走出多远,迦南便在车里唤她赶紧回来。见她不应,便略带愠怒地下了车,赶上前去从背后把她拉住,不让再走。他说,你到也到了,看也看了。现在跟我回去。     
    她被迦南态度强硬地拉走。远路赶来却只为了这样一次失望而仓促的探望。在故乡的大地上短暂停留,那么快就离开。卡桑心中泛起一阵心酸。她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座残墟能坚守这么长的时光留在故地吗。而即便是见到,又能如何。她再也不是那个对于生之盛大的真相毫不自知的孩子,拉开黑帐篷的毡帘,猎奇地窥望广袤无垠的世间。     
    回去的路上,迦南满是烦躁地说,前后行了十天的车。就为你一个突发奇想。你真能折腾。     
    卡桑对他的抱怨置若罔闻。他怎会知道,这根本不是突发奇想。这只是一个错误的执念。    

《大地之灯》 她已经无处可去   
    7   
    回到拉萨,迦南迫不及待地就订了飞成都的机票,然后又即刻转飞香港。他的合伙人已经将古董运送出境,因此迦南急着要去验收,并且准备在香港的拍卖会。     
    飞机上她就坐在迦南的旁边,看到他不吃不喝,翻阅航空杂志,没有言语。就是这样无限落寞的时刻,她觉得内心底部的寂静像要把自己吞灭到另一个世界去一般强盛不依。卡桑将头靠在座位的枕垫上,闭上了眼睛。     
    飞行途中她一再地睡过去然后又醒来,昏昏沉沉。快要到达的时候,她感到迦南的手抚摸她额头。你是不是在发烧?他问她。卡桑睁开眼睛,看到男子的眼神已经温和下来。卡桑摇头,说,没有,我很好。     
    到达的时候是晚上。飞机停下来的时候,引擎静了,清晰得听得到窗外在下雨。雨点细碎地落下来打在舷窗上,有闷闷的轻微声音。她跟着迦南下飞机,取行李,然后穿过嘈杂而空阔的大厅出港。迦南的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步履快速,她跟在他后面迈着大步走。那个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爷爷去世的那年,吉卜带着她去见日朗的情景。趔趄而盲目地跟在一个人后面追赶,狼狈而单薄,并且不知道将要去哪里,将要面临什么。慌张,无着。     
    他拦一辆出租车,在人群中招呼卡桑过来。她淋着雨快步上前,钻进车里。车一路行驶,穿梭在夜色笼罩之下的街道。仅仅隔了一日,她就从荒凉的高原来到另一座城市。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