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城邦-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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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晓明道：“你有个屁活动，今天不是圣诞，明天才是圣诞。”

　　阿东道：“那给钱不给？”

　　方晓明说：“当然不给。学校的活动，什么时候给过你钱。”

　　阿东说：“那不去。凭什么不给钱，凭什么上课就要交钱。”

　　方晓明说：“你交钱不是还上课了么？”

　　阿东说：“谁上课了？”

　　方晓明一想自己也没上过课，但也一样交钱，于是改口说：“签到了……”

　　方晓明说：“你不去上课是你自己的问题，人家又没不让你去。再说了，你不交学费，不上大学，你就是个不完整的人。你看，你不上大学哪来这么多机会泡妞。”

　　阿东说：“问题是我到现在也没泡到妞。”

　　方晓明道：“那还是你自己的问题，你不想泡，老到外面找野鸡。我就搞不懂，野鸡有什么好，这么吸引你，女大学生多好。你听，女，大学生，听着就想泡。”

　　阿东摆手道：“不说这个了。我要去酒吧唱歌，那样比呆在学校里好。”

　　方晓明说：“是啊，我也想啊。而且我知道那地方的女孩子一定很合你胃口，穿的又少，又有情趣，不像这些人那么呆板。”

　　阿东说：“对啊，最主要的是还有钱拿。一个搞音乐的，整天花家里钱，那还搞个屁。我得出去做点什么。”

　　方晓明说：“对，我也去！不过现在更主要的一个问题是去哪……”

　　两个人一齐陷入沉思。

　　半晌，阿东再次摆手道：“不说这个了。你那个演出是什么时候？”

　　方晓明道：“明天晚上，具体时间不知道。”

　　阿东说：“哦，那先告诉他们吧，中午一起吃个饭，连谈下酒吧的事。”

　　方晓明大声说：“好！”　txt小说上传分享

（9）
午饭以前，方晓明打电话给AA，告诉她中午有事，不和她一起吃饭了。AA的回答是：“随便。”

　　这个回答令方晓明很不随便，整个中午都没有吃好。乐队的人全来了。贝斯手乐天与鼓手大志一道而来，穿着工作的衣裳，带着冬日里总能闻到的风的气息。阿东看着他俩的工作服，调戏他们为“工业金属”。

　　大志道：“没办法啊。早上起来就去实习了，天都没亮。回来就奔这儿了，衣服都没时间脱。”

　　方晓明说：“你们实习怎么穿这衣服。”

　　大志道：“不穿这穿啥。我们是机电系的电焊专业……焊东西就要有个焊东西的样子。”

　　阿东说：“你们这专业出来是不是就是工人。”

　　大志说：“没错啊，就是工人。”

　　乐天补充道：“工人阶级。”

　　阿东说：“那既然这样，大家一起去酒吧好不好？”

　　阿东说完，两个人低头沉默，仿佛瞬间欠了阿东的钱。

　　阿东有些着急道：“说话啊！行不行啊？”

　　方晓明说：“我们今天找大家来，也就是想说这件事……当然还有明天演出的事，不过那没什么好说的，关键是这件。我和阿东都不想再花家里钱，要自己赚钱，你们俩什么意思？”

　　大志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过了一会，乐天终于开口道：“希凡来了……”

　　四个人一齐朝门外望去。希凡一身质朴的装束，手里还拉着一位陌生女孩的手。方晓明率先道：“操。”

　　阿东和大志同声道：“我操。”

　　乐天独自一人道：“哎呦妈呀。”

　　这时希凡已经进来。方晓明即刻让座，自己躲到一个离“事中心”较远，压力较小的地方。女孩子说了声“谢谢”，坐在方晓明原来的位置，旁边守着希凡。

　　大志看着小姑娘说：“凡凡，这孩子是……从哪儿拐来的。我们也去。”

　　希凡道：“去你的……这是我女朋友。”

　　女孩子对于这个回答十分满意，懵懂的脸上露出一笑。

　　大志说：“哦哦，以前没见过。上中学了？”

　　希凡道：“上你妹，大一了。”

　　大志说：“不可能，这么小，也就初一。”

　　女孩子再次一笑。对于女人而言，名分和年龄向来是最重要的两件事。

　　希凡对女孩道：“莹莹，这个就是我们鼓手，名叫大志……其实就是大猪，你记不记得有篇课文叫：北冥有彘，其名为猪……说的就是他。”

　　所有人哄堂一笑。方晓明暗地里嘲笑，因为他知道肯定不是这一篇，但也无法肯定是哪篇，所以这嘲笑上不了台面，只属于退潮的潮。

　　希凡继续介绍道：“这个是团长兼吉他手阿东。”

　　阿东一笑，问道：“小妹妹是学什么专业的？”

　　小姑娘笑答：“文学。”

　　阿东道：“呵呵，文学好。你身上就有股文学的气质。”

　　其实这时候如果小姑娘回答：“我是学电焊的。”

　　阿东也一定会说：“呵呵，电焊好。你长得就像个电焊的。”

　　希凡指了指远处说：“这个是贝斯手乐天……和主唱方晓明。”

　　方晓明匆忙把头抬起来，因为没有想到自己作为赠品这么快就被人处理了。不过他抬头角度欠佳，正好与小姑娘目光相对。一时间，一张稚嫩却精致的面孔清晰的印入了方晓明的脑海里。而他此时的反应更像贪官爱财，在群众面前是不好表露的，因此只好深藏不漏，立刻又把头低下，喉咙里照例挤出两个字来：“你好。”

　　小姑娘一笑，觉得方晓明的样子很可爱，不像是个唱歌的。

　　希凡道：“其实我们主唱的第二职业是个搞文学的。”

　　小姑娘兴奋道：“真的啊。”

　　方晓明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生怕掉在海里淹死，急忙说：“不敢当，不敢当。”

　　小姑娘问：“哥哥你喜欢诗吗？”

　　方晓明平生交过无数女朋友，不管是真的女朋友还是女性的朋友，拉过手的与没拉过的都算上，还没有一个人叫他“哥哥”。这一叫，又让方晓明肾上腺素分泌过旺，一口咬定道：“喜欢啊！”

　　其实方晓明一点也不喜欢诗，但这并不妨碍他喜欢“诗人”。相反的是，小姑娘因为爱诗所以对爱诗的同类产生兴趣，开心的说：“那哥哥喜欢谁的诗？”

　　方晓明顿时无言以对。但他清楚拍马屁的秘诀就在于当对方问一个你不知道的问题时，你只要反问回去就行了。于是，方晓明说：“你喜欢谁？”

　　小姑娘道：“王维。”

　　方晓*里暗叫“好”，因为这个人他认识，是语文课上学过的。所以，他不能说大学以前的知识都白学了，因为泡妞的时候可以用上。相反，大学以后的知识的确是白学了。

　　方晓明说：“我也喜欢，田园诗人。”

　　小姑娘立刻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一本书来递给方晓明说：“借给你看！”

　　方晓明大吃一惊，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率真可爱的女孩。希凡也不介意，隔着阿东把书给方晓明递过去。

　　方晓明接过书，低头一看。白色的封皮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王维诗集。

　　方晓*里想：“这得多少诗啊。”同时把书翻开，顿时松了口气……又是一本借死人名赚活人钱的杰作，唯一的区别是这次连作者也是活人。

　　方晓明不好推辞，细细的装作很认真的样子看了几眼，收下道：“谢谢啊。”

　　小姑娘说：“不谢。”

　　这时，服务员带着笑靥和菜单过来点餐。

　　几个人照例推让一番，最终决定由阿东全权代点。阿东点菜速度飞快，片刻就把服务员打发走。没过多久，服务员又回来，手里端着一盘炒青菜。阿东惊道：“这么快。”

　　服务员一笑，又回了厨间。

　　几个人一看是盘青菜，心中抱怨，不过这抱怨由于有异性在场，便显得字字如金，不肯轻易出口。

　　大志道：“哇，青菜啊。我就爱吃青菜。小妹妹你也多吃，减肥的。”

　　小姑娘不顾忌大志的脸面与肥肉，坦率道：“我又不胖。”

　　众人识趣而笑。方晓明笑得最欢。

　　这时，服务员又来上菜。众人跃跃欲试，直到餐盘落定，失望才又一次笼罩脸上——又是一盘青菜……

　　希凡道：“怎么又是青菜。阿东你要的什么。”

　　阿东说：“没什么啊，荤素搭配嘛。”

　　希凡说：“那怎么光有素没有荤。”

　　阿东说：“你放心，荤的肯定在后面。”

　　正说时，服务员又来了，这次端的是个小碟，远远的就看到一片绿。不用说，这次是拌青菜。

　　众人失望的叹了口气。方晓明语重心长道：“服务员，其他菜能不能快一点。”

　　服务员语粗声重道：“催什么催，熟了还能不给你上。”

　　方晓明顿时无语，这也是他为什么从来不去银行存钱，邮局寄东西，坐火车出远门的原因之一。

（10）
过了一会，两个服务员同时上来，一只手里端着一个盘子，全是肉。这肉新鲜的过头，像是直接长在盘子上，骨肉未能分离。方晓明看到四个肉菜一齐上来，顿时吃了一惊。不过吃惊之余，还是兴奋；兴奋之余，又有些突然间希望达成目标丧失的落寞。在这落寞里，方晓明索性夹了一口青菜，吃得津津有味。众人见到这么多肉的反应也都和方晓明差不多，吃了几口便撂下筷子。大志扫兴道：“这肉不鲜。”

　　乐天也被这“鲜活”的肉活生生的剥掉乐观的天性，悲观起来说：“这肉该不会是昨天剩的，今天又拿来给咱……”

　　“别胡说！”希凡打断道，同时看了一眼身边的莹莹。小女孩在这方面表现得比他先知，早已放下作为凶器的筷子，皈依佛门。

　　大志叫道：“服务员！”

　　刚刚语粗声重的服务员应声而至：“咋了？”

　　大志道：“你们菜上的太快了……”

　　服务员道：“快也不行？”

　　大志道：“所以，我怀疑你们的菜是热的！”

　　服务员道：“废话，凉的你吃么？”

　　大志纠正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的菜是加热的。”

　　服务员一脸平静说：“哦，这倒是。大师傅一早回家收麦子去了。”

　　大志道：“这都几月份了，收麦子。”

　　服务员掐指一数，惊道：“12月了啊！那就不是收麦子，也不知收什么去了，总之就是不在。不过你们放心，这菜绝对是处，没有人动过，干净着呢……”

　　服务员说完，哼着一味融合全国各地风俗特色的小曲，扬长而去：

　　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

　　那一夜，我上了你。
　　作者题外话：第一章完。

（1）
（二）

　　
　　现在这个时间，我与往常一样坐在这座高楼里。窗外的颜色，就和方晓明在厕所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我的办公室在18层，因为这层卖不出去，大家都觉得不吉利，组长便把它交给了我，我们。这里还有好几个像我一样的年轻人，大家的共同点在于都是男人，因此不惧怕黑夜，不怕鬼。事实上，虽然我们的办公室在18层，可我们办公的地点却是一层。办公室是给人休息用的，只有组长每天呆在那里。我们不用休息。我也不知道18层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卖不出去，在我眼里，18层永远是好的，因为可以休息。而我们，除了每天在那里换衣服，休息的时候就要回家。

　　现在，如你所知，我的工作其实是——看大门。这是一项很光荣的职业，而且权力很大，我很喜欢。在门外，你做了什么都与我无关，甚至向我吐唾沫。因为中间隔了层玻璃，我可以假装看不到；你也可以骂我：“这个看门的东西就是个狗屎。”我也不会计较，因为我没有听到。不过如果你一直骂个没完的话，楼里的保安就会找你，因为你的口水弄脏了玻璃。进而，你们会吵起来，直到有一些其他人的加入，譬如：警察。这件事情就会变得不那么平凡。而你的行为就成了影响市容，被人冠以素质底下。此时，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倘使是在楼内，你必然将有求于我。即使没有，我也要将你盘问一番，这是我的权力，也是我的职责。除此之外，我的第二项工作便是捡钱……来这座楼里上班的人们大都长得一个模样。并且，他们都弯腰驼背，戴副眼镜，走路的时候想事情……这个时候，我便会跟在他们身后，跟一小会，直到有钱从他们口袋里掉出来……注意，是掉，不是偷。我从来不干偷东西的行当，那是我从小所耻的，但捡东西不一样，掉在地上的东西就是大自然的，人类共有的。因此我想，倘使有一天有人掉了东西再来找我要，我便以这套说辞对付他，而且拒不承认他从我这里经过过，因为他们长得一样。

　　现在就来说说我的第三项工作，也是最后一项，这是我觉得最光荣的。如同你们之前所看到的。我是一位作家。这是我从小的爱好，而且一直是爱好，一直爱着，就没好过。我想这是因为我写的不好，所以只能给自己看，以此来打发上班的时间。就在刚才，我又去盘问了一个男人，跟踪了两个女人，捡到了20元钱。真是幸运。然而不幸的是这些行为让我丢掉了灵感，以至于前面的文字不得不匆匆结束。现在，灵感又回来了，我又拿起了笔，不过是继续往下写，已经存在的东西就要让它存在。

　　现在，我身边空气的颜色又变成了灰色，和故事里的一样。我在笔端勾勒出来方晓明的模样，此刻，他正与阿东在前台付账。这种事情向来是最麻烦的，而要摆脱麻烦，最重要的两个前提是一个人确实想付账而另一个人的确不想付。在这种情形下，方晓明只能当个托，就如他从小到大一样，因为他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带钱，或者说没有带多余的钱。他的钱还要留着晚上开房用，如果现在付了帐，晚上就只能借钱开房了……所幸的是阿东今天心情不错，因为酒吧的事情有了结果。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大牌乐队都是5名成员而不是4名，原因就在于当大伙产生分歧的时候，最后一个人的决定将成为舆论导向。

　　希凡就是这样一个舆论，而“舆论”对于任何事情的看法都是：“随便……”

　　伴随着空气的颜色逐渐透明，慢慢的被越来越多的光线穿过，方晓明的心情也越来越好。这种好是感性的，源于心底，没有任何征兆。就如你走在大街上，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大片厕所……你会想，这是哪个孙子建了这么多厕所在这。而就在此时，你又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很想上这些厕所……就是这种感觉，像是幸福。

　　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几个人再一次聚在一起，进行简短的道别。一别以后，六个人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相对走远，大志和乐天走了同一条路，希凡带着莹莹走向另一条，方晓明和阿东各走一条。整个学校像座棋盘，食堂的位置就在楚河汉界的尽头。方晓明带着那本书，从这一尽头走向另一个尽头。路上，他时常把鼻子按进书里，以此来验证古人那句名言：书中自有颜如玉。得到的结论是：古人说话很严谨……因为古人只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却没说书中有没有颜如玉的香气。所以方晓明只闻到了书里的油墨味，并错以为是书主人身上的香味，说了句：“真香。”

　　转眼的功夫，方晓明就到了树林里。这里就是我们所说的另一个尽头。白天，这里光线充足，气候宜人，但却没有人；到了晚上，这里光线暗淡，气氛阴森，人却特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