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城邦-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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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

　　方晓明拿着手机来到厕所，犹豫这个电话打不打。窗外天空灰蒙蒙的，预示着要有大事情发生。他想两千年前，天空就是现在这样，所以第二天，耶稣钉在了十字架上……不是有句诗说：“天地混沌如鸡子，耶稣生……”

　　方晓明停下来，他觉得这个地方填耶稣不太合适，但也说不清楚什么正确，总之不通……他能背出这句话，完全是因为小时候酷爱文学，就如男人酷爱女人，所以必不肯只爱一个，以至于经常把女人搞混……这样就很酷。

　　方晓明回过神，继续犹豫。同时，他把两眼直按在墙壁上，那里有他要的电话。虽然，这个号码他每天大便时都能看见，但他还是小心翼翼，一个一个抄在手机里，不然的话……这种感觉就像露天小便给一个陌生人看到，虽然是同性，但终究很没面子。

　　终于，方晓明按完了最后一个数字，大拇指就轻放在那绿莹莹的通话键上。那绿色光芒不似道路的绿灯，给人以通畅，倒像股市的绿字，让方晓明不决。突然，一个巨大的女声传入方晓明体内，挤得他五脏分离，心脏上移。未等他复原，门外便走进一个装备精良的女工人，两眼直奔方晓明的*。方晓明勉力压下心脏，率先开口道：“干吗？”

　　女工人一脸不屑道：“完没完？”

　　方晓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来意，忙瞥一眼手机。八位号码未受世俗纷扰，正安详的躺在屏幕里。他松了口气，同时深感这大妈来得适时。他抬起头，朝大妈一笑，轻飘飘的走出去。

　　半个小时以后，方晓明离开这座宿舍楼。这个早晨，他的工作仅做完一半，如果按照“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标准，这一半的成功又要打折。不过好在前天他听说中国现在最高的版税才十九，这又让他心满意足。方晓明现在要去的地方是教学楼，他到教学楼去是为了上课。这节课在阶梯教室里上，不过这里有很多阶梯教室，方晓明分辨不出是哪一间，于是决定打电话给AA。

　　AA是方晓明的女朋友。关于她的名字，历来有很多种解释，只要前后两个字发音相同……譬如你可以叫她萌萌，或者是蒙蒙，还有濛濛。总之，你只要别太刻薄，叫人家狗狗，叫什么都行。方晓明是她的男朋友，而她也是方晓明第一次登台演出，第一个献花给他的人。不仅如此，她还是方晓明第一次演完下台，第一个把花要回去的人。但这可能就是缘分，AA巧合的在方晓*里占据了四个第一。然而，可悲的是，她不知道每个男人其实都有无数个第一；不过，所幸的是，方晓明也不知道……

　　关于这场恋情，它源于一个误会……实际上，每一场恋情都源于误会。天荒地老的爱也许只是因为几十年前，女孩头上的一块头屑……而拿掉它的一刹那，恰好成了梳头的倩影，被一个男人看见，印在他的脑海里。而浪漫的人把这一切归结为缘分……其实，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AA捧着一束鲜花，站在台下想了很久。终于，她下定决心，要上去，把花献给她钟情已久的方晓明——旁边的吉他手……她从小就喜欢吉他，因此不能吉你和吉我……于是她冲上台去……可是，可是，让人郁闷的是，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站在台下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的问题——他怎么拿啊……

　　有那么几秒钟，AA和正在弹琴的吉他手面面相觑，心里想着把花插在哪……也可能是身后压力太大，AA最终选择放弃……一时间，她环顾四周，发现每个乐手都在忙碌，唯有中间的方晓明无所事事……终于，事情朝着一个唯一的方向发展。不过，最让AA感动的，还是要花时，方晓明二话没说，就把花还给她。刹那间，AA感受到大海般的胸怀，她觉得，这才是自己要找的人。于是，那束归还的花，便成为方晓明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对此，方晓明一无所知。在他眼里，那束花和那次演出一样，都是文艺部安排的产物。而在台上收礼，台下没收，则是他大学里遇到的第一个潜规则。

　　听筒里飘过一声“滴”，开始播放网络歌曲：

　　如果爱不满分你就让我伤神，

　　我想我是真的爱错你的人。

　　只是付出了真却换回伤的深，

　　我祈求下辈子……

　　方晓明把手支离老远，等听筒里声音决定自己下辈子不做男人之后，又把手移回来。这一来一回，话筒里歌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嘈杂的背景音。方晓明“喂”了一声，里面没人回答；又“喂”了第二声，电话挂了……方晓明看了眼手机，嘟囔句：“Fuc……”

　　最后一个“k”还没有出来，方晓明感到颈上一凉，一股寒气瞬间吸进来，连带前面的“c”。

　　AA把冰手从方晓明脖子上移开，转到前面，笑嘻嘻的望着他道：“嘿嘿。”

　　方晓*里说：“嘿个屁，冰死我了。”

　　AA问方晓明刚要“服”什么。

　　方晓明惊魂甫定，未加思考，只抬起头一瞥，见到远方麦田里高高耸起的信号塔，道：“*……”

　　这堂课上得惊喜连连，矛盾重重，老师手拿一本《形势与政策》，一边对当前形势和政策大为不满，恨不得自己前去“亲政”。他怨怼教师的行业，认定“阳光下的崇高”只会疏远同社会的距离以至财路不畅，因此身体力行，提前向教授方向靠拢，讲起书来像是讲演。而历来讲演都讲究亦讲亦演，要演的和电视剧一样离奇，离题，才能博得观众喝彩。于是，他一路由*主义谈到“玛雅主义”，并拾了三千年的牙慧，重新预言世界毁灭。听得学生们都自觉前途无望，纷纷趴在桌上“一蹶不振”。方晓明和AA坐在最后一排，耳朵里塞着两只耳机，里面放的是……郭德纲相声。上课听相声最大的痛苦就在于遇到笑料不能笑，这算是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不过好在AA受了沉睡三千年的玛雅文明熏陶……睡着了；而方晓明正在虚境里想自己的事。

　　中午的时候照例吃饭，食堂里的餐位数量迫使每个人都要以快餐的形式“快餐”，而这样一来，菜品的味道问题也自然解决。填饱肚子后，方晓明把AA送回宿舍，此时太阳出来，冬日里温煦的日光悄然映照每一对情侣，使这间隙中的含情脉脉更添温度。方晓明突然很想亲一下眼前的女孩，虽然这种事在当下这个地方并不鲜见，但大多数人还是只能接受夜间行事，仿佛夜幕可以附着脸上，起到*的功效。方晓明一直觉得虽然光天化日之下有些不合时宜，但却是浪漫的……实际上一切浪漫都是不合时宜的……方晓明把他的想法告诉AA，企图她以实际行动支持自己……譬如，主动把脸凑过来。一时间，方晓明感到自身处于初恋的高压之下，日光的温度令他面目通红，使这爱情焕然一新。半晌，已到楼梯口，方晓明见AA迟迟不肯行动，决定送脸上门。AA被这突如其来的绯红大脸传染得满脸诧异，旋即仿佛意识到什么，举目四望，朝方晓明挤了挤眉，道：“亲个屁！晚上再说。”进入楼里。方晓明预备不足，迟疑出手半秒，只抓个空。又要信步去追，却发现楼门另一侧，阿姨正聚精会神盯住自己……方晓明眼看AA消逝在拐角，心中怅然若失。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2）
每周的这个下午是校园里最安静的下午。所有学生都没课，老师则要去开会……这便是安静的原因。方晓明走过无数宿舍，终于到达一个人烟稀薄的地方。这里是方晓明宿舍后的一片池塘，当然是天然池塘，周围还长着芦苇……当然的当然，这里先前只是由于地势较低，无人治理而形成的一个水洼，久而久之，它便有一个更加好听的名字。方晓明站在这里，冷风时而吹过，扇动着枯黄的芦苇，半结冰的水面，偶尔荡起一丝涟漪。他注视着水面，不久，终于脱口而出一句诗意的感慨：“哪有鱼啊……”方晓明又定睛一会，他想起学校里曾有条规定——“禁止钓鱼”，这说明这里曾经有鱼，只不过现在没了。他又把目光放远，除掉他来的路上，周围都是麦田，从西边一直连过来，西北面是一座高塔，上面写着“*”，四个字。方晓明记得二年前，曾经传说这里有位女同学，被人*……当然，这件事始终没人证实，一切都只是谣传。就连那个女同学为什么会只身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干些什么，结果被干了……也一直是这个学校历来学生们争论的焦点。为此，学校本着丰富大学课余生活，培养大学生兴趣爱好和动手能力的原则，特别成立了“后少年侦探先锋团”……这个“后”字在语法上是个倒装，非常之妙，实际的意思是“少年の后”……也就是青年。但是青年不好听，现在什么都是少年：少年作家，少年天才，少年侦探，少年笨蛋，等等等等。一切都像女人，越老越不值钱。这个“后少年侦探先锋团”隶属文学院，从指导老师到参与团员，最大的一个共同点就是谁都没当过侦探。大家都只是从各类侦探小说里汲取营养，因此流派也不同。最大的一派便是“福尔摩斯”，大的原因一是因为指导老师也属这派，还有个原因是包括老师在内，大多数人只就知道一个福尔摩斯……差一点的是柯南派，成员多数为大一儿童及女生，因此不成气候……偏一点的就只有杜邦派和明智小五郎派，再偏就没了……这些门派的成员们各因偶像的特色，现实里也忙于标榜……福尔摩斯吸毒，福派成员望尘莫及，便以吸烟借代；柯派男生普遍矮小，女生都是大姐姐模样；杜邦派秉其“造物者”——爱伦坡的语言特点，讲起话来啰啰嗦嗦。总之，这个社团自成立之日起，每周也和别的社团一样，活动一天。而活动的方式，是许多人聚在一间屋里，开发大脑，意淫那个女孩被强奸前做了什么……其中，最让方晓明赞同的是“电子通信学院”一名学生的说法。他猜测的结果是：打电话去了……

　　相比下，方晓明参加的团体是校乐队……这并不是乐队的名字。实际上，学校里只有一支乐队，而且没有名字。因为大伙都觉得起名字很难，况且乐队里有五个人，意见总是不能统一。大伙的意思是将来要是拉到赞助，就叫赞助的名，就像上海申花，北京国安……不能叫天津康师傅，这名字听着就“面”……总之到那时候，名字将不再重要。方晓明的乐队主要经营摇滚……这是五个人唯一能够统一的意见。除了方晓明，其他四人都极爱这种音乐。方晓明倒觉得摇不摇无所谓，滚不滚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在他眼里，中国老一代摇滚前辈都是摇过即滚，给下一代留下充足的空间。

　　方晓明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向后看。那么长时间的地形考察，让他切身感受到，麦田里突然钻出一个人来是不现实的，因此只需提防后人。他向后望了许久，楼房阴影里的梧桐伸长出来的枝桠在空中随风舞动，眼前的世界，只有朔风袭穴，枯木挲地两种声响。方晓明注视地面，这些枯叶即将随着第一场雪的到来而深埋地下，从此成为栋梁……的养分。方晓明把手机拿来，小心翼翼的找出早上的电话。没过多久，听筒里传出一声很不耐烦的“喂”，这让方晓*生一悸，险些挂了电话。

　　方晓明嗫声应道：“喂……”

　　对方像是打了一个哈欠，张大嘴巴道：“谁？”

　　方晓明不知怎样介绍自己，大学礼仪课上教的自我介绍完全用不上。犹豫了半晌，方晓明终于挤出一个字：“我……”

　　对方会意道：“哦，我先看看有没有，呆会打给你……”

　　说完，对方挂了……方晓*有不甘，因为第一次通话自己只说两个字……没等他平静，电话又响了……方晓明咽了咽唾沫，勉力气定，接通道：“喂……”

　　对方工作态度严谨，即刻忘记方晓明声音，问道：“刚才是你要房么？”

　　方晓明没想对方会这样直接，不过又一想现在房子都是商品，以此类推，日租房也是商品，便了当回答：“是。”

　　对方说：“你住多久？”

　　方晓明一惊，道：“不是日租么？”

　　对方说：“是啊，可也没说不能日日租，月月租啊。而且我们现在正开发新项目，时时租……”

　　方晓明说：“我就住一天，明天圣诞节，我和女朋友要出去，恐怕太晚回不去，所以……”

　　对方打断道：“明天的房早定没了，只剩一间大的了，稍微贵一点，你要不？”

　　方晓明问：“多钱？”

　　对方答道：“80。”

　　方晓明想都没想，说：“60行不？”

　　对方说都没说，直接用英语，道：“OK！”

　　方晓明即刻扇了自己一巴掌，不过话已出口，更郁闷的还是自己定的价。他曾在一本书里见过讲价技巧，最要紧一点是狠心还价，讲究狠得下心，说得出口……例如今天这种情况，正确的方法是直接开口问：“老板，6块钱怎样？”

　　对方问方晓明什么时间去看房。方小明说：“什么时间都行。”

　　对方说：“那就下午吧，学校没课。”

　　方晓明大惊，可见职业无论是“阳光下”还是“黑暗中”，总要遵循一点“阳光下”的规矩，最起码要将其作息时间搞清楚。

　　方晓明答应那人傍晚去看房，那人留下地址以及姓氏，告诉方晓明以后要房尽管找他。那人姓陶……方晓明第一刻想到的是陶渊明，不知那“公寓”会不会也有“桃源”的意境……不是“桃源”，是个“桃园”也行。不过第二刻，他便想起陶然。一时间意境全无。紧接着是饕餮，淘宝，掏包，掏钱……都是没用的东西。他脑袋里装满了没用的东西回到宿舍，见到了一个没用的人……庞硕的身躯重压在腹部的肥肉上，给床榻以稍息；嘴角的口水流进耳边的枕头里，有着“飞流直下三千尺”之势。这个人就是胖子。睡在方晓明的上铺。早晨起床，方晓明见他就是这个姿势，没想到“时过境迁”，他还是这个样子。更令方晓明费解的是这个人膀胱之大，连睡十几小时居然可以不上厕所……带着这样的疑问，方晓明躺在自己床上，不得已闭上眼睛……跳楼自杀的人大概没有一个“死不瞑目”，因为没有人愿意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一步一步离近地面。人在面临恐惧的时候总是习惯闭眼……方晓明觉得眼前这张床榻迟早有一天会掉下来。到时候，胖子就会睡在自己身上……想着这些，方晓明愈发疲惫，渐渐进入梦乡……

（3）
这一觉睡得颠沛淋漓，方晓明梦见自己遭遇地震，正不住的向外跑。突然，摇摆的大地又停下来。方晓明疲惫不堪，终于躺倒在地，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方晓明的瞳孔迎来这迷离而又温煦的光线，第一反应是坐起来。他立刻找出手机，上面的时间是四点半。他马上从床上下来，穿好衣服，向门外走。刚走到门口，又好像想起什么，返身回屋，朝胖子的床上望去。方晓明问一旁正埋头游戏的室友道：“胖子呢？”

　　室友没抬头，指着厕所的方向说：“吃饭去了……”

　　几分钟以后，方晓明来到食堂。这个下午人不多，方晓明很轻松的从人群里甄别出胖子。他走上前，敲敲胖子的肩道：“胖子！”

　　胖子不经意的答应一声，随后很平静的把脸转过来，之后才惊讶道：“怎么是你……”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人在一些莫名其妙的领域莫名其妙的出名，譬如我的音准比较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