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清梦-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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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问他：“那她现在在哪儿？”
　　“皇阿玛把她关起来了，应该还活着，但是具体什么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嗯……”我想了想，既然康熙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也做了处理，那就没我的事了吧。于是我接着问十三阿哥，“你这一年里怎么样？你的腿好些了吗？”
　　他似乎怔了一下，然后倒是很诚实地说：“还是老样子，一直吃着药，没有变得严重。不过，这一年总是王府和宫里来回地跑，所以也没有太好。”
　　“真是辛苦你了，等我好些了，你就别总是跑来跑去了，我看着也心疼。”我轻轻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责怪他，“月珊还好吗？”
　　“她很好，这一年里，多亏有她替我分担。你的人出了事，我们也不太信得过另一个宫女，月珊就从府里带了几个人来，她自己也时常会过来探望你。”
　　“这样也行？这是你们擅自拿的主意？还是皇上同意了？”我大感惊讶。月珊好歹是个福晋，怎么也轮不到她来照顾我一个宫女吧？
　　“我不太清楚，是四哥转达的，皇阿玛应该是准许了吧。四哥办事历来稳妥，应该没关系。”十三阿哥笑笑，捏了我的鼻子一下，“我们都好着呢，你身体还没恢复，还是先想想自己的事吧。”
　　我皱了皱鼻子，正要说，既是四阿哥的注意，我也就放心了，门外忽然响起了太监的声音：“十三爷，您要的粥好了，奴才给您端进来？”
　　“好，你端进来吧。”十三阿哥扶我在床柱子上靠好，“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粥来。”
　　“嗯。”我点点头。
　　他笑了一下就走了，太监把粥放下便出了屋，十三阿哥很快便端着热气腾腾的粥回来。
　　“你太久没有吃东西，今天就先吃点容易消化的吧。”他坐在床边，端着碗，舀了一勺，细细地吹得温了，再递到我嘴边。
　　我张嘴吞下米汁，他把手缩回去盛下一勺，我看着他专注而又英俊的侧脸，心里一动，忍不住想跟他开开玩笑，就抿着嘴做感激状：“哎，想不到，这普普通通的粥啊，被我家英俊潇洒的十三爷拿着，顿时就变成了人间美味了，比那些山珍海味还要好吃。”
　　“你又在胡说什么？”十三阿哥一愣，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又往我嘴里塞了一勺米汁，“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不正经？你到底是什么构造，昏睡了这么久，怎么会这么有精神？”
　　我眨眨眼，歪着头做认真思考状：“是呀，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我一睁眼，就看见了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吧。”
　　“你再不正经，我就不管你了！”他的脸越来越红。
　　“啊，真的？”我马上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你不是说，绝对不会不管我的吗？”
　　“你！”十三阿哥被我堵住了话，顿了顿，只好无奈地叹气，“唉，我投降，我投降行吗？小若，你快别闹了，再不喝，粥都要凉了。”
　　“嗯。”我听话地点头，刚才那么一闹，他的眉心终于舒展了一些，这样就好。我一边喝着，一边仔细地观察他。原来常常见面倒不明显，可是这次，我有一年都没有见他，他的眼角，竟不知何时生出了皱纹。
　　我觉得眼睛一酸，而十三阿哥马上便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停下手问我：“你怎么了？”
　　“呃。”我愣了一下，然后便装模作样，重重叹了口气，“胤祥啊，我忽然发觉，我这一觉醒来，怎么就老了一岁？实在是太亏了。”
　　十三阿哥一脸无语：“你少胡思乱想一些行不？才刚醒过来，脑子就一刻也不闲着。我都没有细想过你的年纪，不管多少岁，对于我来说，你都只是凝若而已。”
　　“也是，反正你年纪比我大，要嫌弃也是我嫌弃你。”我撇撇嘴，看着十三阿哥又是无奈，又带了温柔的表情，问他，“胤祥，我记得我是晕倒在路上了，是你去救我的吗？”
　　十三阿哥的手顿了顿，然后他又喂了我一勺米汁，眼神却似在躲避：“不是，是九哥最先发现的。他应该是告诉了四哥，四哥后来才告诉了我。”
　　我怔了怔，然后赶忙掩饰掉眼中的不自然：“那后来呢？就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了？”
　　他回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你出了事以后，四哥没几天就抓了那个宫女。二月初，皇阿玛要出宫巡视，四哥这才告诉我你的事。这以后，也谈不上照顾，只是我时常会来看你，月珊也常常跟我一起来。”十三阿哥仔细向我解释，“至于九哥，我是一次也没有见过，他跟着皇阿玛随行，并不常在京里，倒是十哥和十二哥都来过。不过去年到了年末，九哥的一个侍妾，也是原来与你们一起的，来了几趟，帮了月珊不少。”
　　“玉晴？”我怔了一下，“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他大概是不想见到十三阿哥，才会让玉晴来这里，看看我的情况吧。不过……怎么又是九阿哥救了我，不管哪次我遇到麻烦事，他总是那么恰好地出现，简直可以称得上阴魂不散了。可他怎么会去畅春园？而且，这样一来，我是不是又多欠了他一个人情？
　　我顿了顿，没敢再向十三阿哥说起九阿哥：“皇上还说了什么吗？他有没有说怎么处置清婉？”
　　“不知道，他只有叫人传话，说是让人好好照顾你，让太医好好诊治。”
　　我想想觉得也是，我再受宠，也就是个宫女，康熙不可能会说太多。其实他给我的优待已经够多了，居然还默许了一个阿哥和一个福晋来照顾我，怎么想怎么不可思议。
　　“那皇上现在在宫里吗？你有派人告诉皇上我醒了吗？”我又问。
　　“皇阿玛正在巡视，我已经叫人通知四哥了，从他那里，比较容易联系皇阿玛。”十三阿哥的语气闪过一丝黯然。
　　唉，看来就算过了一年，康熙对十三阿哥的态度依然没有好转。我不再问他关于康熙的事：“月珊现在不在宫里吧？她偶尔还会过来吗？”
　　十三阿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问题这么多，我还是一次说清楚了吧。最开始的时候，仍是你院里的宫女照顾你，后来四哥告诉了我，就变成我府里的人留在乾清宫照看你，四哥怕人手不够，也从他府上调了几个人。不过，月珊本想一并住下，但她终究是福晋，实在不方便，府里也需要她，她只好偶尔过来看你。那个叫玉晴的，年末了才来了几趟。然后过了年……”他语气渐微，“过了年，似乎大家都觉得没希望了，皇阿玛也没再问起你……”
　　我看十三阿哥越说越难过了，就赶忙打断他：“好了，我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了。我一直睡着，也没什么意思。胤祥，不如，你扶我起来，我稍微活动一下身子吧？”
　　“好。”十三阿哥点点头，给我披上衣服，慢慢将我从床上扶起来，“小心一些，咱们慢慢走，别着急。”
　　我的双腿没有什么力气，只能将大半的重量都倚在十三阿哥的身上。他扶着我慢慢在屋子里走着，满脸紧张和小心，我的心里也渐渐温暖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这样差不多就把女主看不见的事情交代完了，说了宫斗不会牵扯太多……
　　（我好像还说过万事总有因果？所以是她当初的心慈手软，令她遭遇落水这一劫……嘛，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李商隐《七夕》
　　鸾扇斜分凤幄开，星桥横过鹊飞回。
　　争将世上无期别，换得年年一度来。

　　☆、第八十七章　去年花里逢君别，今日花开又一年

　　
　　吃过晚饭，十三阿哥就走了，临走前他千叮咛万嘱咐，又仔细交代了照顾我的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说他明天一早就来。我一边觉得他未免小题大做，一边忍不住满心都是感动。
　　说实话，刚刚醒来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想过，我睡了这么久，怎么还是没有在未来的世界，在我的宿舍醒来。
　　可是，现在，我竟然庆幸我睁开眼，十三阿哥依然在我的眼前。
　　我舍不得他，舍不得离开，也舍不得这个世界。
　　二十年过去了，从康熙三十九年，到如今的五十九年。同样的春季，兰花在窗边盛开，深紫檀的家具，飘摇昏暗的烛光。
　　唯有我，早已经与最初不同。
　　漫长的时光，令我快要忘记原来世界的模样。就算我还是不肯妥协，但是，我心底对自由和安宁的渴望，却早已不是那么强烈。我的灵魂，已经渐渐在这个时代，扎根生长了起来。
　　康熙朝也就快要过去了。
　　可是我，可能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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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天，十三阿哥果然一早就来了，一起登门的还有月珊。
　　我还没起床，也起不了床，只好在床上笑嘻嘻地招呼他们：“哎呀，一早就有贵客。姐姐，我身子没力气，只能这么躺着跟你打招呼，你可不要见怪。”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月珊笑着走过来，拉着我的手，“瞧着你精神倒是不错。”
　　“可不是，姐姐来看我，那自然是要神清气爽，活力十足了。”我笑着说，“哎，快让他们帮我洗漱穿衣吧，我这披头散发的，姐姐你该笑话我了。”
　　“你呀，又在这里卖乖。好，我叫他们进来，你起来了吃点东西。”月珊招呼下人帮我梳洗。唉，这类事情，我一向都是自力更生，这忽然有人帮我刷牙洗脸，不得不说，还真是别扭得很。
　　吃过了早饭，十三阿哥自己坐到一旁看书，让我跟月珊慢慢聊。她先是问了问我的情况，然后就笑了：“我看你心态真是好得不行了，怎么说也是一场大病，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担心？”
　　“现在都醒了嘛，与其说担心，不如说是伤心，这一年里，还不知错过了多少事情呢。”
　　“我倒觉得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和往年相比，都是一个样。”月珊想了想说。
　　“姐姐，你这一年常常来看我，实在麻烦你了。”我也没再追问，要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历史事件，我不如以后有机会去问十二阿哥。
　　“没什么，事情都是下人做的，就是一开始知道你的事，差点把我吓坏了。”月珊似是有些后怕地摇摇头，“我倒觉得，爷比我辛苦多了，几乎天天过来，给你按摩手脚。要不你现在，可能真的连动都动不了了。”
　　我怔了怔，那边十三阿哥听见了，接口道：“没那么辛苦，本来也没什么事做，你总是不醒，又不能动，给你做做按摩，我心里还能踏实些。”
　　我看看十三阿哥，又看看月珊，最后长长地叹气：“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了。”
　　“说什么谢不谢的，这些年府里的日子不好过，要不是有你帮忙，我们这一大家子的生活，恐怕要比现在辛苦许多。”月珊摇摇头，眼里却露出了一丝苦涩，“要说谢，也该是我和爷谢你才对。”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竟差点忘了。我可是睡了一年，你们的银子怎么办？”我急急地问，我可不认为九阿哥会主动给十三阿哥钱。
　　“之前你给我们那么多，也不是马上就会花完。再说了还有四哥，日子虽不大富裕，但是吃饱穿暖没有问题。”月珊笑着点了我的额头一下，“你呀，先管好自己，再来操心别人吧。”
　　“我自己是要管好，也不能委屈了我的干女儿干儿子。”我撇撇嘴，侧过头叫十三阿哥，“哎，十三，柜子里面应该还有些钱，你先拿着用吧。我这儿用不上什么钱。”
　　“都说了让你先管好自己。”十三阿哥脸色似乎有些不快。
　　“哼，又不是给你用的，我给莹儿不行吗？”我再次催促他，“你可不要我一个走不动路的，亲自拿给你。”
　　“好好，我去拿就是了。”十三阿哥显得颇为无奈，从椅子上站起来。
　　月珊也是一脸无奈地看着我，我笑了笑：“那咱们不说银子的事了，月珊，听说前阵子玉晴也来看过我？你见过她了吗？她现在怎么样？”
　　“你说玉晴？也是，仔细算算，你也有七八年没有见过她了吧。”月珊微微凝眉，回忆着，“我最初见了她，差点没认出来，玉晴这些年的变化可是不小，我跟她也就遇见过两次，却始终没能开口问她，但看起来……她在九哥府里，过的日子并不是太舒坦吧。”
　　我怔了一下，月珊不知道我前两年才见过玉晴？玉晴没有告诉她吗？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玉晴依然过得不好吗？
　　我正想着，月珊却扑哧一声笑了。
　　我有些奇怪地看她，她笑道：“瞧你这表情，肯定又在替别人操心了。”
　　“毕竟朋友一场嘛，你又这么说了，我怎么能不担心。”我有些不好意思。
　　“那看来，还是我的不是了。”月珊笑着解释，“皇家的人里，又能有几个活得舒坦？玉晴可能的确受了不少苦，但也还算有福分。去年秋天的时候，她刚生了个小阿哥，她呀，现在心思全都在小阿哥身上了，每次都要缠着我，问我一大堆如何照顾宝宝的事情。”
　　“玉晴生了小阿哥？！”这可真是个劲爆的消息。秋天，那看来我去年，哦不，前年，跟玉晴见过不久，九阿哥就采取了行动啊？虽然说，九阿哥的做法，依然简单又粗暴，但是……这样也不错，至少玉晴的生活不会再平淡无聊，等她老了，也能有个依靠吧。
　　“不就是个小阿哥，你用得着这么惊讶？”月珊好笑地看着我，“具体的事情，我也没细问，你要是好奇，不如亲自问问她，她肯定还会来看你的。”
　　我点点头：“是得问问，你看吧，我真的是错过了好多的事。”
　　“那等你身子大好了，再到府里来。小孩子长得快，到时你就会觉得，你错过更多的事了。”月珊笑着打趣我。
　　又说了一会儿话，我就让月珊扶我，在屋子里走动走动。我得尽快恢复我的身体机能，这样生活实在太不方便了。走了几圈，月珊忽然对我说：“对了，小若，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一声。”
　　“什么事？”我看她这样子，似乎是要说什么正经事，赶忙认真问她。
　　“那个叫亦瑶的宫女，我替你教育过了。我知道你心善，但是也要分人分事。”月珊语重心长，“以后，她应该不会再不规矩了，再有什么，你也勤管着点。别再像这回似的，自己身边的人有了异心，很容易就惹出麻烦来。”
　　我怔了怔，然后便郑重点了点头：“嗯，不管怎样，还是先谢谢你。这回实在是出了大乱子，即使你不说，我以后也会注意着。再有下次，我就连命都要搭进去了。”
　　“你知道就好，府里过来的人，早晚还要回去，到时候，你身边没个信得过的怎么行？”月珊接着给我讲道理，“就算皇阿玛再给你指派几个人，可是谁又说得清她们怎么样？倒不如好好管教现在这个，好歹也相处过几年。”
　　“嗯，你说得有道理，我知道了。”的确，亦瑶毕竟只是嘴巴毒，胆子却不大，相比于未知的人，她还显得安全一些。
　　“我已经替你管教过了，不用你再费事，只不过，以后要注意些罢了。”月珊的语气也放缓了下来，“最近你还是注意养身子，等身子好了再说不迟。”
　　“我知道啦，姐姐你怎么跟十三似的，越来越唠叨了。”我也笑了。不过，我是该花些心思在亦瑶身上了，为了避免小麻烦而带来大麻烦，也太不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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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离开的时候，月珊和十三阿哥一样，事无巨细地嘱咐了半天。我忍不住取笑她：“姐姐，你真是越来越像十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