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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妃不为妾-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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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既然我已经被送回来,我知道,她在。
“嗯。”应得很理所当然,她许是早从呼吸的紊乱感知我已经醒了。
想到自己先前独自出去的鲁莽,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被点穴之后,断断续续无头无尾只听了个大概,我顿了顿,还是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了:“他有说……怎么做吗?”
黑暗中,夜似乎斟酌了片刻,语气隐隐无奈着:“属……夜愚钝,终不解。”她点了灯,我看清她轻轻摆着脑袋:“也许是时候,拆开第二个布囊了。”
“诺,”我点点头,披了件衣服下床:“夜姐姐,第二个是绿的吧?”
凑着灯光,夜摸出浅豆绿色的布囊,与我匆匆对视:“嗯,正是。”
我从对视的眼中读出了我们共同的心情,简化成三个字,就是“不得已”。
这个站赤小得普通,战乱连连,伙计大抵也被打发了,走的走,散的散,除我们之外,亦没有其他旅人。如此一来,商议没有想象中那般秘密进行,找个空屋,遣走“闲人”便可。
堂厅之中,我正襟危坐,见行队的重要人员都已来齐,方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地问道:“成管事,先前的来信,是怎么回事?”
成达深鞠一躬,再拜,呈上信件之后,见我粗览过,便一字一顿细细道来:“近日乱贼再犯,既攻保定,当下之姿,直逼大都。王爷深虑,令我等势必保公主之安,速回鄯阐。若此,那……”
见成达语歇,犹豫地看向我,似等我引出下文。无奈我偏偏不言,脸色不露任何情绪,只闲散地再拿起杯啜上一口,淡淡看着座下各人的神态——吉子、成达等人已然是早知道了消息,所以只是一副待命的姿态;两个丫头同我一样是在迷糊中被唤醒,听闻来信一事,不免有些惊诧之色:塔娜手中的水壶在放下时几下不自然的碰撞,隐隐有意识游离般的不安;而塔娜貌似波澜无惊的眼神,却刹那闪过几丝难以玩味的思绪……忽然,夜站到成达旁,礼毕之后,字字铿锵地接道:“若此,今日从站赤出发,直至鄯阐,而非原订取道四川。”
“我有在问你么?”我的语气是刻意压制的“客气”。
“属下自认所言并无不妥。”夜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不知好歹已经引得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只不过前些日子给过你几分薄面,”我用手指摩挲着瓷杯上竖起的纹路,语气冷而幽厉:“你就以为自己的意见能左右我不成?”
“非也,”夜轻笑:“属下只是觉得可笑,成管事与个十多岁的孩童,商谈得还唯唯诺诺一本正经?”
“放肆!”我勃怒而起,攥着手里的茶杯,大力往夜脚旁的方向甩去:“本公主问的是成管事,你插什么嘴?”
见我性情突变,众人皆目瞪口呆,惊异万分,不敢多言。我瞥到吉子张目结舌的表情,成达惊凸的眼……就连本与夜相处不甚熟的哈斯,也连忙向后拽起他的衣袖;塔娜单手捂住嘴,通红的脸吓得发白:“公主息怒……”
我聪耳不闻,看向夜与成达方向的眼里好像冒起火焰。几步踱到他们旁边,高度直对她淡然的眼,我轻挑眉头,不留情面地问道:“夜,你言语之间自作主张不留余地,究竟是何居心?”
没有人回答,四下一片安静。
隐约间,看到夜轻轻摇头,许是提醒我表演太过,我忙收了心里的暗喜,将计就计,声音提高,厉色道:“摇头?是在叹‘朽木不可雕’,还是抱怨跟错了主?”
夜的眼并不看我,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属下并无此意。”
“哼!未必!”
我一甩衣袖,转身回座,衣袂飘飘,尽露飞扬跋扈之姿:“夜,性情羁倔,今日公然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恣意妄为。念你乃父王所派,我姑且不以罪罚相向……可是,你滚!本公主再也不想看到你!”我发挥了来到这个时代从来没爆发过的怒气,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词严、理直气壮。言语间堂厅一片惊恐,在场之人只敢露顺目噤声之态,并无人出面为夜说句好话,更无一人劝阻——看到这样,心里不免隐隐作痛,夜的冷漠,许也是环境所致。
稍尔,堂厅仍是死一般的寂静。夜慢慢扬起头来,目光高傲,面色铁青,一句“告辞”在抱拳之礼后,转身便走。吉子和塔娜倒吸口气看着她玄色的背影,再看我不可妥协的愤怒,几欲开口,却不敢挽留。我佯装怨愤,抓狂地喊了几声“反了”,任性般俯身“哗”地把桌上的杯具信件全都掀到桌下,“哐啷”一片吓得众人立马下跪:“公主息怒……”
“辰时出发,走最近的路!父王不在,其他人都反了不成?哼!”
边走边说,像是娇蛮公主撒气后喊给夜听的。进了房间,重重把门一甩,看着铜镜里面红耳赤的自己,真矫情得把自己恶心到够呛。“夜,真委曲你了”
我可以对杨渊海放不下心,但莫名的,我对叶榆功就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信任。
此计一出,像湖心投入的一粒石子,没有人料到能漾出多少涟漪。我的蛮横,不知会让多少人疏离,我的无礼,不知会被多少人鄙夷……我只知道,夜走了,虽然只是假装离开,我却切实有种孤军奋战的寂寥。
接下来的时间,我在自己的世界里纵横跋扈,随着马车渐渐自北向南行进,气温也逐渐变暖。除了塔娜与哈斯,我几乎不与任何人有多余的言谈。嬉笑间我仍是那二七年华、娇蛮任性的公主,事事要人照顾,无半点独自生活的能力。而两个丫头也有求必应,服侍照料得特别周到,不时受到我从包里摸出小饰物的赏赐。自始自终,我总是对她们和颜悦色,努力当心腹相待。
卸下暗处人的心防需要时间,等待狐狸尾巴露出的过程也尤为煎熬。对远方或不远处“他们”的关切,只容我在心底自顾消磨。
孤高,皎洁。
后天就能抵达鄯阐,我独自数着手里的八块碎裂的汉白玉,心里“砰砰”直跳。
没有手机没有QQ没有电子邮件的年代,我们的暗自交流真得抽象到这个地步么?惴惴不安的手心传递真冰凉,夜离开前曾经叮嘱我,沿路歇息时注意她留下的碎玉,一来是让我安心,表示她并未远离;二来是一个提醒,碎玉到十个时,表示她已有十足把握确定内奸,是时候行动了……
就像手中的几块碎玉,当我拾到,就一定要握紧。就如人生,怎样经营,盈亏得失,是我自己的事,押不芦花的生命,不过是上苍借我一用的资本。是时候了么?快了……是么?我边回忆与两个丫头相处的细节,边担心着是否我曾错过哪块玉……黑暗的事实,即将浮出水面,我只有惶惶不可定感觉。
突然门“吱啦”一响,我不由打了个激灵。哈斯笑盈盈地端着青花瓷中碗进来:“公主这是在看什么,入神得紧?哈斯已经唤了两次了。”
“没……什么。”我有些迟疑,连忙把碎玉藏在背后,她轻快跳过来,将瓷碗放在一旁,玩闹似地打开我紧紧攥着的手。
红线串过金银指环,安然躺在我手心。许是怕触到我的伤疤,不等我言,她脸一白,慌忙跪下:“哈斯知错了,公主恕罪!”
深吸一口冷气,还好我动作快,把袖子里的指环换到手里,要不这一捧碎玉,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起来罢,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装作是思念孟恩被打断,无心谴责她的样子。末了,只是往门的方向望了望,又看看她放在一旁的瓷碗,语带平淡地问道:“到时候喝安神汤了么?塔娜跑去哪了?”
“回公主,听闻公主前些天想吃果子,刚巧有个农妇路过站赤,塔娜挑几个梨子给公主解馋。”见我抬手,哈斯颔首应而站起:“路上的果子不见得可口,公主再等几天,到了鄯阐就多了。”
我点点头,刚想转过身接碗来喝,却忽的一阵肩痛。
“公主,怎么了……”
正纳闷这几乎快遗忘的伤口近来却经常发作,哈斯已经凑过来,轻手轻脚帮我打开衣襟。我摆头向右肩一望,竟吓得我一头一紧——先前没入皮肉中的金荼蘼暗器似乎在我的皮肤下溃烂,原本光整的肩膀突兀出一块青紫色的荼蘼花形状。血液和骨骼、神经和皮肤,到了此处只是有种独自寒冷的痛。
“怎么会这样……?”
轻叹口气,慢慢拉上乳白色的底衣襟,对久久无言的哈斯说:“叫塔娜煮几个鸡蛋来,上次那么一滚,要好得多。 “诺。”哈斯扶我喝完那碗温淡的汤,方得令告退。
桌上的油灯芯烧得“噼啪”作响,许久却无人进来。我蜷在床榻上,把自己抱得很紧,又爬到床脚拉过被褥披上,却仍是感觉异常寒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脑子一下子激励得清楚了许多。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冷了呢?明明没受过寒,也没感觉特别累啊?
莫非……我眼前突然浮现出每次哈斯端来安神汤后,看我喝下眼里隐隐闪现的莫名喜悦……
说到这“汤”,我竟然现在才察觉这样一个细节,她口中那活血助眠的“安神汤”,只在她一个人的时候随之出现过!而服药的时间,塔娜都有事离开,要么是制备东西,要么说成管事找,要么是在厨房做明日路上的糕点。当夜把奸细定在哈斯与塔娜两人之中一个,抑或两个都是……怎么可能两个都是呢?我当时如何没有反应过来,她们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
有的人聪明得像天气,多变;譬如哈斯。
有的人傻得像天气预报,变天它都看不出来;就像,塔娜。
回想几个月前,除我以外与萨仁最亲近的就是哈斯,她牵马出厩的动作现仍历历在目;而我和塔娜在宫中之时,府院中一切都是哈斯一个人在置办,收理家物,管理院事,我早就为她的早熟侧目……敢问一个没有经过系统培训,年纪又不出十七的婢女,如何能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一丝不差?
贫穷,罪恶,放纵 ,都不是错,只有愚蠢才是!饶濒,你何其愚蠢?一个普通的蒙古粗使丫头,腰间怎么可能悬挂元朝少有的琉璃珠?!
一口怨气腥涩地涌到舌根,我反胃地一呕,竟吐出暗红色的血……这应该是电视剧里才有的桥段吧?我心里滑稽地想着,陡然间,四肢冷冻麻木到不听使唤,眼前只剩一片漆黑。
整个世界就这样不顾一切地黑下去了吗?
我知道,现在只剩下我了。
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了。
第四十二章 月夜之变
冷,唯一的感觉只是冷,万劫不复的寒冷。
汲完最后一丝气力,狠狠咬住下嘴唇,温热的血腥混合自嘴角流下。唯有如此一刺激,我才有生的几率,我的眼睛,也才能够渐渐看到一丝光亮。
“置之死地而后生”,自我唤醒,自我挽救,现在我只有靠自己了。
黯然间,喉头一动,咽下一些自己口中的血,好像四肢也逐渐有了活动的感觉。哈斯还没来,应该快了吧?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争取时间了。我心急如焚,手指颤抖,探了探耳垂,又把手忙不迭顺着枕头侧面摸去,一阵冰凉带来狂喜:它们还在!第一个布囊里的终极“武器”,也是我此时最后的……救命稻草。
最干脆的杀人,是把自己置之死地,这或许不是杨渊海设置布囊时的初衷,却是我此刻大胆的想法。不是说“雪参玉蟾丸”吃了能强身健体百毒不侵么?那么“软魂煞”应该也“侵”不了吧!古代的广告词应该没有现代说得那么夸张,现在已经半死的我就姑且试试!
怕死不能免我一死,早该死过几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我把“软魂煞”密不透风的小瓶子攥在手心,又取下一只耳坠子,抠开一粒“仙丹”塞进嘴里。身旁没有水,我便试着汲起唾液把那纯白的,不大不小的丸子软化,待完全咽下,约莫也几分钟过去了。
我颤抖着抱起双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战栗着。所幸古代宣传真的没有夸大,“雪参玉蟾丸”进入体内便渐渐起了作用——我的呼吸可以慢慢绵长,而不似先前一般急促;一股温热的气流,开始在我的五脏六腑间移动!身体大好的迹象一度几乎让我喜极而泣,我把自己的膝盖抱得更紧,充分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暖流。
现在就守株待兔吧,离棋盘收局,只有一步之遥!抑住了即将上扬的嘴角,悄悄在心里轻笑,等这寒毒告一段落,好戏就是时候上演了。
大概十来分钟过去,屋外终于响起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是她,我笃定,唯有哈斯,才有那种处变不惊的大气;也只有哈斯,才会自始自终用一种低调生分的态度,彻底卸开我的心防。
“公主。”她进了门,仍是一副无事的语调,好似那些居心叵测都与她毫无瓜葛。
“嗯?”我慢慢把眼皮撑开,费力地往她的方向看了看:“怎么去了这么久?鸡蛋煮来了没?”
“是有些事拖滞了时间的。”
打了个冷噤,我缓缓道:“好冷……”
她走近几步,语气还是有关切的成分:“公主,如何会冷呢?”
“冷……太子送本公主的手炉呢?哈斯,拿我的手炉去热了来……”
她听着我的话,又朝放置东西的柜子踱了两步,却没有低头寻找的样子。这……距离好像还是不够,我颤着嘴唇,艰难地指了指受伤的肩:“手炉呢?这……这里冷,哈斯……”
许是看见我四肢已经无措僵硬,嘴唇越来越白,努力想要装作很镇定。她看着我,没有了婢女的摊眉顺目,她笑:“手炉?都春暖花开时了,公主还用什么手炉?”
我不可置信地轻轻看着她,又低头无语,静静沉默着。
她收了笑意,悠悠走过来,仔细端详着我颤抖的头顶,忽的一把扯开我的衣领,关切的气息换成了侥幸:“哟,金荼蘼开在押不芦花的冰肌玉肤中,原来是这个样子……”
我闻声抬头,直直瞪着她,亦是不语。
哈斯的眼神如暗夜迷雾般斜睨着我,像是在欣赏我惊愕的模样。“公主莫怪,”她用冰凉的手指滑过我脸庞轮廓,突然缓和了语气:“哈斯舍不得啊!”
我摇摇头,装作一副无知的样子,她看不到我藏在背后满是鲜血的手掌。
因为她不知道,此时我已经咬紧牙,用力攥碎手中的瓶子,装着“软魂煞”的器皿。她也不知道,我可以号称暂时性“百毒不侵”,而她不是!
这“软魂煞”,以前海侃的时候叶榆功不是没有提及过,遗志、悴心、夺魄、软魂,步步深入旨在置人于死地,居家旅行必备的四大毒药而已。浅粉色小瓶里的毒气缓缓从我指尖散发,杨渊海说,从吸入到发作大约是半盏茶的时间,我想,对于哈斯这种能暗隐功夫深藏不露的人,或许还要更长时间吧?
唯今之计,拖延时间是关键。听她莫名其妙地问起“还记得过去吗?”,她最后一个字的读音好像是第三声。我立刻柔和了目光,柔和得没有半点“杀意”。“过去”是吗?我不是过去的押不芦花,我肯定不会“记得”……马?我只知道她过去是骑马好手。
你要问这么无厘头的问题,就不要怪我无厘头地答你。“记得啊!萨仁是匹好马!”我装傻充愣,呆呆仰起头拼时间:“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屎!”
“呵呵,公主好像忘记了。”她伸出手,用指尖抬起我的下巴,我痴痴地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她的笑容勾魂摄魄带着几分冰冷的恶意。忽然,她簌的扇了我一个耳刮子,速度之快,下手之重,难以想象。我右脸顷刻火辣辣地烧疼,抬起左手一触,已是发硬肿了半边,继而疼出了我右眼的泪。
我疼,我忍,生理现象造就的泪算什么?我怒,很快笑了起来,一只眼哭,一只眼笑,奇观难得,愤愤道:“哈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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