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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志-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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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兰若何时这般沉静?这样的兰若,别有一番风情呢!
赵桓悄悄搬过一把椅子,静静坐在床边,不声不响地看着,就那么默默地看着。
有多长时间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或者更长些?
兰若睡得从未如此安静,她不饿吗?即使她不饿,肚子里的宝宝也会饿的吧?
不行,我得把她叫醒,否则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呢?
赵桓伸出手去,抓住兰若的小手,轻轻地摇,轻轻地摇。
“兰若,醒一醒,吃点东西再睡不好吗?”赵桓探过身去,柔声叫着。
兰若睡得真沉啊!
“兰若,该醒喽,太阳照屁股喽!”
兰若还是没有醒!
“宝宝,醒醒好不好?”
“朕的小可爱,起床喽!”
她怎么就是不醒呢?
赵桓抓起另一只手,突然感觉,兰若的手儿为何如此冰冷?难道,她生病了?难道……
赵桓用全身力气,摇着,哭着,叫着!任凭怎么做,兰若依然是初始的样子,浅浅地笑着。
“你让朕怎么做,才能醒啊?你说说话呀?啊,兰若!”
他伏在兰若温暖的胸膛上,失声痛哭。
从来未曾这样爱过一个人,你匆匆地来了,又悄悄地去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来呢?既然如此,又何必开始呢?
开始,我俩是如何开始的呢?
哦,是了!
来这里,本非你之所愿;那么,你就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我?
我错了,我认错了,你会不会回来?
我不再让你来这儿,权当你从来没有来过,你会不会快乐?
忽然,赵桓觉得,兰若动了一下,虽然很是轻微,但是,她好像真的动了一下。赵桓停止了一切动作,甚至停止了呼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她,希望着奇迹!
等了好久,好久!
她还是初始的样子!
赵桓的精神崩溃了,他再也等不下去了,无论如何,他要让兰若醒过来,哪怕只说一句话也好!
拔出墙壁上的宝剑,见到什么砍什么,不知砍了多久,兰若最喜欢的一把剑,她从家乡带来的剑,竟然断为两截!
苍天为何如此不公?
为何这样对待善良的兰若?
苍天啊,难道,你是在惩罚我吗?
那就直接冲我来好了!干嘛欺负一个弱女子?
屋子里一片漆黑,赵桓躺在兰若身边,拉着她的手,和她说话。
“和我在一起的日子,你快乐吗?”
“在兴庆府好好待着不好吗?为什么要跑到会川城去?”
“如果不到会川城,就不会遇到吴璘,就不会被他擒获,就不会见到我!”
“那样,你是不是要快乐一些?”
“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兰若,你大点声,我听不到啊!”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死一般的冰冷!
慢慢地,赵桓觉得,自己也好像死去了。
昏昏沉沉地,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官家,臣妾可以进来吗?”
谁?声音好熟啊!
赵桓冷冷地道:“出去,不要烦朕!”
沉寂了片刻,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陛下,我们的女儿在哭呢!”最幽深的幽深,飘来兰若的声音。
赵桓大喜,跃起来,喊着兰若。大殿内又陷入空洞的沉寂。
兰若不会醒来了,兰若真的去了。
从未试过,可以哭这么久,可以这么放肆地哭泣,哭吧,也许这样,兰若可以听到,可以回来呢!
“哇!”又是一声婴儿的啼哭!
兰若不说话了,她在埋怨我不关心女儿吗?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赵桓几步抢出门来,从云萝怀里抢过女儿,一点眼泪,滴到女儿脸上,滑到她的小嘴里。她吐出红红的小舌头,舔了舔,“哇”地又哭了起来。
云萝道:“孩子该喂奶了!”
此时,赵桓又哪里肯听,谁来抱孩子,都不会让的。
云萝哽咽道:“兰若妹妹临终,让臣妾告诉官家:她不后悔,她很快乐!”
听到这样的话,赵桓身子晃了晃,幸亏裴谊机灵,过来扶住,否则一定会倒下的。
孩子闻到奶水的香气,伸着小脑瓜,向前探着。终于,吃到了,一口接一口,再不理会父亲了!
宰执们都在院里候着,赵桓道:“你们去吧,朕累了,朕……”
他真的累了,说着话,昏死了过去。
第十章 良臣
鲁国公赵鼎,字元镇,解州闻喜人。生四岁父亡,母亲樊氏教之,通经史百家之书。崇宁五年登进士第,对策斥章惇误国,名显京城。
靖康初,先为御史中丞,进为尚书左丞,犯颜敢谏,有大唐魏征之遗风!世祖高皇帝盛怒之下,心不能平,而事后屡加赏赐,愈敬重焉!
世祖曾言,赵相公实乃国之脊梁!
流光阁功臣第三!
——《流光阁功臣谱》
第二日,赵桓召集宰执、三衙都指挥使,共同议事。
“召诸卿来,就是想议议军队的事情!”赵桓突然顿了顿,声音中带着沙哑,少了些往日的光鲜,“朕决意整编全国军队,诸位爱卿都谈谈自己的看法。”
官家的话,三位都指挥使听是听明白了,心里比先前更加糊涂,殿前司都指挥使王宗楚问道:“臣请问陛下,军队整编,如何进行?”
赵桓指着张叔夜说道:“你来解释!”
张叔夜将赵桓的想法解说了一遍,三位军方大员,无比震惊。事情本身还在其次,整编军队之后,还要做什么就很清楚了。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曹曚道:“军队整编之后,归属有无变更?”
大宋军制,国内禁军的统制、训练、番卫、戌守、迁补、赏罚等权利统归三衙,枢密院则负责下达军令,而战斗的指挥权则归于朝廷临时委任的率臣。大总管就是率臣的一种,还是权利最大的率臣。也就是说,人事权在三衙,诏令权在枢密院,指挥权在率臣。自从两府合班议事之后,率臣的委任,枢密院也起很大的作用,现在这个时候,三衙的权利被不断削减,枢密院的权力愈发膨胀,但是不管怎样,到底还有些权力。
赵桓不紧不慢地说道:“此后,军队指挥权统归枢密院,爱卿清楚了吗?”
曹曚黑着脸,道:“如此一来,三衙还有何执掌?”
曹曚的问题,张叔夜知道答案,却不方便回答:官家当然想把整编后的军队指挥权并入枢密院,不仅如此,官家还想直接把三衙撤销呢!撤销了三衙,面前的三位大员做什么?
“负责京城戍卫!”赵桓眯着眼,盯着曹曚道。
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石崇礼:“如此一来,三衙又有何用,还不如一并裁撤!”
赵桓紧绷着的脸突然笑起来,道:“王爱卿的话实在是说到了朕心里,朕早有此意!”
三位大员同时跪倒,王宗楚奏道:“陛下,祖宗法度延续了一百余年,岂可轻易变更,臣请陛下深思熟虑!”
另外两人同声附和:“臣请陛下深思熟虑!”
赵桓刚想说话,却听到张叔夜说道:“陛下,臣附议!”
张叔夜不想事态激化,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一旦官家与三衙的矛盾升级,恐怕整个朝局都会震动呢!
王宗楚直着脖子,道:“官家,朝中有奸佞之徒,请陛下明察!”
赵桓紧握双拳,似乎不认识一般,看着这个亲娘舅,阴冷地一笑,道:“你来说说,谁是奸佞之徒?”
“张叔夜!”
“好好好!”赵桓道,“曹卿、王卿以为如何?”
“臣附议!”
赵桓霍地站起来,道:“他帮你们说话,你们却反过来指责人家,是何居心?就冲着你们的心地,朕也绝不能轻饶!传旨:褫去王宗楚、曹曚、石崇礼官职,由三衙副都指挥使试都指挥使一职。令沿边六大总管麾下,整编为六大军团,军事长官由大总管兼任。京城剩余军队,整编为两个军团。至于军事长官的人选,明日再议!”
赵桓说完,刚想退朝,只听张邦昌道:“臣不敢奉诏!”
一语出,无人不惊!
早就商量好的事情,张邦昌却来了个不敢奉诏,是何用心?
赵鼎、何栗两人在滑州处置水灾事宜还未回来,剩下五名宰执,张邦昌已经表明了态度,其他人呢?
李纲低头不语,紧张思索着。
去年京城的战斗,由他亲自指挥,他当然明白官家这样做对国家有多大的益处,张邦昌不可能不明白,为何反对?左思右想,李纲似乎抓住了什么:若果真如此,此人的心地实在是……
盛怒之下的赵桓,瞪着李纲,道:“李相公,该你啦!”
李纲一步一步地出班跪倒,振声道:“臣李纲奉诏!”
“臣张叔夜奉诏!”
“臣秦桧奉诏!”
“臣吕好问奉诏!”
赵桓指着张邦昌道:“褫夺张邦昌一切官职,给朕滚出去!”
张邦昌表情依旧,端正地叩首,摘掉乌纱帽,交给裴谊,转身而去。三位都指挥使也摘掉乌纱,气哼哼地去了。
一天之内,免掉四名重臣,举朝皆惊。
汴河放水对于滑州溃堤的合拢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三月底黄河归道,赵鼎处理完赈灾、善后事宜,于四月十四日回到汴梁。时近未时,宰相应该在政事堂处理公事,赵鼎直奔这里而来。远远地望过去,只见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李纲与尚书右丞秦桧前后脚迎了出来。
赵鼎紧赶几步,来到近前,抱拳拱手道:“唉呦,大热的天都挺忙的,还用这些俗礼?相公越发清减了,会之还是风采照人啊!”
李纲又黑又瘦,眼圈红红的,显然睡得也很少,上前拉住赵鼎的手,上下打量着,道:“黑了,不过看上去精神还好。快,里边请!”
秦桧在一边陪着,喊道:“把我今天早上拿来的白毫银针,给赵相公沏上一杯。”
李纲闻言一愣,瞅着秦桧,道:“会之,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好茶为何没我的份啊?”
秦桧哭着脸,道:“相公,这是从何说起呀?今天早上到现在,我问了你不下三遍,你连一句话都不回,又怎说我小气?”
旁边一名给事中中帮腔道:“秦相公所言不差。今天早上,他问您时,您正在与户部尚书交代差事;中午用过饭,秦相又问,您正在想事,还是没答话。最后一次下官就不清楚了。”
李纲敲着前额,自失一笑道:“唉呦,怠慢了,怠慢了!会之,赏我一杯白毫银针,如何?”
秦桧高声道:“沏两杯,”回头又道:“喝着好,一人送你们半斤。左右我再想办法就是!”
说着话,来到里间,赵鼎略微洗了洗脸,拣位置坐了。轻啜了口茶,长出一口气,道:“昭容娘子的丧事都忙完了?”
李秦二人默默点头,一副戚戚然的样子。
“陛下还好吗?”
秦桧起身,自书案上拿出一件折子,递给赵鼎。赵鼎展开观瞧:这是一份熟状,即由宰相初步拟定处理意见之后,上呈御览。这种文书用白纸书写,皇帝签署“可”然后颁布为法规政令。还有一种情况,宰相遇到紧急情况,来不及奏禀皇帝,先行处置,然后再具制草奏知,这类文书称为“进草”,用黄纸书写,宰执们在背面押字。
这份熟状说的事情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呢!再仔细看,那个御笔亲书的“可”字,与往日大有不同。说他不是皇帝写的,下面镌着“靖康主人”的小玺是错不了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赵鼎立目怒道:“这是谁签的文书?”
秦桧道:“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个字应该是丁都赛所写!”
赵鼎“啪”地将文书摔到桌子上,道:“哪有这个道理?李相,你就听之任之?会之,你是干什么吃的?”
秦桧正色道:“元镇公,我与李相公都争过,官家表面应承,依然顾我,我辈做臣子的又能怎样?”
“什么话!”赵鼎盛怒而起,“这样的东西,也是她一个女人能够碰的?祖宗家法都不顾啦?伯纪兄,大宋一百余年来,出过这样的事吗?”
赵鼎火气很大,指责李纲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秦桧上前,将赵鼎按在椅子上,道:“元镇公,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嘛!一个多月来,李相公每天睡不上两个时辰,有时就在这里凑合一宿。大事小事都要过问,又要时刻关注京城军队的动向,每天写的字少说也有两万,你还要他怎样?难道都要挂冠而去?张相去职,里外就是我们两人,忙都忙死,这些哪还顾得及!”
赵鼎老脸一红,深深一揖,道:“唉,相公大人有大量,还请原谅一二。”
李纲刚说了一句客套话,赵鼎起身就走,道:“我去争,说一千道一万,做臣子该尽的本分还是要尽。”
秦桧拉住想说话的李纲,道:“陛下不在延和殿,元镇公想知道官家的去处,直接问裴谊好了?”
“这个东西不在官家身边?”
“他哪还有那个胆子!”
赵鼎点头去了。秦桧小声对李纲说道:“我听说,官家这几天心情不错,元镇公此去,即使事情不遂,也无大碍,相公放心就是!”
话是这样说,李纲又哪能放心?
赵鼎来到丁都赛的住处,御前班直进去禀报之后,赵鼎抬腿而入!
见礼山呼万岁,赵桓吩咐都赛为赵鼎上茶,人都乖乖地退了出去,把门掩上。
赵鼎道:“陛下欲弃江山社稷乎?”
赵桓脸拉得老长,道:“你不要再说,朕不想听,朕累了,想休息了!”
“滑州之下,几十万百姓等着朝廷的救济,那不是几十万百姓,那是几十万根干柴呀!陛下,您知道不知道?”赵鼎跪倒在地哭道,“金兵围城,西夏侵边,咱们不都过来了吗?万民伏阙上书,钟相造反,不是也过来了吗?逝者已矣,难道您要为一个死去的人,放弃这些活着的人吗?”
赵桓又被触动了心事,眼泪“吧哒,吧哒”就下来了。
“为一女子弃江山社稷,您对得起祖宗?为一女子弃江山社稷,您对得起太上皇吗?”赵鼎“咚咚”叩首,额头流着血,“这种地方,也是万乘之君应该来的吗?让百官、万民怎么说您?让史官怎么写您?陛下,陛下呀!”
赵桓举起茶杯,“啪”地摔在地上,道:“你这是在和朕说话吗?朕累了,你给朕出去!”
赵鼎擦了擦眼泪,起身就走!
不一会,王德进来禀报:“官家,赵相公跪在门口,我们怎么拉也不起来,您看……”
赵桓吼道:“他愿跪就跪着,不要理他!”
王德黑着脸,也出去了。
“官家,臣妾为您唱个曲,您说好不好?”乖巧的丁都赛摇着赵桓的胳膊,撒娇地央求着,好像,听曲的是她,而唱曲的是赵桓似的。
琴声响,水袖摇,只听都赛唱道:“映石先过魏,连城欲向秦。洛阳陪胜友,燕赵类佳人。方水晴虹媚,常山瑞马新。徒为卞和识,不遇楚王珍。”
这是一首咏玉的诗,名为咏玉实在是借物喻人啊!
新妇都赛,妖冶风骚恁地撩人,依偎在赵桓腿边,长叹一声道:“唉,官家刚来,就要去了吗?奴家好苦啊!”
赵桓心头上的乌云散尽,笑道:“哪个说朕要走的?”
都赛撅着小嘴,道:“门口跪着鼎鼎大名的赵相公,奴家如何担当得起?官家若是不走,明天奴家就会被京城士大夫活活羞死的。”
赵桓佯怒道:“朕倒要看看,哪个敢欺负朕的都赛!”
这个女人,真是善解人意呢!
两人相拥着,不知过了多久,都赛幽幽道:“官家,赵相公都跪了两个多时辰了,您真的该走了。”
“和朕回宫吧!”
都赛低头搅着一缕黑发,道:“人家进宫,又是什么身份?”
“这也不能着急,得慢慢来。朕可以先封你为郡君,嗯,叫什么好呢?对了,就叫都赛郡君好了。然后哇,进才人、美人、嫔、妃。”
都赛摇摇头,道:“不,就这样挺好!每天三餐,丰乐楼都会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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