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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志-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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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庄终于从噩梦中醒来,尴尬地说道:“呵呵,我还以为见鬼了呢!那个,那个,这样容易让人误会的。”

杏儿叉腰叫道:“误会又怎样?”

孝庄一摊双手,说道:“我无所谓!”

杏儿有样学样,表情更是夸张:“我也无所谓啊!”

两人相顾大笑,处的时间长了,孝庄发现:杏儿不仅漂亮,还真是一位可爱的姑娘啊!

孝庄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先生,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但是,孝庄确实是一个勤奋的先生,关于这一点,杏儿都赞叹有加。

利用早上的时间见缝插针:“书法一道,临摹前人碑帖是绕不过去的一关。临摹过程中,先求形似,再求神似。一个个神似之后,才能渐渐形成你自己的风格,才能写出超迈千古的字来。公鉴,你的基础太差,长此以往,难成大器。这是我为你写的一张书单,到了大一点的城市,自己去买。钱不够用,找小丁要。另外,易书啊,骑马不能看书的,小心摔破了头。你们几个还站着干什么,准备准备该出发了。”

晚上,要讲一些最基本的东西,现在还不到因材施教的时候,最重要的基础,地基打牢了,才能筹划上面的建筑。

腊月二十八,下了一场中雪,雪花落在地上就化,天气算不上很冷,路却是越来越难走了。眼瞅着鄂州就在几十里之外,瞧瞧天色已晚,只能把希望放到明天。一行人进了一个不大的村落,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的味道,路上见到的人都是一脸的喜色,年味愈发浓了。

车帘子掀开,杏儿瞧着外面的光景,轻声道:“要过年了,汴梁不知要多热闹呢!”

孝庄也在想家,想着家里的女人和孩子们,不由得问道:“想家了吧?”

杏儿忧郁地点头,平时还好,过年了,怎能不想家?

孝庄将杏儿拉过来,抚弄着那乌黑的长发,喟然一叹:“在家待着不好吗?这么大的姑娘了,一点都不懂事,不知道你爹娘多惦记呢!”

杏儿撅着小嘴,颇为不服气:“姑娘大了嫁不出去才着急呢!”

是啊,花容月貌的姑娘,眼瞅着岁数一天比一天大,上门求亲的走了一波又来一波,谁都看不上,一个都不想嫁,做爹娘的没活活急死,就算是上辈子积德了。

“大官人,此地没有客栈。我打听过了,前方三十里才有客栈的,请问大官人,如何是好?”小丁在车外说道。

孝庄与杏儿下车,路面很滑,杏儿一个趔趄,好悬摔倒在地,幸好孝庄早有提防,将丫头抱住了。杏儿脸一红,幽幽道:“呆子,还不把人家放下。”

孝庄是正常男人,此时产生了正常男人都会有的反应,下面一硬,如果在车里,恐怕就要……

扶着杏儿站好,孝庄说道:“天黑路滑,还是不要走了。看看哪户人家愿意收留咱们,借宿一晚,明日再走吧!”

也是巧了,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位老人的声音:“早上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贵客盈门啊!若不嫌弃,就到老朽家里,将就一晚吧!”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一位穿着体面,精神矍铄的老人,年纪在六十岁上下,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们。孝庄上前,深深一揖:“正有此意,只恐叨扰了。”

“听口音是汴梁来的贵客吧?无妨,无妨,平时想请都请不到呢!走,随我来!”老人说着话,在前面领路,搭几句话,孝庄得知老人姓鱼,单名一个“城”字。鱼城老人的家在村子的中央位置,大概有二十几间房子,大门看起来是新修的,门内一块块大青石,显示着主人家的身份,应该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富户吧?

“十三他娘,来客喽!”鱼城招呼着。

一位老夫人由媳妇陪着出来,身边还跟着一名小丫鬟,笑容满面,那媳妇拉着杏儿主仆,闪进一个月亮门不见了。

自有下人帮着安排,孝庄与主人至正厅续话。

“上茶,把十三捎回来的好茶拿出来,款待贵客。”十三他娘就是一愣,老头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就一口咬定来的是贵客?六月间来了知县,好茶都没舍得拿出来,唉,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老伯今年有六十岁了吧?”孝庄舒服地坐在椅子里问道。

鱼城大笑:“六十有七了。”

“不像,不像。家父比老伯还要小两岁,却没有老伯年轻呢!”这话一半是奉承,一办是实话。小两岁是真,不过孝庄的父亲保养的好,看着怎么也要比鱼城年轻个五六岁。

茶端上来,一品竟是“顾渚紫笋”,在这偏僻的山村,居然能喝到极品“顾渚紫笋”,主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孝庄由衷赞道:“这是极品顾渚紫笋,真是好茶呢!”

“是吗?看起来十三没骗他老子。”听到客人的赞颂,老人显然也高兴,脸上浮现出自得之色,“这是十三从他们军团大帅那里弄来了,听说是杀了三名金狗才得到的赏赐,真的就好,真的就好。”

“哦,原来是英武之家。”孝庄来了兴趣,“不知鱼将军在哪只军队供职?”

“天武军团,小子也争气,做了军都指挥使。”鱼城提到儿子,无比的骄傲,看来孝庄是问对了,儿子是老人最大的骄傲呢!

孝庄也很惊奇:“呀,是种无伤的手下。”

老人得知孝庄也儿子的大帅是老相识,更是高兴,酒菜弄得很是丰盛。临睡前,孝庄写了一副春联送给鱼城,就算是报恩了。一副春联,鱼城并未在意,吩咐人明早贴上,拉了孝庄说些种无伤和天武军团的事情。从鱼城嘴里,孝庄也知道了一些当地的事情。

鱼家原来家境很平常,只是饿不着罢了。鱼十三在外面立下军功,受封开国男爵,鱼城竟也补了一个员外郎,家道中兴,买地盖房子,愈发红火了。村子里原来有一大户人家,嫌收租子来钱慢,全家迁往鄂州城;村子里没地的人家,由官府组织,迁往河西、交趾、台湾,村子里剩下的人家,日子都过得去。

“谁能想到,十年的时间,日子变得这么好了呢?十年前,甭说点蜡烛,就是灯油都舍不得呢!”鱼城用剪子将烛芯剪得短一些,屋子里的光线暗下来,烛影投在雪白的墙上,突突向上窜着。

孝庄问道:“出去的人日子过的还好吗?”

老人笑着说:“都好,都好着呢!到了那边,分的都是好地,上边还给安家的钱,开的荒地,五年不收租子只怕比咱这里还好呀!”

一直聊到子夜时分,孝庄才算安稳地睡下。

第二天吃罢早饭,孝庄要走,要给主人留下十贯钱,主人说什么都不要。正在你推我让之际,闯进来一问须发皆白的老人,急匆匆地叫道:“老鱼头,从哪里弄来的春联,快给我从实招来。”

有外人在场,孝庄不好再坚持,坐下等着人家把话说完。

一来二去,听明白了,老人是村子里的先生,平时教孩子们读书,看到了春联,进来询问。鱼城得知春联上的字是极好的,指着朱孝庄说道:“就是这位大官人给写的。”

老先生极为诧异,试探着问:“敢问官人,可是姓朱?”

孝庄含笑点头。

老先生起身再问:“莫非就是翰林朱学士?”

孝庄道:“现在是松滋县丞朱孝庄,不是翰林朱学士喽!”

老先生要拜,朱孝庄紧忙拉住,鱼城也知道翰林学士是极大的官,儿子也说起过什么京城文武二璧的事,种无伤就像神话中的人物,那么朱孝庄也错不到哪里去吧?

又客套几句,三人坐下。老先生喝着顾渚紫笋,面色一变,骂道:“好你个鱼老儿,不是早说没有了吗?还有多少,快交出来!”

看来,两位老人交情深厚,鱼城是打了埋伏的。

鱼城无奈,叫夫人取出一半,送给老先生,纷争才告结束。老先生看着朱孝庄,几次都想说什么,又生生止住,孝庄是读书人,自然清楚读书人的心思,说道:“老人家,孝庄不才,为您也写一副春联可好?”

老先生忙不迭地点头,兴奋得忘了道谢。

不大的功夫,写好了春联,老先生一连赞了三句“好字”,又道:“哎呦,这么好的春联,我可不舍得挂出去。过了年进城找一家店裱起来,我要一代一代地传下去呢!”

老先生告辞出去了,鱼城说什么都不让朱孝庄走,非要留在这里过了年再说。

小丁进来禀报:昨日的雪都化了,今天的路更难走。孝庄思量一番,只得说道:“那就只能多打扰几天了。”

“哪里是打扰,留下就好留下就好。”鱼城非常高兴,兴奋得不知再说些什么。

为了感谢主人的盛情,孝庄取出自己带的好纸好墨,要留下一件墨宝。杏儿亲自磨墨,孝庄略一沉吟,一段著名的司马温公家书跃然纸上,洋洋千字,一气呵成。只见笔走龙蛇,精魄四射,行间大小错落,锋出则破空杀纸,游丝则刚柔兼济,英气间不乏为父的慈悲,真是难得的好贴。

杏儿迟疑着说道:“好像,你的字又进了一层呢!”

孝庄大笑道:“我也是这样的感觉,十年前,也写过此书,只是连自己都不满意,付之一炬。今天才知道,不为人父,是写不好这卷手书的。功夫在字外,就是这个道理吧?”

鱼城插不进话,知道这是朱学士非常得意的作品,他也得意起来,吩咐人准备酒宴,要为传家宝好好地庆祝一番。

酒酣耳热之际,一人忽然进来,跪倒在地,大哭道:“员外,将军部队上来人了,将军他,将军他……”

“十三怎么啦?”鱼城急忙问道。

“将军为国捐躯了。”

老人失神地坐下,清泪长流;鱼十三的母亲直接昏了过去,院子里响起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声。瞬间,鱼城老人苍老了十岁,一下子就老了。在门口颤巍巍地站住,一名军官,手里捧着一身血迹斑斑的盔甲,还有那无语的长剑;大门口,一具黑红的棺材里面就是曾经的勇士吗?

棺材被抬进来,放在院子里,鱼十三的妻子扑上去,锤着棺材,嚎啕大哭;两个儿子,大的抱着父亲的遗物,已经把嘴唇咬破了,还兀自忍着;小的牵着娘亲的衣角,哭得更甚。鱼城缓缓地坐下,任凭泪水长流,却没有发出一丝响声,只有那花白的头发在风中起舞。下人们在紧张地忙碌着,所有的红色都要不得,包括朱孝庄题写的春联,他们不知道这是价值千金的东西,一把就扯成了两半。乡亲们得到了消息,向这里汇集,孝庄吩咐手下人,能做什么就帮着做点什么吧。鱼十三的大哥鱼九还能担事,成了总指挥,按照当地的风俗,死人是不能过夜的,这时候就要立即派人去挖墓穴了。

酉时前,送葬的队伍出发了,纷纷扬扬的纸钱,满眼的雪白,满耳的哭声,鱼十三的小儿子,嘴唇青紫,两眼无神,跟着打着灵幡的大哥,一步步地向前。父亲在他心目中一定占据着无可动摇的地位,父亲去了,他的精神连带着也就垮掉了吧?鱼十三是这个家庭的灵魂,灵魂走了,这个家该怎么办?

唉,一个人走了,他无苦无悲,而且他是幸福的,因为有这么多人在为他哭泣,真心地哭泣;这里又多了一个不幸的家庭,无尽的悲伤只能在岁月的长河中慢慢消逝。他的父母,再也不能幸福了吧?上天把他们最重要的东西带走了,为什么不一同带走他们的身体?

这就是生不如死,这就是痛不欲生。

晚饭味同嚼蜡,夜间久久难眠。

早上,孝庄再也不能留下,人家已经如此不幸,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少添些麻烦总是能做到的。听说,两位老人都病倒了,十三的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下更是雪上加霜。听说,鱼十三的大儿子不告而别,留下的信上说要去京城,要去捧日军官学校。

孝庄上了车,将杏儿的手紧紧握住,深情地说:“杏儿,嫁给我好吗?”

第一章 心路(四)

杏儿惊得一愣,眼睛里的怀疑还没有散去,喃喃道:“你在说什么?”

一样的深情,一样的恳切,一样潇洒的面容:“杏儿,嫁给我好吗?”

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杏儿用手紧紧捂住嘴,边哭边说道:“我以为,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这句话了呢?知道吗,我盼了十年了,整整十年啊!”

孝庄充满怜爱地将杏儿拥在胸前,柔声说道:“净瞎说,十年前你才十一岁,一个小屁孩懂得什么。”

杏儿嗔怪道:“虽然小,也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吧!你,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十年了,再深的伤痛也该抚平,再纠缠不清,我还是朱孝庄吗?”孝庄凝视着前方,“一直以为,她的远嫁千里全是我的错;一直以为,都是因为我的无能,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不能保全。我没有信心再去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我甚至没有信心去完成任何事情。在宋金交界的小山上,我手里捧着她曾经亲吻的泥土,我的心在渐渐枯萎,我的灵魂已经破体而去。不能忘却,不能交给你一个完整的朱孝庄,我就不能要求你嫁给我,你是那么好的女孩,我不能,不能的。”

杏儿仰望着无一丝瑕疵的脸庞,无数次梦里缠绵的男子,静静地听着,用心在倾听他灵魂的呐喊。

“昨天,看到那么多的人在为鱼十三哭泣,我忽然想到:人看着坚强,可以百折不回,可以不屈不挠,其实有时候人又是无比的脆弱,生命就如同水中的浮萍,不知什么时候,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可挽回地消失了。既然身为男儿,既然还活着,是不是应该做一些让我爱的人也爱我的人快乐的事情。明媚的悲剧,是时代的悲剧,明媚的离去,官家又何尝不痛心?知道吗,官家自从登基以来,从来没有错杀过一人,这样圣明又有仁心的官家,自古以来都是极其罕见的。官家都做不到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正是他把明媚亲手送了出去;大宋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朱孝庄又能怎样?明媚做了她想做的事情,也许她认为那正是她应该做的事情,那么,我朱孝庄难道就不能做一些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吗?我用十年的时间,向过去告别;用剩下的时间,来爱你!”

杏儿痴痴地听着,悄声说:“不做一首诗吗?”

“什么诗有你动人,什么诗有你可爱?你就是我心中最永恒的诗篇。”一连串海誓山盟就这么自然地说了出来,“你还没说到底答应不答应?”

杏儿笑着流泪:“我怎么能不答应,杏儿开心死了。”

孝庄温柔地将她托起来,吻向那纯洁的朱唇,刹那销魂,竟是满园春色。

靖康十一年正月十七,朱孝庄到达江陵府。

知府竟是熟人,鲁国公赵鼎的长子赵成式。赵成式为人正派却不刻板,为官清廉却不清贫,一肚子学问知音却不多,不过,朱孝庄算是一个。赵鼎还在世的时候,朱孝庄曾经在官家面前力荐过赵成式,尽管成式的老子极力反对,官家还是以举贤不避亲的理由,任用赵成式做了兖州治下的一个知县。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从此两人基本没什么联系,不想他已经做到了江陵知府。

赵成式大笑道:“崇如何来之迟,为兄望眼欲穿啊!”

“承蒙赵知府亲迎,朱某不胜惶恐!”孝庄心高气傲,不愿因为往日的恩惠让人家为难,所以拿出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赵成式又是一笑,拉起朱孝庄的手,小声说道:“得啦,看你这酸溜溜的样子,难道还在埋怨你比我官大的时候怠慢了你?自家兄弟,现在到了自己地盘,高兴点!”

孝庄“哼”了一声,谁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赵成式捅捅孝庄的肋条骨,直到把孝庄弄乐了,这才与孝庄升车,向城里行来。路上,赵成式告诉孝庄一个好消息:松滋知县年前被调走,他向尚书省要求将朱孝庄升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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