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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人 (陌上相思烬)-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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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偌大的书架子搬出去时,小五他们不小心碰落几本典籍,我俯身捡起,有些想念娘亲。
听叔叔伯伯们说,爹爹自幼并不喜读书,只一心钻研武学,后来娶了娘亲后才装模作样得翻看一些书籍,这书房也是娘亲入了山寨以后修整的,原先是个练功房,破落的厉害。
‘5‘可自我记事以来,爹爹也并不常来书房,倒是娘亲日日研墨练字,偶尔会教我和几个妹妹诗词歌赋。而我大概是秉承了爹爹的品行,往往没写几个字便躲到角落里翻看那些个戏本子,叔叔伯伯们宠我,每次下山打劫总不忘捞几本民间新出的戏本子回来给我,这些戏码无非都是小姐书生相互恋慕,抑或女鬼书生情未了,再者便是名妓书生打破世俗,总的来说,不管是配何种女子,书生是百搭的。
‘1‘是以四年前我萌生了下山嫁人的念头,而且要嫁便嫁白面书生,哪成想倒惹了一身的桃花债,剪不断理还乱。
‘7‘我抚着娘亲常看的几本典籍慨叹良久,正思忖着要不要学习品评一番,眸光却不自觉扫向墙角的一个小洞。
‘z‘说起来,那洞其实也不小,大概有拳头那么大,方才被书架挡住看不到,这会儿倒是一目了然,边边角角不甚齐整,老远望过去貌似还塞了样物什。
‘小‘我一时好奇凑上前去看,东西未看清,却骤然听闻几声“吱吱吱吱……”的怪叫,声音不大,却倍感惊心。
‘说‘我哆嗦一下,此乃老鼠洞无疑。
‘网‘紧接着,我首先想到的便是千万不能让娇滴滴的长公主知晓,不然她还不吓哭给我看啊,她哭起来的样子美是顶美,可也是平常人家消受不起的。
于是我使了使劲将那塞住的锦盒揪出来,而后吩咐小五他们将大妹妹屋内的檀香木梳妆台偷过来挡住老鼠洞。
小五支支吾吾不敢动,活脱脱一副妻管严的表情,当然,这大概是落云山上男人的通病——怕女人,这个传统上至寨主下到小卒,无一幸免。
我咬定要众人去搬,自己躲回屋内翻看刚刚到手的锦盒,心想定是什么私密的物件,居然藏到了老鼠洞,娘亲可真有创意。
我乐颠颠的打开盒子,又乐颠颠的掀开包裹的丝帕,只一眼,我便因为太欢乐而颠了过去。
一模一样的玉珏……居然真的还有一块……
不对,那块上面镂着凤,这块上面居然镂刻着龙……
而包裹玉珏的丝帕上墨迹点点,竟是一首思念爱妾的情诗……
最最令我无法接受的是,抬头写了娘亲的闺名,可落款居然不是爹爹……
上官青沅?
这人谁啊?
恋慕娘亲的世家公子?还是轻薄良家妇女的登徒子?
我努力回想上官这个姓氏,上官翎,上官宇……原来是国姓……保不准这上官青沅还是个皇亲国戚。
看来我们落云山寨果然是个宝地,随随便便挖个老鼠洞居然能挖出来皇亲国戚的墨宝,外带一枚据说很重要的玉珏,还有一个价值不菲的精致锦盒。
我盯着桌子上的几样物品言语不能,以往看过的戏本子翻江倒海倾吴蜀,我可怜的小脑袋瓜迅速被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演绎桥段占据。
龙凤玉珏,断肠情诗,皇亲国戚……
记忆中秦延之闪烁的眸光微闪,欲言又止:“你们落云山应该也有一块,这是朝廷的信物。”
信物……
我惊悚了!
抬头一看天色已晚,隔壁厢房的灯光黯淡,秦延之一家人许是睡下,可我也管不了这些,抄起桌上的玉珏疾步出门,势要将此事彻查清楚。
结果,我这厢还未走出房门,长公主那厢已经推门而入,且顺手紧闭房门,留几个丫头小厮在外看守。
于是……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气质高华、端庄沉静的小公主忽而广袖翻飞、衣带飘洒,结结实实得扑进我的怀中,眼泪汪汪怆然若泣道:“云公子,你缘何要抛弃我……你可知我这些年思你念你,整个心都要碎了……我虽嫁给了二表哥,可心还在你身上,你才是我中意的驸马爷啊……”
此言一出,整个世界瞬间塌陷,我也塌陷了。
小公主却依旧楚楚可怜的发表着惊悚的言论:“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来找二表哥的,其实我是来找你的。云公子,我们私奔吧!人家还是完璧之身……干干净净……”
我……窘……
“人家从小到大只被你一人摸过胸部,所以,我今生今世都是你的人,你不能再不理我,抛弃我……皇帝哥哥既然不允许我们在一起,那我们私奔好不好,子宁哥哥。”小公主整个身躯贴进我的怀中,两条玉臂紧紧箍住我的腰,一面腻着声音跟我撒娇。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整个世界淫荡了。
我昨夜跟当朝驸马爷酒后乱性,这会儿又跟纯情长公主暧昧不明,手里还握着一枚充满奸情色彩的玉珏。
原来,喜欢我的男人的妻子也喜欢着我。
混乱至斯,让我情何以堪啊。
从古至今我还从未曾遭遇过如此赤裸裸的热切表白,说起来,顶顶热切的那次要数秦延之在雷电交加的暴雨中跟我说“我爱你……”,结局是他家娘子来捉奸了。
现下的情况……
我迅速定神,干净利索得抽身后退一步,握住长公主纤弱的小肩头,斩钉截铁道:“公主殿下,请您稍等,我去去便回。”语毕我不再理会小公主,一个飞身翻窗而出,脚尖轻点掠至任二公子的屋内。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宽衣,玄墨色的外袍已脱,浅色的里衣干净清爽,见我忽然破窗而入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嘴角一勾,慵懒邪魅:“云寨主当真是急不可耐。”他半眯着眼睛,有些色色的样子。
我后退,捂胸。这两夫妻缘何一个德行,难不成是因为婚后两年未同房,从而导致看待事物的眼光发生扭曲与抽离,然后再不小心碰到某个触发点后一发不可收拾,进而喷薄欲出……
看来,无房事的婚姻果然是个悲剧。
我贴着窗台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很严肃的告诉他:“你家娘子想要红杏出墙,现在正在我房内嗷嗷待哺呢,你还是去安抚一下,省得给你带绿帽子。”
“她!?”任墨予眉毛挑了挑,似乎毫不惊讶。
我忙点头,澄清道:“是的,她提议要跟我私奔,我还没答应。”
此言一出,任家二公子定定站在那里望着我,从脚跟到发丝,又从发丝到脚跟,细致打量半晌,忽而下结论道:“你果然是个祸水。”语毕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话:“今晚你睡这里,不要随意乱走。”
于是那夜我便宿在了二公子的小木屋,简陋的床帐,却隐隐有一股熟悉的体香笼罩周身。
第二日醒来后任墨予已经回屋,正坐在桌前看一方丝帕,我定睛一瞧,正是昨夜落在屋内的那首断肠情诗,想必定是他去规劝长公主时发现的。
我起身想要拿回,他却先我一步揣进怀中,抬头说道:“上官青沅乃先帝名讳,当朝皇帝与长公主的亲生爹爹。”他话只说到这里,没有再说别的。
我却再一次被爹爹的英勇果敢所折服,感情他是抢了皇帝老儿的心上人,且以我娘的姿容确也当得起如此男子的恋慕,二十五年前的掳劫大战当是怎样的倾世盛况啊……
“云夕……”任家二公子目光灼灼得望向我:“你的意思呢?”他的眸光如火炭,灼得我心尖疼了一下。
我想了想,从怀中掏出那枚镂刻着龙腾的玉珏,坦诚告诉他:“即便我娘年少时恋慕着先帝爷,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不然她不会将定情信物塞到老鼠洞,且只字未跟我提及此事。你若现下告诉我其实在下本是先帝遗孤,那高高在上的小皇帝是我哥,那意欲红杏出墙的长公主是我姐,我也没什么要说的,我只有一句话,生的靠边站,养的大过天!我此生只认落云山寨的第九任寨主云郁野是我爹,整个山寨是我家,若是有人想动它分毫,即便是那小皇帝亲自来,我也定要搏上一搏。”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忽然忆起好多事情。
每个人都曾年少过,我娘年少的时候也许真跟先帝爷两情相悦,或许因为权利纷争,或许因为朝野压力,但他们终究未能在一起;老侯爷年少时也曾深深得爱慕过任墨予的娘亲,可时隔多年,他还是放下了,再次对自己的正房夫人千依百顺、爱护有加。
我渐渐觉得自己年少时做的那些荒唐事情也许并不算什么。谁的感情能一帆风顺,谁又能保持着最初的美好。
我抬头,对上任二公子流光溢彩的双眸,心念微动,遂展颜而笑:“也许,这会儿正适合二公子说说你接下来的两个愿望,云某不才,定竭尽全力满足。”
任墨予敛了目光,伸手接过我递过去的玉珏,幽幽叹道:“云夕,其实你很聪明。”
我撇撇嘴:“二公子,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说我聪明的人,怕也是此生唯一一个。”
任墨予未抬头,目光专注得盯着手中的玉珏,修长的手指抚过镂刻着的龙纹,声音却骤然低沉下来:“可是云夕,你若想让我帮你保护山寨中的兄弟,只要你说出来,我定会全力以赴,可你偏从不开口求人,四年前未求过我一句,而今亦是如此。”
他的话说得真切,仿佛有一股酸涩的情绪由心底涌出,我抽了抽鼻子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玉珏,没好气道:“算了算了,我忽然春心萌动想要梅开十九度,哪成想二公子提这些有的没的,那两个愿望你且保留,待到想好了再说与我听。”我将玉珏塞进怀中,起身甩甩袖子便要出门。
然而房门刚开,任墨予便从背后紧紧将我环进怀中,他的身量挺拔,双臂紧锁,将我整个人压进他坚实的胸膛,我耳边只闻那“咚咚咚……”的心跳,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希望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永远不要扯上利益、不要扯进权势、不要关乎算计……”他的呼吸绵长,热热的气息一丝丝吹进我的耳朵:“这是我的第二个愿望,云夕你听好了吗?”
我身子一颤,刚想说话,对屋的三个房门齐刷刷打开,男声女音混杂不齐。
“放开我师姐!”这是师弟的声音。
“你们两个大男人在做什么?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小公主再次生气了。
“夕儿……”这是秦延之意味深长的呼唤。
我……这下子坐实了通奸,跳进海里也洗不清了。
“哇……”这是孩童清脆的啼哭声,背景音配合的很好。
46第十六章:跳悬崖
一直以来,我在几个妹妹心目中的形象都是纯洁美好而高大的,可自从秦延之众人陆陆续续上山之后,她们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暧昧,直至捉奸事件过后,那三分暧昧顷刻转化为七分敬佩,正如三妹妹所说:“阿姐你越来越不纯洁了,可形象却骤然高大起来!”
这便是我云家女儿的诡异思绪,丑女人俊女人,能够套着美男的都是好女人!
在她们眼中,秦延之跟任墨予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俊美男子,我却颇是同情得望向几个孤陋寡闻的妹妹,并真诚的告诉她们一个事实:“我见过比他们两个更美的男子,而且还跟那名男子有过一段颇是纠葛的过往。”往事如烟,说起来那纠葛可是极深。
三个妹妹异口同声:“阿姐你见过云子宁?!”
我抚额暗暗捏把汗,矢口否认:“没见过,我说的是一名叫月倾颜的大才子。”但凡才子皆有那么一点点奇怪的嗜好,月倾颜则是喜好作诗,裸睡……呃……和男人。
对于断袖这一说,这些年来我也翻看过不少轶闻野史,而后便大彻大悟,男人爱男人这是从古至今的潮流,往往外界条件越优越,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越大,君不见喜好龙阳的多为达官贵人乃至当朝天子,平头老百姓还在愁娶不到媳妇无法传宗接代时,富家的公子哥儿已经看腻了女人,只能在男人身上寻找慰藉。
自那日长公主见我在任家二公子的小木屋内留宿后,大抵是受了某种刺激,一连几日义愤填膺得为全山寨的兄弟们普及了断袖分桃的历史知识,外带声泣俱下得控诉了龙阳的危害,并从长远角度分析了此举的凶险。
直将小五他们惊得眼睛滚圆,却愣是没弄明白到底是谁跟谁断袖了。
大概领悟个中滋味的也只有秦延之和任墨予几人。
事后任二公子只是挑了挑眉毛,沉痛道:“云夕,我这一世的清白算是被你毁了。”那语气仿佛颇是委屈,我生怕他下句说出“你要对我负责”这样的话语,故而连续躲避他数日。
闲暇的时候我便同几个妹妹厮混在一起,或者陪同师弟聊聊山下的近况。
杨离一如既往得对我千依百顺,他会跟我说昭文侯府的老侯爷现下正明目张胆的招兵买马意图逼宫,他还会跟我说小皇帝却很是沉稳的静观其变,而以秦太傅那脉相传的文职官员也皆翘首以待……
朝廷中的事情其实我并不感兴趣,每每听得哈欠连天,可总感觉师弟赖着我扯东扯西,实则自己也是心不在焉,闪闪烁烁似有话说。
我与师弟自小一起长大,虽谈不上心有灵犀,可他那些小习惯我还是清楚的,比方他在让我剑招时总会左侧虚刺,佯装失手,屡屡如此,竟不晓得换个方向,我念着他一片好心,便也承着他的意思右躲进攻,趁机磕掉他手中摇摇欲坠的宝剑,我爹初时对比试的结果膛目结舌,后来便很是受用得拉几位叔叔伯伯参观,一面点评道:“这两个傻孩子……”这话挺中肯,我欣然接受,连师弟的那份也代为受下了。
再比方他平时从不跟我提这些乱七八糟的正事,因为他自觉会处理的很妥帖,不必劳烦我费神,我念着他的良苦用心,便也从不过问,若是有什么事情让他帮忙,便也只管开口嘱咐,他定会办得极是妥当,像今儿个跟我大谈朝廷之事还是头一遭。
我又硬着头皮听了半晌,他已将小皇帝近日要到普陀寺进香的消息跟我提过三遍,我脑中来来回回也过了三遍,只不晓得这求神拜佛竟重要到这种程度,需要师弟给我反复叮嘱三遍。
当他面色微红得开始跟我提第四遍时,我便想,进香为何一定要去普陀寺,不去少林寺,太阴寺,摩云寺……难道小皇帝抛弃阴险缜密,皈依佛门,改吃素了?
正纠结到紧要关头,杨离忽而抬头,瞳眸闪亮,面色泛红,他很认真道:“师姐,我有件顶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讲,我怕今日不讲便再没有机会,你虽已明明白白拒绝过我多次,我晓得有些话便不该再说,可我就是不甘心,若是这话我不亲自说出口,怕这一生都不会甘心。”他的话一口气说完,不做停顿,好似生怕被打断一般。
我被他严肃的样子搞得有些懵,一时还没从普陀寺内转悠出来。
只听他又道:“十四岁那年我还小,说要跟师姐一起下山,其实便做好永不回山的打算,师姐你可明白……”他的眼睛仿佛燃起了小火把,温暖中透着炽热。
我愣了,隐约觉察到自己大概一直忽略掉一些东西。
“十五岁那年我下山找你,你却跟我说,‘他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孩子,是我弟弟。’你可明白,我并不想做你弟弟……”他紧紧盯住我,似想看穿我,望进我的内心。
我还在愣,十五岁那年我说过这样的话吗?缘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十八岁那年大伯提议让师傅招我做女婿,接管山寨事务,而师姐却说‘杨离既天真,又笨,还木讷,是在不适合接管偌大的山寨。’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当寨主,可是那天我很伤心……很伤心……师姐,你可明白……”他的声音有些发哑,仿佛竭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出这些话。
我愣了半天,才醒悟,他说的是那次大伯提的馊主意,哪有姐姐嫁给弟弟的道理……
“十九岁那年,叔叔伯伯们开始频繁为师姐掳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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