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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的第二春-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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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宫人已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我拉着哥哥往青霄殿去,一壁问:“皇上如何?”
哥哥强压下怒气,与我低声道:“受了伤。温叔镜那老贼旧事重提,硬说遗诏是假的,真正的皇帝应是皇祈。宫内有人迫于压力,想杀了陛下去温叔镜那里邀功。倒是没伤到筋骨,只是卧在床上,暂时不宜走动。”
我点点头:“让崔临给陛下问诊,这种事情太过重大,不能假手他人。派心腹护卫日夜不停保护皇帝。将无用的宫女太监看管起来,免得节外生枝。城内所有水粮要派专人看管,定量发放。加强日夜巡查,不可让敌寇有可乘之机。”
哥哥看我一眼:“你在舒无欢处学的很好。”
我哀叹一声:“我学了八年啊。可不都是为的这一日么。”
哥哥难得的笑了笑:“你说的这些我都已命人做了。只是宫中主子甚多,太监宫女一时间不能全部监管。但也只是留了各宫的大姑姑和管事太监。”
转眼已到了青霄殿,杨风愣了半晌都回不过神来。玄珠一见我,更是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小姐,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她这一闹,我心里也堵的慌。早知如此,当日便该带她一起走。如今放了出去,好过在这宫里等死。
画未也红了眼睛,三人拥在一起哄了半晌,我简单洗漱一番,换了宫装,歇了画未与玄珠一起,先去探视小皇帝。
哥哥与我道:“你走了这么久,陛下虽未曾闯入你宫里去一探究竟,但想必心里也已有数,对你恐怕猜忌颇深。自我和卫子骁掌事,他这几日抑郁寡欢,可能以为自己必然……”
未尽之言我已懂得,点头走入紫宸殿。
小猴子面色不佳,正巧崔临刚看完诊,我便问了几句。如哥哥所言,伤的是腰腹部,虽不深,但走动起来甚是不便,倒是无性命之忧,只需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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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床沿握住他的手,客套的话一概说不出来。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呆了半晌。我遣了宫人出去,开口道:“你只管养伤,不必忧心其他。”
小猴子苦笑一声:“我逃了虎口再入狼窝,有什么分别?”
☆、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剖白的与我针锋相对,说出心中所言。我深深看他几眼;道:“我如今明知九死一生却还要回来这宫里;不是为了看你这听天由命的样子的。”
小猴子看着我道:“我一早就知道;你并不当我是你皇孙的。”
我笑一笑:“你与我年纪相仿;如何能是我孙儿?我不当你是我皇孙;但我当你是我拼死要护的人。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决不让任何人动你分毫。”
小猴子惨淡的笑了一声:“你自然不能让我死去。”
他与我嫌隙颇深;并非一言两语就能化解;多说也是无用。我拍拍他的手:“无妨。你且养伤吧。”
自紫宸殿出来;只见哥哥与一护卫正说着什么;见我上前,冷冷道:“温叔镜坐不住,开始攻城了。”
温叔镜一届文官,一个人自然反不起来。与他一起谋反、给他兵力支撑的除却远在千里之外的皇祈以外,还有连城、连玉两父子,及小将领数个。
连仲甫领兵在外征战沙场,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孙子一起谋反,不知心里作何滋味。
皇城是一个王朝的命脉所在,自古皇城设计便是易守难攻。帝都的皇城设计更是如此,城外的护城河宽逾百米,极其难以攻取。
好在外面那几个将领,空拿着大把的士兵,却没有太多实战的经验。只连城一个算是真正经验丰富。对上我哥哥、卫子骁、徐立等真正上过战场带过兵的人,一时之间,尚且无法奈何。
只是虽然如此,我们却无力攻打出去。一旦皇祈带兵回援,几十万大军围攻,我们必死无疑。好在那军中尚有我们的将领,只盼可以扭转乾坤。
被困皇城的日子无疑是非常难受的,所有水粮必须节省,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可怜我在军营里就没吃什么好饭,回来皇城居然又是没办法吃饱饭。
太皇太后当到我这份上,也真是千古第一人了。
被困七日后,第一次规模巨大的攻城之战开始。
投石车不停的扔来巨大的石块,虽不是每一次都能射入城内,但接连砸在城墙上,震的地动山摇,并不是好兆头。
加长的云梯被架在河面上,敌军不停的渡河而来,箭雨纷纷落下,我弯腰站在城墙上的小堡垒内,与哥哥道:“这样不行!这样下去,迟早被他们登上来!”
哥哥向外望一眼,道:“敌众我寡,很难守住!他们渡河很快,又有箭雨相护!这次带兵的肯定是连城!”
我怒道:“我不管带兵的人是谁!我要城内的人活着!”
画未举剑挡住飞来的箭,玄珠眼睛一转,跑出去在画未的保护下干脆的把两个云梯推了下去,回过头来冲我吐吐舌头:“是不是这样?”
枪林弹雨,她仍是这般俏皮模样。我暖暖一笑,连忙冲出去拉她:“你快进来!”
旁边又有一副云梯架上城墙,画未冷哼一声翻跃过去,手里的剑利落刺下,我正赞了句“好!”便听到玄珠尖叫一声“小姐小心!”一面将我一推。
我狠狠跌在台阶上,咕噜噜的往下滚。一个小兵把我扶住,我又推开他往上跑,跑到上面,却已经来不及。
玄珠胸口的箭还在颤动,带着汩汩而去的鲜血,眼睛圆睁着倒在地面上。
一枚投石落在不远处,火光乍现,我眼看着两枚长箭再次落下,狠狠射入玄珠的身体里。那血喷了我一脸,尚还温热。玄珠突然“咯”的笑了一声,却未留下只言片语,只是静静的闭上了眼。
她跟了我十六年。
十六年有多长?自我来到将军府,她便一直跟在我身旁,从帝都到西京,从将军府到皇宫,从将军千金到太皇太后。
十六年有多长?
那几乎是我一生的距离。
画未和哥哥死命的将我拖到一旁,我却死死的抱着玄珠不肯放手。我人生只有过两个姐妹。一个策划谋反,一个如今死去。
一个人跑来与哥哥大声道:“慕容将军!渡河的人太多!要守不住了!”
哥哥跟着他跑出去,又返回来对我喊:“安安!你振作一点,这城里的人还在跟着你同生共死!”
我抬眼看着他,喃喃道:“他是吃准了我妇人之仁。”
哥哥莫名其妙:“什么?”
我面无表情,言语冰凉:“连城,他是吃准了我妇人之仁!传令下去,将火油拿来,倒入护城河内,给我烧!”
报信的小兵惊道:“那得烧死好多人啊!”
我冷哼一声,一字一顿:“自古帝王业,流血者何止千万,牺牲在所难免。不是他们就会是你!哀家还有皇帝在这城里,容不得这些草寇犯我皇天威!”
宫里一向奢华,夜晚时各宫都要求将所有灯盏点亮,每每夜里都亮如白昼,因此火油根本不缺,不多时便一桶桶的提来。
护城河面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围绕着皇城,伴随着河内修罗地狱般的声声惨叫,一时间让我犹如置身地府之中。
这大火烧了一天两夜,所有人得以稍事休息。我将玄珠收殓入棺,但只能葬在青霄殿院内的梅花树下。
她与我年纪相仿,可她并不记得自己到底几岁。她没有一个生辰,却先有了一个忌日。她跟了我一辈子,死时却是这么的不安详。
我喃喃对画未说:“她死前并未享到什么真正的福气,但愿死后能够不被打扰,永世安宁。”
梦中那惨叫声宛如还在,我一遍一遍的梦到玄珠死时的模样,梦到那些人在火焰中挣扎翻滚,甚至梦到厉鬼向我索命。我被梦魇的无法安睡,头痛欲裂,终于再次病倒。
崔临说我是心火所致,必须平心静气,慢慢静养,不可再有操劳。可是谈何容易?
我扶着画未的手,缓缓走至城墙山,举目眺望,这帝都已经不复当时繁荣的模样,只余一片寂静荒凉。两人在墙头站了许久,画未突然指着河对岸一处与我道:“小姐,那……那不是舒公子么?”
我定睛望去,只见舒十七负手一路而来,走至河岸,然后提气一跃,居然跳到了河面上。
我轻呼一声,却见他凌空轻点,居然直接越过了护城河,站在了城墙下,画未在旁一声感叹:“舒公子轻功号称当世第一,果然非虚。”我却立刻低头弯腰,缩在众人后面赶紧跑下城墙。
一壁对众人叮嘱:若舒十七问起,一概都说太皇太后不在城内。
只听舒十七在外扬声道:“上面可是画未姑娘?快把城门打开!”
我心说这话说的可真奇怪,你那么能跳,怎么不直接跳上来?便听到画未道:“此刻御敌之际,没有陛下手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城!舒公子请恕罪!”
舒十七颇为意外,问她:“你家小姐可在?”
画未的语气也很意外,对他道:“我家小姐月余之前出去之后就再未回来,舒公子没有收到小姐的书信么?”
我明显感觉舒十七松了口气,顿了片刻,却又问她:“皇宫被困,她不可能不回来!”
画未丫头干脆利落道:“我以性命发誓,小姐不在宫中。若有虚言,只管叫我天打雷劈便是!舒公子怎的不信我?”
这誓发的实在狠了。舒十七听了也无可奈何,又叮嘱几句,自也去了。
我心里却万分奇怪:他一个人,为何能越过众军而来,单枪匹马不受阻拦,一直走到皇宫门口?
温叔镜竟不拦他?
然而这时,皇宫内的粮米已根本不够了。
皇宫内苑人员众多,每日粮米消耗本就极大,往日都是每日从宫外采购进来,如今新鲜蔬果是早就没了,肉食海鲜也早就吃完,就剩下米面一类的干粮,所剩也已经不多。还好宫内水井很多,暂不缺水。
只是每日都吃干粮,我不知道别人,总之我快受不住了。
我从小到大都未受过这种苦,如今真正试过方才知道为何这世上会出现易子而食。那曾经对我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如今却也知道确实棘手。
我曾私下问过崔临,若如宫女太监一般的人,不吃饭只喝水,能活多久?崔临变了脸色,想了很久,对我道:“这事涉及的因素很多,不能一概而论。但太皇太后应知道,由于久困于此,所有人都觉得必死无疑,心里都极度恐惧,这样的心理会很不利。若在这等状况下,应不会超过十日。身体羸弱的,应不超过七日。若是不喝水,应当不超过三日。”
我知道崔临的意思。我们被困在这里,连城治军也算颇有一套,任何天上飞过的飞禽全部都被射杀,以防止我们与外界互通消息。我们对外界一无所知,所能做的只是尽全力守住,等待连仲甫等人的一线生机。
但是,七至十日……
我与哥哥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的神情都已非常不好。
☆、恨不相逢未嫁时
当晚我与哥哥及卫子骁商谈守城之策,地点却定在紫宸殿内。小猴子阖眼卧在床上;我们便在一旁商谈。
“火油是个好办法;但并不是长久之计。”哥哥喃喃自语;“若能像古人一般;排个修罗阵就好了。”
卫子骁在旁苦笑:“谈何容易?大抵古书上的记载也并不全真。”
我随手抽过旁边一张纸;闭眼回想了很久;在纸上写写画画。哥哥和卫子骁原本还在低声谈话;不多时也都侧目看我。
哥哥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什么时候了还有此等闲情逸致。”
我随口问他:“宫中可有大石长杆?”
卫子骁想了想;道:“宫中假山等装饰均是大石做成。长杆……太皇太后是要什么样子的长杆?”
“护城河深多少?”
哥哥道:“约两米多。”
我抬头一笑:“那我便也要两米多的长杆。”说着将手中纸张递给他看;“圆点就是大石;叉就是长杆。着人趁夜黑按着这个方位布置下去。准备好火油,下次他们攻城之后,浇油再烧。”
卫子骁云里雾里:“踏石扶杆,过河岂不是更加轻松?”
小猴子躺在床上一直未动弹过,这时突然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我却浑不在意,只道:“若他们敢踏,只管踏来便是!”
被困第十日,连城连玉父子齐上场,带兵再次攻城。他们遣先头部队两千人,预备踏石过河,两千人悉数死在河内。
接着再派一千人渡河,再次悉数死去。
河上的浮尸几乎要布满整个河面,连城等人偃旗息鼓,终于不敢再派人来。哥哥放火烧尸,未伤亡一人,大获全胜。
哥哥自然喜不自禁,却仍旧疑惑:“你这什么把戏?又是舒无欢教你的?”
我躺在床上也笑起来:“我此生唯有舒无欢一个师父。不是她教又会是谁?”
卫子骁抚掌大笑:“太皇太后这无论是什么把戏,我包管连城连玉那对小贼五六日都不敢再次攻来!哈哈,这一仗,可真是痛快!”
哥哥绕过屏风进来,端详了我片刻,叹一口气:“安安,你瘦了非常多。”
皇宫被围十二天时,已有人因吃饭的问题闹了起来,造成不小的骚乱。第十三日,大片兵卒与宫人中毒。
我卧床不起,哥哥便带人去排查。不多时遣了亲卫前来回禀,带来了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宫内饮水被人投毒。
毒药是如何进入水中的,是有人在宫内投入,亦或是在宫外的水源上游投入,都不可得知——也无法深入调查。因为这事引发的后果几乎可以致命。
这时天气已经温热起来,却又不是雨季,正是缺水的时候,如今水源被人投毒,整城的人都会死在这里。
一时之间,死亡的气息仿佛弥漫在了整个皇宫的上方,压的人几乎透不过气来。我也已近两日不曾进水进食,根本无力起身。宫里所有人都是等死的状态,无数的人觊觎着我和小猴子这两条命。
哥哥调了大批的人手看护我们两个,尤其是我这里,里里外外全是他的心腹亲随。我和小猴子双双静养在床,甚至连我心里都已经觉得,这次定然难逃一劫,我们真的是死定了。
然而就在这时,噩耗传来:
一队两万人的部队作为先头部队回返帝都回援,领头的人是——皇祈。
这无疑是我二十年来听过的最是噩耗的噩耗,这个名字宣告着我们整个皇宫的死刑。然而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却显得异常平静。只是换上了金绣九凤的宫装,盛装华服,手持龙柺,与哥哥一起登上了城墙。
极目之处,尘土飞扬在空中。可以看到庞大的军队如黑云一般奔袭而来,这是他的军队,却是我的死敌。我与他势不两立,却几乎不忍恨他。
我这一生,原就是笑话一场。若能死在他的手里,其实……也好。
不知何时,小猴子突然来到了我身边。他亦是身着明黄色的龙袍,金冠束发,手持皇昭当年的佩剑,俨然已有一国之君的气势。
只是他生不逢时,剑还未出鞘便已不能再出鞘。
他低头迎上我的视线,两人对视片刻,我笑了笑,伸手习惯性的摸摸他的头发,低声道:“对不起,我没能护得了你。”
小猴子显然没料到我有此一语,默了良久,低声说:“是我对不起你。”
两句对不起,已道尽心中所有。我握住他的手,淡淡道:“我曾答应你祖父,尽我一生来辅佐你。若今日你有个万一,我不会独活,便陪你一起去见你祖父吧。”
小猴子喉头动了动,却终未说话,只是放眼望向对面。
皇祈已带兵入城,正与温叔镜站在河岸边对话。他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军士,整个帝都却静的让人胆寒。我遥遥望着他,金戈铁马的气息还尚未退去,风尘仆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势。
宛如一个年轻的帝王,君临天下。
我与小猴子并肩站在墙头,却根本无人放箭过来。想必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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