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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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小茵还只是高中女生，所以注定她和她的魔法暂时煙没于世俗凡间。其实也没什么。西施不被范蠡发现的时候，不也是个洗衣女工么？要好的女同学请小茵分析星座，或用塔罗牌占卜未来。小茵很费神地替她们预测，说其中一个女孩将来会有10个以上的情人，另一个则要远嫁非洲部落的土著酋长。你猜如果如何？她的世纪预言非但没有得到同学夸奖，反而被罚请她们吃一次肯得基，理由居然是诽谤和胡言乱语。
　　哼，搞什么嘛！魔女总是不被世人所理解，但魔女绝对是超凡脱俗的。慷慨的魔女不但请她们吃肯得基，还请她们看了场电影。一群女生高兴了一整个下午。那位将有10个情人的漂亮女生高兴之余透露秘密说，她现在有两个男朋友，不过她仍希望将来有10个情人。
　　〃不是10个，而是10个以上！〃小茵捏着她的脸蛋肯定地告诉她。于是周围的女生一阵欢乐地惊呼。
　　2
　　然而魔女小茵自己没有男朋友。她觉得自己算不上一个美女，顶多只是长相可爱。初中的时候，除了学习成绩比较突出，她几乎可以说是默默无闻。而且她也不够活泼或者刁蛮。到了初三，曾有个男生约她一起看电影，诚恳地问她喜不喜欢他。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却转学走了。两人从此再没见过。当周围的女生为复杂的青春期恋爱困惑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仍幼稚地停留在儿童时代。
　　她最喜欢清晨，一个人骑着单车，飞快而轻凉地穿过大街小巷，在上课铃声响起的一刹那冲到教室。传说中，天使出现的时候总会有钟声响起。于是这一天变得光明而圣洁起来。这些微妙的想法总是让她很开心。
　　不知不觉，她上了高中。再后来，她变成了一个魔法少女。你知道魔法少女眼中的恋人是什么样么？首先是英俊。其次是英俊。第三，因为他的英俊，她义无反顾对他下了爱的魔咒。
　　英俊的他是学校篮球队员，长得很高，有点黑。
　　3
　　他大概就是传说中那种专门为了吸引女生眼球而存在的人。怒发冲冠的发型，有很亮很亮的眼眸。平时走路的时候，散慢而忧郁，但是到了球场就变得迅捷而灵敏。他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也很少看到他嬉笑打闹。他的学习成绩不算好，但在打球的队员中也不算差。
　　于是小茵猜想，他应该是那种自卑而高傲的怪人化身，比如神经质的吸血鬼王子，或者像武艺高强，却有某种身体缺陷的孤独剑客。
　　她看到过他无数次的胜利和一次失败。胜利总是在露天球场上，有他在场的时候，他们一方的比分永远会遥遥领先。他那疲惫而寂寞的神情是获胜的标志之一。而这些胜利的日子总是天晴。
　　后来有一个雨天，其实也不算很大的雨，不过行人都打着伞。她披着雨衣正骑车回家。刚转过巷子，她看到稍远的前方围着一群男生。似乎是本校同学，正乒乒乓乓地动手打架。她有点紧张，远远地看着。不一会儿，人群散去。地上躺着一个人，看样子是被围攻挨了揍。她推着自行车走近。被打的人居然就是他。
　　他很快从地下爬起来，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水。但他的神情和球场上没什么两样。他的鼻子一直流血。他用手去擦，结果弄得鼻子周围是血和泥水。小茵赶紧跑过去，从书包里取出餐纸，小声说帮他处理。
　　她紧张而又激动，手指微微颤抖。她用两团纸塞住他的鼻孔，并帮他擦干脸上的污渍。她让他仰起头。他也听话地照做了。雨突然下得有些大。她看到他不停地眨眼睛，像是悲伤地样子。
　　她惊奇地问：〃你哭了？〃
　　〃哪有？你让我仰着头，雨水跑到我眼睛里了。〃
　　噢，也是。他怎么会在她面前哭呢？但小茵不会因为他在她面前哭而改变对他的美好感觉。她正想有所询问。他却低下头，用塞着白色纸球的鼻孔对准她，瓮声瓮气地说了句谢谢你，再见。说完飞快地跑开了。
　　小茵条件反射似的回了一句再见，眼睁睁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雨幕中，如一滴水融于大海。她突然有一种用魔法唤回他的冲动。只可惜魔法不是每次都灵。
　　4
　　学校不大，消息总是传得很快。过了几天，小茵得知他是因为女生和别人打架。故事的来龙去脉是这样：一位漂亮女生有了一位名义上的男朋友，却又喜欢打球的他，于是向他表白，希望成为他的女朋友。这么一来，前男友不干了，约了几个流氓同学把他暴打一顿。
　　就在所有高中部学生密切关注此事的时候，事件又风起云涌有了变化。
　　一天中午放学，在拥挤的校门口，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赤手空拳把那位前男友打破头。不幸的是，逃跑途中，他自己被出租车撞倒。结果两人同时被送往医院。
　　他和那名男生住在同一家医院的同一间病房。漂亮女生很勇敢地去医院看望他们。后来，他和男生几乎同时出院，而且两人成了朋友。唯一改变的是，漂亮女生终于成了他的女朋友。
　　相当长一段时间，同学们都在谈论此事。他和漂亮女生的传奇故事是众人心目中的早恋样本。毫无疑问，他是许多女生心中的少年偶像，而漂亮女生则是许多男生夜里的梦中情人。
　　在众多女生心中，最不开心的人大概要数小茵。他怎么可以不等她而爱上别人呢？而且，她与他有那么离奇的偶遇。她还当了他的护士。这些难道还不够吗？爱难道被剥去了神秘和默契的外衣，只剩俗气的表白？
　　小茵从来没有这么沮丧过。传说中，魔女的命运总是孤独而又充满嫉妒，永远离自己的完美理想一步之遥。比如白雪公主里的皇后。小茵真切而又诚挚地喜欢他。但是，看样子他是不会知道了。假如让她和他走到一起，除非要有奇迹发生。
　　这世界上又有谁知道魔女的悲伤呢？
　　5
　　小茵的高中生涯就这样提前结束了。她甚至不想看见他和他的女朋友。她把空虚无聊的时间打发在学习上，希望自己将来能远远地离开他们。但是，有时候她又自私地希望，将来他和自己考到同一所大学，而他的女朋友又远在天涯。那样就好了。假如那样，她立即勇敢地引诱他的心，然后让他谦卑地向自己求爱。
　　于是，有一天夜里，小茵偷偷地祈祷。她是这样说的，希望他和我永远在一起。虽然只有这一句，但她觉得这是一个魔女纯洁的祈祷。这个祈祷属于她和她的恋人。在她之前，在她之后，没有第二个人这样说过。
　　日子在平淡中度过，小茵经常遇到他。校园的路上，阅览室里，当然更多还是在球场上。每次看到他，小茵都觉得惊慌。因为他总是与她正面对视。而她没有勇气迎接他灼热的眼神。但也许这只是错觉。她和他再没有面对面说话的机会。后来，他和队员们一起参加全国篮球比赛，获得很好的名次。小茵为他感到骄傲，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机会当面向他表示祝贺。
　　转眼到了高考。这年全国采用报考先于考试的制度。第二天是上缴报考志愿的最后期限，就在前一天晚自习，他突然跑到小茵的教室，当着众多同学的面把她叫出教室。他问小茵的第一志愿是哪儿。小茵告诉他是北大。他说，他也恰好报考北大，并祝她考得好成绩。
　　这件事让小茵一夜睡不好。这个奇怪的人，是不是也喜欢自己呢？不过以他的成绩，考取北大似乎有点痴心妄想。
　　紧接着就是高考。过了一个月，公布成绩。小茵顺利上了北大。至于他……小茵查询他的成绩甚至比自己的更紧张，但他的分数远远低于北大分数线。他的女朋友则考到上海一所大学。
　　这就是所谓天意吧！小茵难过地想。自己的初恋注定只是悲哀，祈祷或魔法也挽救不回。暗恋的代价是痛苦，暗恋的方法是忍住痛苦。
　　6
　　高考之后的暑假，他失去踪影。小茵没有任何关于他的音讯。她决心收拾自己的心情告别青涩的高中年代，同时也告别英俊的他。说到底，她与他之间什么也没发生。没有开始，自然也就没有结束。在记忆中，把他当作飘浮在杯里的一片茶叶，吹去就是了。
　　小茵来到北大。这里有无数的新鲜正等着她。高中时代的魔女突然变成一个远离家乡的女大学生。魔法是多么幼稚的事啊！假如魔法真的存在，为什么纯真的愿望不能实现呢？不能实现的愿望是成长的证明，同时也是告别魔法时代的标志。
　　但是一周以后，有一天中午小茵正午休，突然被楼下的人叫醒。她下楼一看，居然会是他。她正为他专程跑来看望自己异常感动。然而他的回答令她简直昏眩。
　　他说，他是北大的篮球特招生。
　　他说，终于还是和你在一个学校。
　　他说，记得有一次下雨天……
　　但是小茵突然恨恨地问他，为什么答应那个漂亮女孩？他木木地回答，那也没办法呀，女孩当面要求他，他又不好意思拒绝。不过重要的是，他一直喜欢着小茵。
　　最后他送给小茵一个漂亮的小盒子。小茵一下子原谅他所有的过错。
　　精致的小盒子里装的竟然是……两个塞鼻孔的小纸团！
慢慢陪着你走
　　慢慢地陪着你走，慢慢地知道结果
　　1
　　方晴第一次遇见他是在一次公司酒会上。
　　这是那种司空见惯的party，用红男绿女，衣着光鲜和轻声慢语营造的虚假浮华。她是作为主办方的一员出席。回想3、4年前，方晴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酒会，紧张而又新鲜，像灰姑娘初涉皇宫舞会。但3、4年过去，时间把一个聪明女孩变成一个容易厌倦的女人。她厌倦虚华，但她已成为虚华的一部分。
　　虚华的她见到他时眼睛一亮。因为他让她立即想起希腊神话的美男子那喀索斯。传说中的那喀索斯是自恋的象征。因为他不爱任何一个少女。而有一次，他在山泉饮水，见到水中的自己，便对自己发生了爱情。
　　不远处这个男子长得真英俊啊！他个子挺拔，有令少女羡慕的睫毛，深邃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只可惜，他还不是一个男人。准确的说，在这个酒会上，他看起来只是像一个男孩。与周围谈笑自若的成年男子不同，他显得有几分神色惊惶。他对侍者的态度都是那么谦卑，逢到有人微笑或是打招呼，他更是举止无措。呵呵，这个英俊的男孩，不过只是这场声色酒会的菜鸟。但是，正是这样的他突然触动了方晴的某种思绪。方晴第一眼见到他紧张的样子，便有了一种亲切感。
　　于是，她带着征服者的微笑或优越感走向他。
　　〃小朋友，你还需要什么吗？〃
　　〃没……不需要！〃他有些慌张，也许是没料到还有漂亮女子主动打招呼。
　　〃你一个人来么？〃
　　〃不需要……噢不，朋友带我来的。〃
　　方晴忍不住笑。他的脸立即红了。
　　……
　　2
　　方晴工作的地方是一家港资背景的广告公司。经过几任经理的励精经营，公司这几年逐渐在圈内有了名气。最近光是创意设计一项业务就忙得不可开交。按照常理，公司是要招聘人员，扩充员工队伍，但精明的设计总监却提出只要增加兼职人手。他的理由很简单，设计这一行，兼职的人水平甚至更高，而且更节省开支。毫无疑问，总经理批准他的计划。
　　不过，方晴知道，每一笔外包设计的背后，总监都是拿了钱的。要在以前，方晴很看不起这些事。不过，在利益的圈子里工作这些年之后，她的看法在转变，也许，像总监这样的男人才更强一些，也活得更好。她甚至对他的春风得意有几分妒嫉。
　　总监姓赵，30多岁，是一个地道的南方人，有一个相当美丽的女朋友在英国留学。方晴是总监助理，对上司理所当然地言听计从。但是，方晴对他也有自己的优势，因为她是不受引诱的美丽女人。
　　赵总监虽然有女朋友，但女朋友不在身边，远水不解近渴，所以很喜欢方晴。也许这谈不上喜欢，只是身体对漂亮女人的一种狂热罢了。他对别的漂亮女人也同样狂热。他想和她们上床，或者还有一点别的什么，谁知道呢？因为方晴是公司同事，又是下属。他不敢明目张胆地求爱，方晴也巧妙地躲着他。两个人像方程式跑道上两辆飞速行驶的赛车，忽近忽离。
　　酒会上的这个漂亮男孩正是赵总监约来的兼职设计师。〃你们聊什么呢？让我听听。〃他笑着走近方晴和英俊男孩。他拍着这个小朋友的肩膀，说这是准备和公司签约的设计高手，大学四年级学生，名字叫杨翼。他把方晴介绍给他，说他们今后会有一些工作往来。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女服务生。心想这酒会真高级啊，连服务生都高贵又美若天仙。想不到是上级，今后请多多关照。〃大四男生讨好地说。
　　〃现在的学生都不老实么？什么美若天仙！我是比你大好几岁的姐姐。今后好好工作吧。〃方晴说完这一句，撇下他一个人走了。
　　既然是姐姐又是上级，那么多少是有一点架子的。她果然把他镇住，余光里看到他尴尬了老半天，心中不由一阵暗笑。
　　3
　　从此两人就渐渐有了一些往来。做设计这一行的人总是画画出身，比较有个性，他也不例外。总监有几次对他的作品指指点点，这个大学生满脸委屈，一副要哭的样子。每当这时，方晴就想笑。不过，看他年轻幼稚的自尊心受打击，她又有些不忍。每次他来或者告别的时候，她会分给他一些零食吃。有时候是一个糖果，有时候是某种蜜饯。她从自己的经验出发，零食虽然不能改变糟糕结果，但可以哄骗心情。或许这一招对一个幼齿大学生也有效，所以她就这么做了。
　　每当这时，杨翼总是受宠若惊的神情。她虽然是独生女，但她觉得他像自己弟弟，这种疼爱的心情让她感到满意。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方晴到赵总监办公室谈工作。说着说着，总监像是很不经意地突然问她是不是有了新男朋友。方晴当然否认。总监却说，他从来没见她心情这么好过。看起来像是有了新的恋情。
　　〃追了你这么久都没有结果，我不知道谁有这样的好福气？〃他满是醋意地说，自嘲的脸上又有几分痛苦。他要冲动地抓她的手。但她灵巧地闪开，说一句我工作了，推门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
　　但是，随后他就通过公司局域网向她发信息，约她一起吃饭。方晴想了想，同意了。这是同往常一样的猫抓老鼠游戏。方晴觉得自己和上司的关系暧昧极了。有时候，她希望他追求自己，而自己高傲地拒绝他。但有时候，她希望自己从未碰到过他，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他不属于自己。不过，她是接受他还是拒绝他呢？她的心里喜欢他么？
　　这样的问题困惑了她很久。
　　4
　　他的晚餐总是很精致。一家熟悉法式餐厅，有她爱吃的食物和红酒。餐厅里摆满了百合，空气中当然也有优雅的音乐。
　　他说认识她以后和别的女人不再交往了；他说他事实上已经和英国的女朋友分手；他说她如果再拒绝他，他将无法在公司继续工作下去；他说他实际上是一个很传统的男子，需要一份安宁的爱；他说他知道自己以前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但请她认真地给一次求爱的机会……他还说了好多，而且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
　　在她的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向她袒露心扉。方晴突然觉得心软。噢，原来如此，他和其他男人一样，需要聆听，需要被关注。他是一个精明的小主管，但同时也是一个脆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