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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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方很犹豫。他是个和气生财的生意人，既不愿意得罪眼前多年合作的朋友，又不想失去顾阳。最后考虑到王铎将来可能的升迁职位。他把理智的天平移向王铎。
　　〃小王，我很信任你。但是我这么做，公司万一有什么损失……〃赵方说。
　　〃你不会有损失，明天你把帐目给我。我把4万元汇到你的公司帐户，多还少补。你的损失我承担。〃
　　赵方立即笑了，一边喝酒，一边意味深长地拍王铎肩膀说：〃看起来，你心情不好。找个女孩陪你唱歌吧？〃
　　王铎立即拒绝了。他现在拒绝一切与情爱有关的人际关系。因为那样或许可以短暂安慰，但安慰过后只能是掏空内心的绝望和空虚。他必须要小心翼翼保护自己，然后才能得到拯救。
　　事情并未一帆风顺。第二天，赵方打电话给顾阳。可是，公司、住宅、手机全找不到人。顾阳为了庆祝自己的胜利，既王铎请假之后，安心渡假去了。又过了三天，王铎把钱汇到赵方帐上。赵方抹不开情面，才算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第二天，王铎立即从青岛回到总公司，准备最后的决战。
　　7约会
　　古兵法云：哀兵必胜。王铎这不名一文的哀兵，向总公司递交了财务报告之后，有一种意料之外的空虚和道德失落感。这表明他还不习惯做一个小人。不过，他该做的工作和努力已经完成，剩下就看幸运女神对他眷顾或是抛弃。
　　等待的日子紧张而又无聊。不知为什么，每当那些无聊日子，大脑空白一片，如飞就像春天里的蒲公英一样飘浮在王铎的脑海里。有时候，她的形象是可爱美丽的，王铎会一阵心酸；而有时候，她又变成一个恶毒可怕的女人，王铎的心猛揪得发疼。他忍不住想给她打电话，但是到了真正开始通话一瞬间又突然失去勇气。也许，他还爱她。所以爱让他这样软弱。
　　有一天，一个网络女子要约他见面。原因是王铎在一个私人论坛的长篇阔论吸引了她。以前浪荡的时候，王铎也约过网络女孩。不过总是他约女孩而非女孩主动约他。而且，所谓网友见面就好比偷情，偷着不如偷不着，闻着比吃着香。但现在是落魄时期，能有人这么看得起他，又是第一次有女子热切而又多情地邀请，王铎有些受宠若惊。
　　那女孩还发来电子邮件说，她想与他纯洁地感情交往，签订感情契约，做柏拉图式唯一的恋人……反正是要天天关心她，疼她，占据她所有的情感。
　　见面那一天上午，天照例刮着呼呼地北风。王铎在寒风中等了她20分钟。神秘的她终于出现了。长相不好看，但还说得过去。胸部性感，像熟透的仙桃……假如王铎见过传说中的仙桃。女孩羞答答地迎来，和王铎握手。王铎一紧张忘了摘手套。她一嘟嘴说：〃你就戴着手套和我握手啊？〃任王铎怎么道歉解释也不听。
　　然后打车找地方吃饭，一路上女孩笑眯眯地看着王铎。问其原因。她说好不容易来见哥哥一回，想多看看他。王铎又晕又惊。他也许还比她小呢。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餐厅，王铎刚想坐下，女孩说不行，非要和他并排坐在一起。
　　上菜上汤。她吃东西那股优雅劲儿，简直让人晕倒。用《围城》的话说，精细地吃肉都要吐渣。米饭也舍不得吃，非要分王铎一半。每喝一口汤就笑眯眯地看着王铎。王铎转头问了她一句什么话。她急着回答，把嘴里的汤喷到桌子上，抓起餐布一阵乱擦。
　　然后她开始数落王铎对她不够好，不主动搭理她。天地良心，他连她的手都没摸过呢，凭什么对她负责。于是王铎劝她不必把某些人、某些事、某些感情看得太重，因为那样会累死人的。她顿时生气了，怒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啊？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你以为你能左右我的心情，就凭你那不负责任的态度……〃然后像克格勃特务一样警觉地盯着他。
　　此时此刻，王铎还能说什么呢。只好任她说。她说了一会，突然很慎重道：〃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王铎开始紧张。她说，今天的午餐一定要她买单才行。王铎吃惊地问为什么。她说：〃你都这样对我了，像你这样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请我。〃
　　吃完饭，王铎一刻也不想留。走出了大门，王铎说：〃帮你叫辆车吧，以后再联系。〃她又怒了，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想赶我走啊？你要走你自己走好了。不过，你要走的话，我还是想送送你。〃
　　王铎本想回家的。被她这么一问，家也不赶回了，撒谎要去公司上班。她又坚持送他去公司。还说车票可以报销。王铎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于是她说：〃那你陪我走走吧。〃超级北风中，王铎陪着她走到三环。她向他道歉，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跟他赌气。王铎无语。到了三环天桥，她又要求他陪她站在路边。期间说起她爱上一个博士，送了那男的几千元礼物，然后那男的怎么无情不要她。这故事王铎今天听了不下10次，于是再听11次也无妨。
　　终于，终于让她平静下来，王铎拦了一辆出租车，恨不能像麻袋装棉花一样把性感的她塞到出租车里。回到家，她又马上发来短信……然后不停地打电话，用手机打，用小灵通打，用不知名的公用电话打……
　　8祝福
　　北方已经开始下雪。王铎回忆这一年来的生活，一切恍如梦中。他发现，命运对人开的玩笑是，一切没有变得太好，也不会太坏，只会越来越可笑。向总公司递交报告1个星期以后，顾阳突然来电，恳约王铎一起吃饭。他的饭局不是那么好吃。王铎本要一口回绝，但好奇心和好胜心作祟，于是答应了。
　　一见面，顾经理坦白纯朴的胖脸仿佛要挤出水来，不停哭诉自己遭人迫害，总公司要他补偿经济损失，否则进入司法程序。
　　〃我算完了！〃这个忠厚老实的阴谋家沮丧地说：〃我只不过从青岛的老赵手里多要一个点，他就看我不顺眼。这死龟儿子，平日我喂得他脑满肠肥，想不到趁我不在出阴招。〃
　　王铎白着眼睛不说话。顾阳急了，继续道：〃问题是，我现在不敢和老赵理论。他手里捏着我的另外一笔钱，捅出来，我要么倾家荡产，要么进去。你和他是老朋友，帮忙疏通一下吧！〃说着说着，这个白白净净的男子居然当众涕泪俱下，仿佛真要把自己融化成一滩水。
　　王铎泛泛安慰几句，起身告辞。听顾阳的口气，这家伙也捞够了钱。心想他也许知道自己算计他。他这是哀求自己。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他吧。
　　过了不久，公司管理层变动。正如王铎所愿，他不再调去西北片区，而且接替顾阳的位子，继续巩固原有的客户。大老板许诺，一年以后升职。至于顾阳，和总公司结束经济纠纷之后，立即跳槽去了另一家建筑产品企业，将来是王铎的对手。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王铎打算和青岛的老赵好好合作一年，以他的诚信和业务能力，不至于比顾阳更差。以前他胆小清高，别人送钱上门都不一定要。现在才知道，所谓规矩，全是定给老实人遵守的。人是会变的，如同黄河的水，在兰州都是清的，到了开封，全是泥巴。
　　王铎不清楚自己是否会成为一个坏人。但似乎只有成为坏人，才有可能在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里更好地生存。以前他做了许多傻事，最后受伤害的只有自己。
　　……
　　连下两场大雪，春节即将来临。除去工作，王铎彻底断绝了其它人际交往。白天上班，晚上做饭或去餐厅，回家拖地板、洗澡、洗衣服，然后躺在床上看两三个小时的综艺电视节目……明星模仿秀、非常6＋1、音乐MTV或者体育赛事。他害怕看到任何尔虞我诈或亲亲我我的场面。晚间11点，他熄灯入眠，清晨7点，他睁眼清醒。他比报晓的公鸡还准时。
　　时过境迁之后，王铎会想，他所恨的人其实并非那么可恨。顾阳偶尔和他通话，口气又恢复到从前牧羊犬的状态。至于如飞，他一直没有她的消息。甚至她在哪个城市都不知道。她也许爱着〃浩〃，那么两个人应该结婚生孩子了事。如飞其实没有对不起他。因为她和他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必然的承诺。就算有承诺，她也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生活。王铎想，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宽恕吧。上帝给人一颗善良的心，人们通常用它原谅自己，其实，它是用来原谅别人的。
　　年三十的除夕夜王铎没有和家人团聚。他一个人做了饭菜，一个人看春节晚会。过完除夕，他想一个人去旅行。无论哪里都好，只要能让他隐身于热闹之中，独享平静就行。他和家人、同学、朋友一一打电话问候新年。别人也同样打电话来问候他。后来，他就接到了如飞的电话。
　　如飞说：〃新年快乐。〃
　　王铎激动得手心冒汗，连声向她拜年。她说，她辗转得到他的新电话号码，但是一直不敢打给他。于是王铎就说她太客气了，朋友的电话应该爆打，难道不是么？
　　〃你还好么，在哪里呢？〃她问。
　　王铎轻松说：〃家里，我很好。〃
　　〃一定许多朋友陪你过年吧？〃
　　〃是啊。有许多朋友。我做了一桌菜，大家吃得正欢！你呢？〃
　　〃我这里也有许多朋友。大家非常开心。听到你的声音我很快乐。〃她说。
　　〃这就好。〃王铎迟疑了几秒钟说：〃那么，再次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放下电话，王铎不知是喜悦还是伤感。总算她当他是老朋友，没有忘了他。他又依稀记起两人生活在一起的那些无聊日子。平静地做饭吃饭，手牵手散步，看相同的电视节目，抱在一起睡觉，休息日购物或者运动，偶尔也去酒吧迪厅……这一切的一切，那些沉浸在平淡生活沼泽中的点点滴滴，现在仿佛受到加热变为气泡，上升至脑海的表面。他开始控制不住地想念她。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不论她漂亮、丑陋，不论她是否曾经背叛，甚至不论她不否还爱他，他都一样想念她。
　　他飞快地穿上大衣，飞奔至楼下。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人，但是满街亮着美丽的彩灯。他开始快步跑起来。他跑得很轻松，仿佛是在梦里。
　　来到原来住所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王铎满头大汗，摁响了门铃。如飞穿着他买的旧睡衣开门。王铎不停地帮她擦干泪水。她则紧紧地抱着他。他们的脸上很快就分不清哪是泪水哪是汗水。她的泪水和他的汗水仿佛是这两个孤独者最快意的情感表达。
　　房间里的电视传来新年的钟声。〃一，二，三……〃当当当响了12下，在这之前是陈旧的过去，而在这之后是不可预知的将来。这迎接新年的声音无意中饱含了人世间最虔诚的期待，深于一切赞美，一切祝福。
加勒比海盗的宝藏
　　1
　　〃假如可以选择，你最喜欢的职业是什么？〃
　　〃海盗。〃
　　〃什么？〃
　　〃寻找加勒比海盗的宝藏。〃
　　〃什么呀？〃
　　〃传说中的加勒比海盗抢劫了无数金银珠宝。他们把宝藏埋在美丽的无名岛上。你试着想象那个四季如春的小岛，高大的树浓密如绿地毯，干净的天空湛蓝，蔚蓝的海水温柔漫过白色沙滩，而在这其中隐藏着数不清美丽璀璨的金银珠宝。我要找到它们。〃
　　〃这么说是喜欢钱。喜欢就直说嘛。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钱多太有用了。我要买最快的芯片处理器，买最快的剃须刀、最快的自行车、最快的球鞋……当然还可以追求女孩子……最漂亮的。〃
　　〃不过花不了多少啊！那剩下的钱呢？〃
　　〃什么钱？〃
　　〃加勒比海盗的宝藏啊。〃
　　〃埋起来，找一个美丽的无名岛埋起来。〃
　　〃可不可以告诉我小岛的名字？〃
　　〃抱歉，都说了是个无名岛！〃
　　……
　　2
　　国贸内新开了一家甜品店，生意好得不行。可怀逐渐成为这里的常客。她最近经常踫到他……那个爱吃甜品的男人。也许他爱的并非甜品。因为他身边的漂亮女孩总是换来换去，他只是陪着各式各样的女孩品尝各式各样的食品罢了。那个花心的男子，以前从没见过。今年春天来得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样一个男人，刚从冬天的冻土中苏醒过来也说不定。
　　引起可怀注意是因为他说了文章开头那一番话。当时他们挨得特别紧。什么加勒比海盗啊！无名岛啊！逗得他身边那位姿态清纯的美女花枝乱颤。
　　〃真得吗？你要带我去噢。〃
　　〃你不行。你不会游泳。〃
　　〃难道你见死不救吗？〃
　　〃抱歉，我也不会。〃
　　……
　　搞什么嘛？居然有不会游泳的海盗。他们走了很久，可怀还一个人傻乎乎坐着。满脑子金银珠宝的事。
　　〃我会游泳！〃回公司上班的路上她自言自语。
　　3
　　可怀在一家日本公司当翻译，已经做了三年。三年来从幼稚到成熟，新鲜也变成了疲倦。这是事物的发展规律。问题是，她不知道自己除了翻译还能做什么。要是能听懂家里的小猫说什么就好了，遗憾的是小猫又无法为自己提供薪水。可怀的小圆脸现在看上去依然年轻。但对于女孩们来说，年轻不被当作资本利用显然是一无是处。年轻只会被消耗，就像新买的皮鞋，随你多么小心，鞋底总会被磨平。
　　再过几年，她就老了。
　　男朋友是公司技术部的同事，日语比她更好，所以两年前去了日本。赚钱故然多，但每年只回国一次。每次15天。她与他要在15天内完成恋人们一年该做的事，这听起来有些滑稽。但两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两年其实只是两个15天。当然其间还有无数缥缈模糊的越洋电话。男朋友说自己正申请回国。一回国，她与他就结婚。
　　她当然也想过与他结婚。可是兑现承诺遥遥无期。她觉得结婚像上帝一样遥远。太过遥远的东西不值期待，于是平常的日子她安慰他：〃没事呀！男人应该忙自己的事业。两年了，我们都没变。〃这句话也用来安慰自己。
　　4
　　〃我认识你。你是甜品店里爱吃甜品的女孩。〃他靠在电梯右侧，一脸灿烂的笑。
　　可怀白了他一眼。
　　他好像有些尴尬，继续道：〃我知道你在16层的日本公司上班。你是翻译。〃
　　她继续沉默。
　　〃我知道你有一个男朋友，他去了……〃
　　〃知道我有男朋友还找我。对不起！你把时间留给其他爱吃甜品的漂亮女孩吧！〃
　　16层到了。电梯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可怀自豪地跨步出去。电梯像忠实的仆人继续爬升。确认电梯门关上之后，她神经质地回头看了看，仿佛他也跟出来似的。
　　白天工作期间，她想起自己回应他的那句话……〃你把时间留给其他爱吃甜品的漂亮女孩吧！〃突然觉得脸红。他有其他漂亮女孩关自己什么事呢？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讨厌的男人。有那么多女朋友。随意搭讪。连游泳也不会，居然想当海盗。不过他的微笑稍稍挽回了她的一点好感。
　　5
　　男朋友说回国结婚的申请被驳回了，但是未婚妻可以赴日本探望未婚夫。可怀虽在日本公司上班，一直没机会去日本。她对日本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她觉得那是一个恭敬有礼、干净勤奋国度，然而那里又不可思议的涩情。她一点也不喜欢涩情。男朋友在电话那端常有些古怪的想法。她理解一个男人的寂寞。但她讨厌距离遥远的调情。
　　既然公司批准了休假，她开始积极地准备旅行。由于处理更多的翻译任务，她要常常加班。手头的工作忙完之后，可怀还是最喜欢去甜品店小坐。
　　他已经一周不出现了。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