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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花-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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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迅速从嘴里滑到胃里才够爽。这种粗野的进食只能用快感来形容，好比堕落。烧饼是用油炸过，油的来路不明，表面有白芝麻和黑芝麻。仔细观察黑芝麻原来是炸糊了的白芝麻。烧饼外酥内软，口感不错。单独食用烧饼没什么特别，但是配合酸辣汤的话就是极品饲料了。用〃好吃〃二字不能，也不合适形容这样的饮食，只能用〃爽〃！
饕餮爽食之后向收银台讨两张发黄的餐巾纸，冲到寒风凛冽的蓟州城里的时候，王铎已经不觉得冷了。他站在风中，用纸巾痛快、大声、激烈、粗鄙地猛省鼻涕。但是省完鼻涕之后，另一种心酸涌上心头。那样悲怆的感觉如此强烈，以至让他想要流泪。
天地一片肃刹，汽车像1000年前飞跑的战马一样在这片冲积平原上往返奔驰。王铎擦了擦并未流泪的眼睛，快步投身其中，像一滴水融于大海。
这一天，农历冬至。天气预报说，寒流来袭，预计未来几天将有大风。
2背叛
到会议室的时候，果然已经迟到。分公司经理顾阳正高谈阔论，看到王铎，慎重其事迎接就坐。此人天生一副倒挂眉，一张受气脸上仿佛永远诉说着诚恳与不幸。他搭在王铎肩上那双若有若无的胖手，仿佛就是腻上来的一滩猪油。
会议的前奏照例是总公司形势大好和市场竞争激烈的高调。作为世界知名建筑产品的大中华地区总代理，公司这几年发展非常迅速。记得小学背古诗，宋朝大官梅尧臣说，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王铎心想自己也快成为剥削者了。这是个仿佛永远热门的行业，战争时代修墓，和平时代把墓铲平造楼。北京国贸，上海金贸，广州中信，深圳地王……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所谓城市的风景了。连进进出出的人群都身价看涨，男的油头女的粉面，男的西装女的短裙。所有人步伐匆匆，目不斜视……
顾阳已经滔滔不绝表演了1个半小时。王铎昏昏欲睡。也许胃里的烧饼和酸辣汤在化学反应，用以提供虚度人生的营养。但是，人生为什么要如此空虚呢？
一年前，总公司派王铎来分公司，接手了几个大单子。他那时是多么踌躇满志啊。以他的业务能力和客户关系，按理说，一年下来，他完全可以功成名就，然后全身而退，回到总公司当个名正言顺的director。
世事难料，大风起于青萍之末。他当时就有预感不能来此是非之地。这一年来可谓事事不顺。首先，与他关系稳固的二老板突然离职，据说也是因为权力斗争。紧接着，他在总公司的位子被人顶替。最后，他在分公司的地位变得模糊不清。
顾阳这个变色龙。当初分公司业务萧条，处境凄凉，他像一只纯种牧羊犬一样鞍前马后，何等巴结。王铎年少得志，不谙世事而一时大脑发热，把所有客户及商业秘密全盘托付。王铎志满意得地以为，一年以后，自己就是顾阳的上司，而后者理所当然应该知恩图报。
但是现在，所有的一切全换过来。顾阳甩开这位好心的东郭先生，正大步迈向胜利和曙光。听说他最近与总公司往来密切，看来不是升职就是有更大好处了。
忽然，王铎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顾阳提起。这让他一时有点晕眩。顾阳说，由于分公司近来高歌猛进，事业繁荣，所以上头决定让经验丰富、年轻有为的王铎经理调任缺兵少将的大西北片区，不日即将开拔西部。这几月，王铎仍在分公司上班，但他目前手上的单子应如数按例移交。顾阳压抑着兴奋与激动，眉目传情似地说分公司能有今天全仗王铎，大家热烈鼓掌志谢，择日盛宴饯行云云。
王铎大脑嗡地一声，像被人用一面大鼓蒙住了敲打。他的身上没有伤痛，但是整个人却感受着敲打的震撼。显然是顾阳的暗算，而他却即将要礼貌地向这个小人表示感谢。
难怪顾阳哭丧的老实脸要绽开了青春的笑容。世上再也没有这样的好事了。王铎费力把他抱上轿子不说，现在反要感谢他的抬举。
世事无常。
嗟乎！时运不济，命运多舛。这是一周以来，王铎收到的第二份背叛礼物。
这一天，农历冬至。天气预报说，寒流来袭，预计未来几天将有大风……
3崩塌
王铎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空港区的分公司回到市里。他没心事坐公车换地铁。平日因为路远而省钱，但今天再也无力计较这些琐事。一点小钱，省之心烦。他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自己像受到惊吓的寄居蟹一样快速躲进车里，随口报了目的地。然后面无表情地任由司机驶向远方。
家中也依旧是清晨离开时的样子。门口的储鞋柜里横七竖八摆着各式男女皮鞋。多数是她的，只有几双是王铎的。客厅里摆着艳俗的玫瑰，一如她离开时的样子。王铎没有顾得上脱鞋，颓然倒坐在沙发上。大脑像狂风卷过的天空，没有颜色，没有生命，好比奄奄一息的活体标本。
突然手机铃响。和弦不知好孬地播放着爱情歌曲。王铎无由猛得怒起，奋力把它甩到地板上。机身、后盖和电池迸开几处。过了一会儿，他平息下来，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蹲下身体，寻找几处零件，一一拼凑在一起，重新开机，查到未接来电，然后回拨过去。
〃你好，我是王铎。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手机停电，请问哪位？〃
电话另一端是铁杆老同学，刚才从老家的城市打来的。幸好通讯工具发达，否则对老同学发火，真对不起他。
同学说，在机场看到她了，她一下飞机，就被那个男的接走了，然后她和那个男子在市里的酒店一起订了房间。
〃噢！〃王铎几乎是呻吟道。
〃不要着急，也许只是礼貌地迎接而已。你放心，我会一直跟着他们，给你一个水落石出的交待。王铎，你不要太难过。这世界上漂亮女孩多的是。〃
〃好，好。那么谢谢你。改天不醉不归。〃王铎机械地回应，然后挂断了电话。他想立即拨通她的电话号码，狠狠地摁了几个数字，但是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假如你的事业，你的爱在瞬间崩塌，你又会怎样呢？
4爱情
应该说，在遇到如飞之前，王铎就已经不是毛头小孩子了。大学毕业，他没有听从父母的安排，只身来到远在北方的首都，和从未谋面的朋友开始第一份职业生涯。小时候听算命的说，他这一生命遇贵人，冲桃花，而且走得越远越好。
前几年真是应了这句迷信的话，他的事业相当顺利。虽说没有什么〃人生第一桶金〃，〃成功人士〃，但也一直是心想事成，处处比平凡辛苦的职场员工高上一筹。和女孩子交往自然也少不了。漂亮的、活跃的、风情的，然而待在一起的时间都不长，他也一直没有上心。也许是因为缘分未到，或者，这世间的真感情原本就不过如此。
这样一直等到如飞出现。
那一年王铎回老家休假。一次聚会上同学带了一个娇媚的女孩子。长头发，单眼皮，小眼睛，高高的鼻子和赌气小嘴。她就是如飞。热闹时不爱说话，说话时带着诱人的微笑，这就是她了。
王铎休假两周。到了第二周他要离开老家飞回北京的时候，她和他抱在一起亲吻。她顽皮地把口香糖吐到他嘴里，然后是香甜滑腻地法式热吻。王铎喘不过气来，一不小心把口香糖吞到肚子里。这给他留下了很深刻地印象。
一周以后，他又忍不住偷偷溜回老家和她约会。那是他和她恋爱最具激情的炫丽岁月。两人背着工作，背着家人，背着朋友，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昏天黑地地拥抱、亲吻、水乳茭融。天底下所有一见钟情的热恋都要石破天惊。他和她也能不例外。
那时，他知道她有一个刚分手不久的恋人，名字叫什么浩来着。两人在不同的城市，据说分了手，但关系还若有若无地维系着。浩常常打电话问候如飞。如飞对他很冷淡，但也没有拒绝。
对于她的过去，王铎是很绅士的。她不多说，他也没多问。他对她说，他可以得到她的人，同样他也可以赢得她的心。
半年以后，她跟他一起来到北京。王铎托朋友帮忙，让她在朋友的公司做一份轻松的职业。后来，她又辞职，重新找了更好的公司和职位。再后来，他和她就顺理成章地搬在一起，朝九晚五，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
想当初，他和她的爱是放浪形骸的。但是，放浪形骸的爱也罢，按部就班的爱也罢，所有的爱都将变得平静、宽容而安祥，宛如溪涧江河，最终归于大海。他想，对她的爱，他是有把握的。一个男人若真正爱一个女人，他应该需要更多的是理智而不是情感。他用理智去慢慢实现对一个女人的承诺、责任，而不是让情感的狂潮放任自由。王铎和如飞最初有着巨大的时空距离，不过他们的情感在距离阻碍下反而异常灼热。现在这份距离消失，难道爱也要跟着消失么？
最初她的爱也是热烈的，因为那是她所熟知的地盘和领域。他的闯入改变了她的生活。她离开旧的城市，追求新的梦想。但是新的压力和现实感慢慢让她觉得疲劳，同时感到疲劳的还有对恋爱的幻觉。她渐渐发现，恋爱和生活的关系就好比无机物与水。恋爱的玻璃珠子泡在水里是五光十色的，但玻璃永远不会变成水的一部分。她爱王铎，但不一定和他在一起生活；或者，她喜欢和他一起生活，但不一定要爱着他。
和她在一起之后，王铎再没有和其他女孩有过亲密交往。他渐渐明白，爱一个人是软弱的。他是个坚强男子，但是他被她的喜怒哀乐所左右。王铎总是问如飞，他是否给了她想过的生活。这是个多么无聊的问题。他深恨自己这样不自信……是的，爱让人头昏；爱让人心软；爱让人不自信。
有一次王铎出差提前回家，屋里空无一人。如飞大概临时出门买什么东西。电脑开着，MSN对话框闪个不停。王铎很好奇，忐忑不安而又饮鸠止渴似地看了聊天记录。那是如飞和一个女朋友的对话。
紧张加上愤怒，许多话记不清了，但有些话让他疯狂。如飞询问前男友〃浩〃过得怎么样。她转寄的礼物他是否收到了。对方说，他很好，但他一直没有恋爱，也许还在等着她。她还说，在许多人眼里，当初如飞和〃浩〃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女友问如飞现在的生活状况。
如飞说，不好也不坏，但是有点没劲。
如飞还犹犹豫豫地坦白，她和〃浩〃偶尔通话联系，她其实是知道他的感情，而且，她也想他。
〃这么说是红杏出墙。〃女友说。
〃我是不是个坏女人呢？过几天我飞回家，他说要来见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身边那位知道这一切么？〃女友最后问。
〃我没告诉他。〃如飞说：〃他是个挺好的人。我不想伤害他。〃
……
王铎做贼似的看完聊天记录，家里一刻也待不住，飞一般逃到宾馆，在床上睁着眼睛趟了一整天，第二天装出按时出差到家的样子，仿佛是他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
那几天他和她说话极少。然后她说过几天请假回家探望家人。王铎只哦了一声，提醒她注意旅行安全。如飞发觉他最近似乎很疲劳，但她不知道他几乎每个夜里都失眠。
安睡者一样幸福，失眠者各有各的不幸。
5冲突
〃她和他一起吃晚餐。然后，他着陪她到酒店。看样子，他不会离开了。〃老同学话语凄凉，留声机似的重复白天的话：〃王铎，你不要太难过。这世界上漂亮女孩多的是。〃
〃这下，我就放心了！〃王铎说：〃你也赶快回家，不然老婆要发怒了。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王铎在黑暗中驼坐不语，有如空寂中的修行者。
一分钟以后，王铎起身赶往空港。他决定坐午夜的飞机来到她的身边，亲手埋葬他和她的过去，或者，再次救赎他和她的将来。
……
〃如飞，你还好么，我等不到你的电话。飞行累不累，你睡了么，一个人睡还是两个人睡？〃
〃我还好。我睡了。〃
他点燃自己心中的火焰，继续问：〃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她柔声回答：〃我在家里，当然是和家人在一起了。〃
压抑着怒火，王铎说：〃什么时候你的家变成酒店，而'浩'变成你的家人？〃
〃你……我，没有。〃
〃你大概忘了，昨天你还躺在我的身边，那我算不算你的家人？〃
〃我……我没有什么，你不要乱说……〃她紧张道。
她越是紧张，越是勾起王铎的愤怒。他的心几乎要冲出胸膛。他说：〃现在请你开门，不然我要破门而入。我已经做好所有准备。我们可以一起疯狂。〃
很快，门打开了。开门的居然是〃浩〃。王铎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倒在地，怒吼：〃你有什么权力给我开门。〃
如飞睁着恐惧的大眼睛，衣冠不整地坐在床沿。王铎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曾经深爱却即将远离的女子。她的美貌是那么刺眼，她的温柔是那么恶毒。他失控地挥了一下手。她下意识地躲闪，但巴掌仍然清晰地落在她脸上。
她尖叫了一声，几乎是本能地还手打他。王铎只觉得脸上一凉，既而开始发热。他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淌下来。这不是他所期待的结局，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在她面前呆立了许久。她别过脸去不看他。房间里只有这两个各怀心事的人。〃浩〃已经离开了。王铎心想，这个逃跑的胆小鬼，同多年前一样根本不值一提。他这么想着，稍稍感到安慰。然后一转峰，快步离开这个仿佛世界尽头冰天雪地一样的酒店房间。
他想他再也不会失眠了。事物发展的规律，要么轮回，要么毁灭。眼下，他还谈不上毁灭，因为他是男人。许多事还等着他去处理，比如收拾顾阳，比如拯救自己。在这老城市的街道上，王铎觉得自己边走边睡。他的睡眠要和原始森林一样宁静。他要成为另一个世界的一部分，仿佛是许多年以后的那场别离。
6交易
返回属于自己的都市，王铎以最快速度搬离那个犹如巢穴一般的住所。他只带走私人物品。房租已经交到月底。不论如飞是否回来，留在家里的东西丢掉或是烧掉都无所谓。比搬家更快的是更换电话号码。几天以后，世界清静了。
王铎到分公司完成业务交割，然后请一个多月假。顾阳兴头上得意非凡，以老妪的抚慰口吻说了许多肉麻话。从公司回来，王铎休息了几天，然后只身前往青岛。
赵方是王铎在青岛唯一的朋友，同时也是分公司最大的客户。王铎与他合作多年，关系一直很好。他也着实从王铎手上得到不少好处。这一年来，王铎把赵方这个渠道介绍给顾阳，两人的来往才渐渐少了。赵方风调雨顺地做着自己的生意，并不知道王铎被排挤。他对王铎的突然到来有些吃惊。
一见面，王铎就说明自己的来意。他希望赵方提供这一年来产品进出的货款单据。原因很简单，只要单据在手，王铎可以立即到总公司证明顾阳的私吞回扣的事实。一旦事实成立，就算顾阳无须承担法律负责，被扫地出门的命运也再所难免。而且假如计划成功，分公司管理层人员变迁，王铎遭排挤的命运或许就可以避免。退一万步说，鱼死网破地报复顾阳，也是对他惨遭暗算的一种安慰。
赵方很犹豫。他是个和气生财的生意人，既不愿意得罪眼前多年合作的朋友，又不想失去顾阳。最后考虑到王铎将来可能的升迁职位。他把理智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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