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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门剩女纪事-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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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姨娘亦是垂泪涟涟,给众人备下了清火的茶水,边布茶边难受道:“这些日子了,老爷那边还没消息,真让我们心里针扎一样。”

虞氏说:“我已经快马传书给姐姐,若言儿出了襄阳,姐夫说不定能帮上忙。在湖广地区寻查,侯府的几位公子也答应帮忙,言儿定会相安无事。”虞氏已经两天没睡,眼底淡淡的乌青,此刻连口茶也咽不下去。

徐姨娘站着给老太太扇风,忍不住道:“其实,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

文姨娘点头:“正是,言姐儿聪明伶俐,福大命大,希望这回是虚惊一场,菩萨保佑,让我们言姐儿毫发无损地回家来。”

“要我说,回家来,也不一定是好事。”徐姨娘在一旁悠悠接话。

老太太眼色一厉:“怎么说?”

徐姨娘正在兴奋头上,没顾及老太太的眼色,接着分析起利害来:“言姐儿回不来,我们自然操心,若言姐儿回来了,更要操心才是。姑娘家被拐走,若传了出去,名声可就坏了,如此兴师动众,又怎会滴水不漏,言姐儿一旦回来,我们还得操心该如何安置她,名声若坏了,嫁可嫁不好了,别连累的妹妹们,不如去咱们自家供奉的庵子里出几年家,避一避风头也是好的。”

虞氏一双明眸忽然眯起,颇有兴味地望住徐姨娘,盯得徐姨娘周身皆是寒气。

徐姨娘眼神一晃,自知说话造次了,赶忙低下头摇了两把扇子。

徐姨娘……虞氏的心里慢慢地有了一条线。李家公子曾嘱咐,掳走锦言的人,很可能是府中熟人,这个熟人,恐怕十有□是徐姨娘。

虞氏映在茶碗里的眼睛发亮,隐隐的有了些戾气:若真是她,她的报应也该到了。

因是气氛僵了,大家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散了。徐姨娘刚刚转身,却被老太太叫住:“盈儿,茶水凉了,换一壶上来。”

文姨娘本想帮忙张罗,被老太太一个眼神制止:“文莲,去,把莲蓬给剥了,最近你们太太火气大,莲子心不必去了,剥好了给你们太太端过去。”

文姨娘低头称是,看了一眼徐姨娘,转身退下了。

徐姨娘局促了一会儿,端起茶盘,准备去换水,却被老太太听不出语气的声音喊下:“放那吧,你过来,挨我坐下。”说着,拍了拍身边的位子。

徐姨娘没敢造次,放下茶盘,端起一个小杌子,挨着老太太的腿坐下,又顺手拿了个小木槌,给老太敲起腿来。

老太太的声音缓缓的,有几分追忆的意思:“盈儿,进我们连家多少年了?”

“十五年了。”这个,徐姨娘记得很清。

老太太微微颔首:“那时,你也才十五岁,跟言姐儿差不多高。”

提到锦言,徐姨娘心若打鼓,抬起眼飞快瞟了一下老太太,却见老太太面目平和,才稍安下心来,柔柔地答道:“老太太还记得。”

老太太怅然说:“怎么不记得,还是我把你带回连府的。那时我们还在嘉兴,子钰怀着身子,明甫的房里连个妾都没有,我上香的时候,在庙里看见你,虔诚地拜倒在菩萨像前面,抬起头来,我瞧见,长得也明媚。后来辗转打听得,你是城中一个小粮油店家的女儿,年十五,正是婚嫁的年龄。”

这一切,徐姨娘是未曾听过的,不知何故老太太忽然提起,倒也新鲜,总算知道当年,怎的就被连府看中,接进了大院里。

老太太咳了两声,又继续讲了起来:“按说,你是个小户人家的正经女儿,当年我还忧心,怕你家里心疼不许你做妾,谁知,事竟成了。我后来一直好奇,今日说起来,很想问一句,当年为何你肯答应给明甫做妾?”

徐姨娘脸色微微地发白,神情里滑过一丝落寞,旋即开口:“是我继母的主意,当年我家那个粮油店就快撑不下去了,正愁一笔银子救急。”

“也是身不由己。”老太太淡淡地扬了唇角,笑意转瞬即逝:“那么,你可曾后悔过?”

“不曾。”徐姨娘斩钉截铁地回答:“从来不曾悔。”

“何故?”

徐姨娘漂亮的眉眼漾出悠然的光采:“当年继母逼我为妾,我曾以死相抗,后来继母架着我到街上,当年老爷进士及第,派到嘉兴为官,我在街上看见老爷穿着青色的官袍,骑在黑马上,眉目磊落,意气风发,那一刻,我便打定了主意,一辈子跟着老爷。”

老太太不动声色,却言:“可我现在却后悔,当年把你带回府中。”

徐姨娘手上的木槌一顿,张了张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换了个姿势,撑住额,噙着笑意:“当年我选在子钰怀孕时将你接入府中,确实是存了私心,明甫那孩子跟我呕了一个月的气,不肯见我。当时我都没有后悔,也不觉得自己看错了人。果然,你漂亮,擅风情,又聪明,嘴巴甜,不出半年,明甫对你的态度便有了松动,那时,明甫和子钰之间也出了许多嫌隙,你很会把握时机,笼住了明甫的心思,一连生了两个女儿,直到子钰换成了文澜,你的位子依然是稳稳当当,毫不动摇的。”

徐姨娘暗咬住了下唇,不知老太太这旁敲侧击的话到底是要说什么,又怕慌乱时说错了话,只好咬住嘴唇一言不发,静静地听老太太说什么。

老太太垂下眼皮,悠悠地叹了一声:“可现在,我终究是后悔了。”

徐姨娘抬起眼,眼中皆是疑问。

老太太话锋一转,忽然说:“方才你说,言姐儿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其实,对我们来说,算不得好消息,对你来说,才真正是好消息。”顿了顿,又问:“你可曾想过,若言姐儿回来了,你该如何是好?”

徐姨娘手上的木槌“哐”地掉在地上,惊慌过后,赶忙又整好神情,说:“不知老太太何意。”

“你真当我是个老糊涂了么?我当年的手段,可比你多得多,而且,我也比你聪明。你做的事,聪明人做不出来。”

徐姨娘的指尖凉沁,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一切不过是老太太的推断之言,无证无据,谁也奈何不了她。

老太太也起了身,拄好拐杖,方道:“天网恢恢,等证据齐备的时候,我就不会像现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老婆子虽蛮横,还会为我孙女儿主持公道。”

城西兰逸酒庄,酒香正浓,李承焕坐在楼上,执着酒杯从阑干望向熙攘的人群,悠然自得。初秋的傍晚凉风惬意,云霞缭绕,再伴有美酒佳酿,说不出的清闲意趣。

连家大小姐一丢,承煜承烨执意留在襄阳城,进京的行程暂时搁置下来,忙里偷闲,承焕才一洗疲惫,坐在高楼饮酒。

穿着绿衣的随行小厮冕六从店小二手里接过小菜,小心地摆在桌上,忍不住问:“公子,连家大小姐的事儿,您真不管?”

承焕夹了筷子菜,送进口中,皱了下眉,挥手让撤了,漱了口方道:“你认为我该管?”

冕六笑着:“小的跟着公子这些年了,也看出公子对连小姐还算上心,这回出了这样的事儿,公子倒还有闲情,只吩咐他们暗中盯着大公子二公子,小的这回还真不知道公子心里的想法了。”

承焕微微一笑:“他们要找,我又何必费事,等他们找着了,我再管也不迟。你们打探的消息,他们现在在哪了?”

冕六答道:“雁城,今早刚到。”

“雁城……”承焕微一沉吟,旋即微笑:“我还没去过呢,可以顺便一游。”

作者有话要说:鲤二爷的脚步这不就跟去雁城了么,前日大家问我,小言要在青楼待三年?我想说,我的脑回路没有那么神奇好嘛!

50、霸王上弓

“郁金厢,一壶兰芳酒。”

“来嘞。”

“海棠厅;一叠白霜糕。”

“来嘞。”

锦言做这画春楼的小二已经半个月有余;做的多是上酒端菜、撤碟换碗这些跑堂活计,只瞧她一身灰布行头;长发隐在帽子里;端然是个瘦弱的小哥,若不仔细深究;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姑娘家。她第一次这么出现在七娘的眼前时,七娘很是吃了一惊;气得抖着手问:“你以为穿成这样;就不用卖身了?”

锦言低头嗫嚅:“养肥一点;可以卖个大价钱。”

七娘挥了挥帕子:“行了;反正都是打杂的;谅你也跑不了,手脚勤快些。”

锦言高兴起来,甩了甩搭在肩上的白毛巾:“海棠厅,白霜糕,来嘞——”

要说锦言虽然穷过,可真没干过这伺候人的活计,在外婆家时,也不至于抛头露面去干活,回了连府,更是金尊玉贵起来,洗面梳头都有人伺候着,最重的活儿也就是拈针引线这种琐碎事情,跑堂看起来轻松,实际上学问大了去了,嗓子要喊得响亮,腿脚要跑得灵活,眼力价更是不能低了,哪个桌子酒壶空了,哪个包厢菜式凉了,都得紧瞅着,若有客人高兴了,还能得几枚赏钱,可若客人不高兴了,那可不跟你客气,还得笑眯眯地受着,吭都不能吭一声,但凡表现出一丝不满怨愤,那转过头就被七娘和几个小老板挨个训斥,打骂也是常有的,一回锦言睡得晚了,早上迷瞪着把菜上错了,二话不说就迎来了客人的一巴掌,被打得眼冒金星,比起来,家里祖母的手劲儿可就小多了。

气受得多了才知道,无论怎样,家里人都比外边人对你好。

晚上时候跑堂,白天大部分时辰都在跟着几个姐姐学音韵诗句,诗句上锦言本是信心满满的,跟着母亲读了许多诗,想是应付得来,谁知道虞氏所教的诗在画春楼可派不上用场,如今所要学的诗,虞氏是不让读的,内容多是剪红刻翠、闺情春怨一类,看得锦言只想打瞌睡,这还不算,还要编成曲子唱出来,和着琵琶,自成风流情韵。姑娘里有一个姑苏人,唱起小曲来咿呀成调,软侬吴语,好听得不得了。锦言唱歌天分很低,总摸不到调子,好容易摸到了调子,又唱不出其中的关窍来,着实让姑娘们笑话了一阵。

好在她会吹笛子、弹古琴,稍能掩饰唱功的不足,锦言有时想,若锦音来这画春楼,比她可容易多了,只要弹首曲子,客人们准争着给缠头。

画春楼的姑娘们都是有一二技艺傍身的,比如那姑苏姐姐就是曲子唱得好,阿卿姐姐是推拿的功夫到家,还有舞艺绝佳的,或者画工一流的。闺门少女用来遣情助兴、打发时间的爱好,在画春楼的姑娘这里,都是生存的砝码,锦言有时看到这里的姐姐们眼神要比她认得的同龄小姐们成熟许多,心里就想:无论如何,大家身处怎样的境遇,都在努力活下去,这便是值得尊重的。上辈子为了亲事就寻死觅活,现在想来,是多么可笑啊,还有大宅子里头的小姐们就算是亲姐妹也多是不和,争来斗去,比前比后,不肯有一点输了人去,还变着法要看人笑话,可画春楼里的姑娘们,从不会如此,若是有人受了委屈,大家伙便会一起去安慰,若有人遭了难,大家伙也会想尽办法相助。

大家都是苦命人。阿卿是这么说的。

这日,雁城的阔少刘小爷光临大驾,点名让头牌姑娘画眉服侍,画眉病得起不了身,只有婉拒了,惹了刘小爷一肚子火,便又耐着性子点了姑苏的姑娘唱曲子,摇头晃脑听到一半的时候,姑苏姑娘因夜里凉着,嗓子底轻咳了一声,被刘小爷耳尖听见了,又是一肚子火,此时正翘脚踩在凳子上,举着筷子嚷嚷:“今儿爷带着弟兄是来找乐子的,不是来找不痛快的!点的姑娘忸怩不见人就罢了,爷我大量,唱曲儿的也敢糊弄爷,也不打听打听爷的名号,活不腻烦了!”大老粗的声音,因是酒喝足了,舌头有些大。

七娘袅袅走来,瞟了刘小爷一眼,知是惹不起的,于是赶忙福了福,笑说:“妾身有礼,爷别恼,姑娘们不懂事,爷喜欢哪个,自己指便是了,今日爷的局,算在七娘头上。”

刘小爷的筷子要指到七娘鼻子尖:“爷像是请不起客的人吗?要你个老鸨子出面,传出去笑话!”说着,筷子指了一圈:“你们谁要个老鸨子请客的,啊?”几个爷都笑将起来。

七娘的脸立时黑了,这画春楼在雁城也是叫得上名号的,七娘她黑道白道的朋友多少都结识了些,好歹有些面子,很少有人对她这般不敬。他刘小爷什么东西?要不是看在他叔父的面子上,早教人把他扔出去了。

刘小爷以为自己的威名镇住了场子,更是威风起来,把袍踞亮了出来,掸了掸,扬声道:“我这身衣裳,便是京城剪艺阁出品的,京城剪艺阁的衣裳能是谁都有的?要不是跟彭国公府沾亲带故,能有这一身?”言语里尽是洋洋得意。

正夸口的时候,锦言打了个哈欠,手上捧的酒盘一倾,一杯酒正正好好泼在那金贵的袍踞上,成了个小地图。

连同七娘的所有人都转头诧异地望着锦言:有种啊!

锦言哈欠打到一半停住,赶忙摆了摆手:“我……我不是故意的!”

刘小爷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铁板,揉着腕子就逼近了:“这位小哥……你……”语气里透着阴森森的恐怖,锦言觉得这回恐怕要被痛打一顿了。

刘小爷愈接近了,俯□去逼视着瑟瑟的锦言,忽然一句:“这位小哥,你长得好生俊秀啊。”

惹了满堂的吆喝。

锦言缩了缩脖子,边退步,边辩解:“方才……是不小心的。”心里十分害怕,若然这个刘小爷有龙阳之癖,可如何是好啊。

好的不灵坏的灵,刘小爷果然对着几个兄弟斜着眼笑:“没玩过这一口吧?告诉你们,就一次,保管你们不再想女人。”

另几位爷也来了兴致,猥琐地交换着眼色。

七娘侧身拦了过来,道:“爷,这不合规矩,爷要是有兴致,多少姑娘都是有的……”

刘小爷不耐烦起来,给随行的使了眼色,便有人将七娘扣住,七娘挣脱不得,气得破口大骂,刘小爷充耳不闻,只□着走向锦言,那眼神真像狼见着了肉。

锦言的汗珠子滚滚落下,后背已经贴着墙壁,逃无可逃了,急得发慌,忽然有了主意,一把扯下帽子,盘好的辫子即刻散开,她惶急地解释:“我……我是女的,不是你们那口……”说着,又红了脸。

刘小爷真有几分讶异,转头向兄弟们。

锦言以为可以逃过一劫,擦了擦汗再抬起头时,发现风向不对。

那几个爷笑得愈发淫邪了。

刘小爷大手钳住锦言的胳臂不松,笑嘻嘻地问:“小妹,有十三岁没啊?看起来真嫩,还是个雏儿吧。”说着,笑着向另几个夸口:“爷我有个本事,是不是雏儿,用鼻子闻一闻便知道了。”于是,俯□来,鼻子凑到锦言脖子口。

锦言闻见那刺鼻恶心的酒气,气得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恨不得退到墙里面去。

刘小爷直起身,满意地笑:“咱们兄弟几个,今晚有福,哈哈哈……”说完,不顾锦言的挣扎,将她打横了抱起,就往楼上去了。

慌乱之间,锦言只在桌子上抓了一根银筷子,银筷子握在手里,已经存了死意。

只是,就这样死了,有许多遗憾,很多事情还没经历过,许多人还留在心里。

可,总不能被眼前这人侮辱了,锦言又握了握筷子,手心微微地发汗。

刘小爷嘻嘻哈哈地招呼弟兄们上楼,撞开了一间客房的门,便将锦言掷到床上,一边宽衣解带起来。锦言爬起身子,握着银筷子就往心口刺去,一个眼尖的随从看见,一剑将银筷挑在地上,“叮”一声脆响。

刘小爷回过头,冷笑了笑,停下了解衣的手:“想死?”

锦言咬了咬唇,目光莹然,若是死不了,怎么办?

锦言的态度许是激怒了刘小爷,他大步跨来,先给了锦言一个耳刮,又命人取了酒来,胡乱给锦言灌了下去。

锦言被呛住了,嗓子烧一般得痛,心里蹿出火来上了头,憋得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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