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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门剩女纪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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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煜一副“你再胡说试试”的表情,然后摇了摇手就走了:“那大小姐好好欣赏,我就先回去了。”走了几步又驻足回头,笑意盈目:“不许悄悄地跟着我回去。”

锦言总归是回到了筵席上,台上的戏已经唱到了尾声,刚走进隔间,虞氏淡淡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锦言吐了吐舌头坐定,锦心忍不住埋怨起来:“你去哪里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锦言:“我……在小湖边晕倒了……”

锦心:“……然后呢?”

锦言:“然后醒了就回来了。”

锦心:“……”

夜色已沉,宾客们都早已散去,侯府回雪堂里,一个声音冰凉透骨:“你确定她没听到别的?”

“应是没有。”

“我们决不可冒险,若让老爷知道……”

“母亲放心,即便她知道什么,也不会说出去的。”

“你就这么肯定?”

银瀑一般的月光被碧绿的竹棂窗格成方束,将承焕玉雕一般面容照得清明,他轻薄的嘴唇微微扬起,说:“我肯定。”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才发现第一章里,我写的陆鸿是个克夫命···克夫命···夫···命···

18、流光皎兮

虞氏对锦言的教育很严苛,却又不同于一般的闺阁教育,比如,传统教材女四书是一概不用读的,虞氏说,那里面说的都是道理,遇上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的人往往会很吃亏。

虞氏还说,家是不讲道理的,讲的是人情,可有的家,连人情也不讲,只讲实力。

虞氏还说,当今世道就不大讲道理,结婚的时候,双方明明只看门当户对,可一旦日子过不好了,就偏偏要怪性格不合,而一旦性格不合,多数都是那女孩的错。

锦言上辈子建立起的三观几乎要崩毁,仔细想想,却觉得虞氏所言甚是,说不定数百年以后,风水轮回,女子男人的地位将会倒置,所以虞氏只不过活错了朝代而已。

每日的卯初时分,锦言就必须梳洗完毕,到小书房去练一个时辰的字,抄的是《全唐诗》。虞氏说锦言的性子既绵软又不拘,读杜工部久了怕会郁气于心,读李青莲多了怕会放任自由,于是点了王右丞的部分,每日抄诵,王诗清贵风雅,还能提一提锦言的气质。

虽是如此,虞氏却不刻意地改变锦言的性情,只是在她原有的秉性上略加补正罢了。虞氏说,法天贵真,只有精诚之心才是最美的,要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环境如何改变,都不要动了自己的本性真情。

锦言想,若虞氏可以当一个哲学家,必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此刻正值卯中,锦言的帖子只抄了一半,身边伺候磨墨的是皎兮。虞氏从自己的大丫鬟里拨了书月给锦言,书月持稳,虽调去伺候锦言,仍是漪兰居的掌事大丫鬟,阿棠依然贴身伺候,陈嬷嬷只做些琐碎的闲活,那天,虞氏还找了十个新上来的丫鬟侯在院子里,让锦言选出两个近身的大丫鬟,再选出两个二等丫鬟。

当时虞氏便端了一盏茶稳稳地坐在边上,眼中淡淡笑意,这是故意要考量锦言的用人眼光呢。锦言背着手走了两个来回,便挥了挥小袖子:“书月姐姐,你把她们带到偏厢的大房子里去。”然后又在书月的耳边说了几句,书月抿唇一笑,低头退下了。

那个房间是空的,既不是书房也不是卧房,只立着几个黄花梨木古玩架子,十个丫鬟们都噤声候着,眼神却不安地互相瞟着,毕竟能留在小姐闺房近身伺候,是件极好的差事。一会儿,书月进来了,一边踱步一边吩咐道:“小姐会亲自过来相看,各位再等一会儿,小姐有事耽搁了。”忽然,脚步不稳,就要摔倒,情急之下扶住古玩架子,手扶之处,一个白瓷花瓶被拨在地上,砸得粉碎。

书月脸色微微发白,咬了咬嘴唇,将碎瓷收拾干净,冷声向丫鬟们道:“这个事你们谁也不许说出去,要是太太和小姐知道了,你们谁也别想进漪兰居来!”说完,便快步走出。

十个丫鬟都面面相觑,心里各自打算。锦言进来的时候,瞧了瞧她们的脸色,便徐徐说道:“我年纪小,又刚回来,选大丫鬟,便是时刻要在我身边提点我,而不是哄我,糊弄我,明白么?”

丫鬟们都低头称是,锦言眼神转了转,停在古玩架子上那一圈没有灰尘的格子,皱起眉:“母亲最爱的白瓷鹤颈瓶怎么不见了,你们谁看见了?”书月站在锦言后面,适时给了那些丫鬟一记眼色。

其中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领了书月的眼神,含笑上前说:“我们进来的时候,就不曾见过。”

“哦?”锦言皱了皱眉,书月抿了抿唇角。

“你们都没有看见?”锦言又问。眼神扫了一圈 ,无不心虚低头,只有一对形容尚小的女孩儿绷红了脸,互望了两眼,下定决心似的,一齐怯生生开口:“小姐……那花瓶是被……”

“好了,说话声音太小了,”锦言打断她俩,扬起嘴角:“你们俩个先出去吧。”两个女孩以为自己无望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不得不听从吩咐出去了。

锦言看着剩下的八个,其中有一个脸通红,还有一个很奇怪,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板着脸站得笔直。锦言仰头想了一会,忽然拍手一笑:“是了,我忘了,定是三妹妹借去插梅花忘记还了。”别的丫鬟们闻言都松了一口气,面色也缓和起来。

那个脸通红的忽然站了出来,软声细语说:“小姐,若丫鬟们犯了错,小姐是怎么惩罚?”

锦言想了想说:“再一不再二。”

她忽然松了一口气说:“方才,有个姐姐犯了错,小姐就原谅她一次吧。”

显然是要给书月求个免死金牌,再说出实情。

锦言一笑:“别的事儿,一会儿再说吧,现在只说选丫鬟的事情,不如你们先等一会,容我同母亲商议一下,再做决定。”

说完,就出了门口,心里定下了先前出去那两个女孩做二等丫鬟,刚才求情的那个女孩做一等丫鬟,可始终还差一个,心里有些失望。正想着,那个始终面无表情的丫鬟追了出来,给锦言请了安,便向书月说:“这位姐姐,我有话想跟你说。”锦言略微诧异,便允了,书月看了锦言一眼便随着那女孩走了,锦言去了虞氏那里,把情况说了一遍,虞氏点了点头:“你倒不算太笨。”这时,书月也回来了,笑说:“可算能选齐了。”

锦言扬眉:“怎么着?”

书月笑答:“刚才那女孩儿喊我去,跟我说,‘你犯了错,就要得到惩罚,你去跟小姐承认错误,若你不去,我便去告诉小姐实情。’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差些笑出来,她是个难得的,既在人前给了我面子,又在人后给了我机会,对小姐又忠直,可不正填上那缺的。”

锦言心里也十分高兴,说:“性格好是对自己,人品好是对别人,母亲,你觉得怎样?”

虞氏心里也觉得好,说:“都给起名儿吧。”

锦言沉吟了片刻,慢悠悠道:“最先的那两个二等的,一个叫浅星,一个叫晓星吧,给求情的那个叫流光,最后那个叫皎兮,如何?”

虞氏摇了摇头:“小孩心性,起得也稚气。”顿了顿又说:“就这样吧,之前你求我留给你使唤的那个丫鬟叫什么?”

“是墨心。她是我在雪里救回来的。”

虞氏见过墨心一次,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锦言以为虞氏不答应了,谁知虞氏竟然先提起了,定为二等丫鬟,也算了了一个承诺。

现在,站在她旁边给磨墨的,就是皎兮。

“皎兮,你说为什么有诗圣诗佛诗仙诗鬼,却没有诗神啊?”

皎兮摇头。

“皎兮,为什么诗人喝酒以后特别有灵感呢?”

皎兮摇头。

“皎兮,说句话呗。”

皎兮鄙视地看了锦言一眼。

皎兮这样惜字如金,和墨心简直是天地之别。墨心的三寸莲舌简直能挽出花来,却也不刻意奉承,把话说得应情应景,跟真的一样,若生成个男子,便可以去当个文官,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也能平步青云了。昨天晌午,墨心得了信儿,知道可以留在连府,立刻来了漪兰居向锦言千谢万谢,可中间出了个事故,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锦心来串门子,估计是来看看她死了没有,正碰上墨心跪在地上舌灿莲花。

锦心随随便便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儿?”就这么一问 ,问出了状况。

墨心垂首恭声回答:“回二小姐,我叫墨心。”

锦心的秀眉倏地皱起,眼神变得像刀子,叱问道:“连锦言,我叫心,她怎么也敢叫心,你是故意找麻烦么?”

锦言尴尬地摇了摇手:“这是个巧合……”

锦心不依不饶:“哼,巧合?那她怎么不叫墨言,偏叫墨心?”

“呃……墨言……这不好吧……”

这时,墨心的脸红而转白,眼神看着地面,在锦心面前,施展了她的独门绝技:“回二小姐,墨心从小运气都比兄弟姐妹们好上许多,家乡饥荒,全家饿死独我活了下来,今日二小姐这么一说,我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我托了天大的福气跟二小姐有一字重名,沾了二小姐的运气,我才能安稳到现在,如今见了二小姐,真是神仙一般的人人儿,我真是小鬼见了佛,自惭形秽得要命,哪里敢同小姐有半字牵挂呢,既然冲撞了二小姐,不如让大小姐随便给赏个名儿,不然真是折煞死我了。”

锦心秀眉轻展,勾唇一笑:“是个识相的。”说完,望向锦言。

锦言几天之内要给这么些人起名,实在有些才思不逮,想了想,说:“不如把心改成星辰的星,既免了忌讳,又不改你名字的发音,我身边的几个都是以星辰取名的,这样也正好。”

墨心从此就叫墨星了。

锦言手里写着字,魂儿早就不知道飞去哪里了,皎兮忽然拨开她的笔,说:“小姐,你这句诗抄错了。”

“啊哈哈哈,我是故意试一试你的文化程度。”

皎兮鄙视地看了锦言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嗯,吃的有了穿的有了丫鬟也配齐了,可以好好地过日子了

19、凌夫赶妾

锦言写到“寒梅著花未”时,几位姨娘正一块来给虞氏请安了。

锦言的小书房和迎客厅贯通,用黄花梨雕四扇屏风隔断开来,迎客厅的一言一语,锦言都能听得真切。听说从前,虞氏对晨昏定省不太上心,每日给老太太请安虽是荒废不了,可姨娘们给主母请安这一规矩,已经被虞氏废得七七八八,隔三差五就寻个事由推脱了,偶尔姨娘们来了,也都问个好就散了。可自从锦言搬进来,姨娘们都得准时准点在迎客厅里候着,请安以后,虞氏多半还会留她们吃一会儿茶,说一会儿闲话。

宅门里的娘们日子过得单调乏味,即便平日里都不甚相和,但坐了下来唠唠家长里短,大家的精神头都很高涨。虞氏不像老太太,在老太太面前总要规规矩矩,正襟危坐,虞氏规矩少,话也少,多半听她们讲,她们讲到兴头上,往往就忘了主母的存在,你一言,我一句,常常到了午膳时分也没散去的意思。

最痛苦的其实是锦言,她抄到“不自著罗衣”的时候,外边在八京城里流行的新兴服饰,抄到“羞人映花立”的时候,外边在八总兵家的新媳妇把婆婆如何气倒,抄到“晚年惟好静”时,外边在八老同知八十得子是否属实,抄到“弹琴复长啸”的时候,外边在八程秀戏班里新推的剧目不及南新戏班的。听说王维晚年在官员和僧侣的身份中摇摆未定,而锦言亦有此难处,在雅士和八婆之间不知何去何从。

丽姨娘的声音轻飘飘地从迎客厅传进来:“你们可听说了?侯爷才认了一个儿子,说是战乱时候流落在外面的,嗳,说白了,不就是个私生子么。”

文姨娘接了话,叹了口气,说:“咱们私底下说,爷们在外面风流的时候也该顾忌些,虽说妾不如偷……”

“诶,”徐姨娘碰了茶碗,打断了文姨娘的话头:“妾不如偷……文姐姐,这话你也敢说,你忘了上半句了?你这明里暗里的意思,难不成是说咱们几个能压过太太去?”

文姨娘生得普通,又是外边买的丫头,徐姨娘抬进府的时候,文姨娘还只是个通房丫头,只不过伺候得明甫久了,在府上也有了些脸面。本来,徐姨娘对这个姿容平常的丫头并不放在心上,可偏偏老太太看中她,抬了她做姨娘,还让她协理府中家务,生生分了徐姨娘的一半权力。老太太的意思,徐姨娘怎会不明白,是怕她恃宠生娇,要找个姨娘与她制衡,文姨娘温顺懂事,资历又久,自然是第一人选。

文姨娘自知话说错了,赶忙红着脸跪下了:“太太,是文莲该死,说错话,冲撞了太太,文莲是无心……”

虞氏让她起来,想了想,说:“书非借不能读,你说的也没错。”

徐姨娘冷了笑脸,丽姨娘见徐姨娘吃了个软钉子,咯咯笑道:“是呢,文姐姐说的不过是爷们心里的想法,又不是说在家中的地位。爷们喜欢新鲜,跟猫馋鱼一个道理,铁打的正妻流水的妾,哪有妾能越过正妻去的。”

文姨娘的脸色才缓和过来,坐定喝了两口茶,才继续说:“丽妹妹说的是正理,咱们几个是托了老爷的福,能抬成姨娘,总算能安稳一世,外面的女人再勾男人的魂儿,还不是没名没分,就说侯爷那私生子的亲娘,不知道要看多少人的白眼呢,如今撒手去了,留了这么大一个儿子,虽说也是侯爷的骨肉,可私生子毕竟连庶子都不如的。”

丽姨娘端茶笑言:“要我说,侯爷这回也太过分了些,大张旗鼓地迎了个私生子回来,昭告天下,让李夫人的脸面怎么过得去呢。而且掐指算一算,这个私生子比李夫人所出的公子还长了大半岁,二公子生生被压成了三公子,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呢。”

徐姨娘勾了勾唇:“我徐盈儿一辈子佩服的人也不多,李夫人真真是让我不服都不行的。侯爷在寿宴上演了这么一出,听说李夫人连眉头也没皱一皱,仍是笑脸迎客,侯爷这般不给她面子,她却给足了侯爷面子,这胸襟气度,男子里也是少见的。我听说,侯爷的意思,要把这个私生子记到李夫人名下,李夫人没说别的,竟一口应承下来,你们说说,哪位主母能做到这个份儿上!”言语里,还是在记挂当初虞氏不肯记锦心于名下的事情。

说起这个,文姨娘含笑说:“我前儿给老太太开背的时候,听老太太的意思,是要把心姐儿带在身边养着,妹妹应该也得了口风,可考虑得怎样了?”

老太太自从上回和虞氏吵了一架,就宣称生病了,连每日的晨昏定省也取消了,只有文姨娘还能见上她几面。

这回,徐姨娘还没开口,虞氏扣上茶杯盖子,忧虑道:“老太太性格古怪,心姐儿去了恐怕要遭罪了。”

三个姨娘互望一眼,都低下头品茶去了。

锦言在书房里直乐,小声说:“她们肯定觉得还是母亲的性格更古怪一些。”

皎兮这回开口了:“我觉得太太很正常啊。”

“呃……”

虞氏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弄得冷了场,也找不出话来说,只好发呆去了。、

这时,救场子的人来了。陆姨妈边进来边笑说:“她们说你在这里,原来聚了这么些人,你们在说什么呢?”

几个姨娘都站起来问了好,陆姨妈含笑应了,文姨娘才说:“刚才正说到老太太日子寂寞,想带着心姐儿在身边。”

陆姨妈在虞氏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接了茶,淡淡一笑:“连老太太的威名,我在闺里便听说过的。”说完,笑着看了徐姨娘一眼。

陆姨妈也是听说了老太太要抚养锦心的事情,才焦急起来,本来,她的打算,是劝一劝虞氏,希望她也将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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