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夜传奇-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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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羽换了素衣，静默的在秦源的身边，看着进香告别的人。偶尔，目光流离在秦源安然的睡颜上，就化作了长久的怀念。

晚间，人员都被流羽遣散了出去。空荡的灵堂只有流羽和秦源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

流羽提着一壶酒，边饮边自语的说道，“你这个家伙真是不守信用，说好了你的儿子还要认我做干爹，可是你连家都未成。”

“你不是说，这一次征战回还就让天若帮忙物色么？”

“你不是说，你要看着我一步步登上至尊，然后你做我的大将军么？”

“你不是说，你要成为天和最有名的战将么？”

…………

渐渐的沉寂，流羽看着安静不做声的秦源，隐忍的泪水终于开始渗出眼眶————你勾画了那么一个美好的前景，你许下了那么雄壮的誓言，你却来不及实现，就这样的离去，再不归来。

抬眼，看着秦源的承影剑，流羽收敛了难得的悲伤。他起身，走到了牌位前，伸手拿起了长剑。一寸寸的拉开，长剑雪光，辟天震铄。

“我会用这一把剑亲手杀了沙魔，为你报仇的！”流羽还剑入鞘，在清脆的铮然中，立下了誓句。

最后看了一眼秦源，流羽大步的离开，回到了房中，思考着退敌之策。

鬼怪之说，流羽向来是不信的。而这一次他不得不信，也明白此等事情是人力所不能为的。若是执意的投入大量的兵力，也不过是自损人资，没有丝毫的意义。

真是麻烦————流羽抬手轻轻按压着眉心，目光无意识的在桌子上扫视。

《孙子兵法》露出了一角，流羽觉得头脑中划过一丝闪电，似乎有什么昭然若揭。他凝神细思，恍然明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是的，就是这样。

突厥请来鬼怪，我方自然可以请来降妖除鬼的人。

眉头展开，流羽急忙起身，召唤近侍请来诸将商议。

一夜的商谈，最终定下了新的战略————坚守不出，回程搬兵。同时派出来士兵去请瀚海境内最富盛名的天师。

在众将士陆陆续续的离开后，流羽也走出了房间，抬头看着天空————一片清爽的通明，要人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仿佛那预兆着一个全新的希望。

第130章：兵车行4

玉衡子是玄仪道派的师尊，也是瀚海极有名气的天师。这一次为了百姓众生，他破例出山，跟随流羽的信使来到了边城裕阳关。

站在关口，玉衡子观望着天色——…北方阴沉，有黑云徘徊不去，是为妖气。他细细的看了片刻，确定那是有着上千年道行的老妖，果然是一大祸害。

于是见到流羽的一刻，玉衡子就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沙魔邪性已成，惟神可压，人力为之，代价太大。”

流羽对这些玄幻之术并不了解，玉衡子就细心的一一解释。降妖是建立在术法高深的基础上的，否则就只能被妖物所伤害；当本身的术法达不到那个底线的时候，可以通过道家的阴阳五行来借助外界的援助，从而达到克制妖物的目的。裕阳关外的沙魔是古神世界的恶魔，在封印的时间中积累了无数的怨气，此次爆发自然凶悍无比。若是要克制，就必须借助上古神器削弱它的力量，才能趁机再度封印。但是，先不说上古神器的难寻，就算有也是很难开启的。若是机缘不够，就算执有也不过时废物一个。

流羽还是不怎么明了，他有些而急切的问道，“道长只需说，能不能除就好。”

玉衡子看着焦操的流羽，颔首，道，“可以。不过——”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看见了流羽的迫不及待才终于说了下去，“要用将军的血来祭奠。”

流羽轻轻一笑道，“这个自然，道长放心就好。”

玉衡子明白流羽不懂自己的意思，便又解释道，“犯上的直言，将军的血是帝王之血，是除了神之后裔外，唯一可能开启神器的血。只是，祭奠神器，要一直到神器开启为止，而这个过程谁都说不准要都持久。”

“也就是说，有可能我的血都溜进才勉强打开神器？”流羽恍然，直率的说了出来。

｜Qī｜玉衡子颔首，默认。

｜shu｜“无妨。”流羽笑了笑，道，“天要亡我，非吾可抗。”

｜ωang｜玉衡子欣赏的看着流羽，缓缓的开口，才吐露了一个“好”字，就被推门而入的天若打断了。

“我不用神器一样也可以降服沙魔。”款款走入的紫衣少女面上燃起清浅的笑，其音泠泠。

“天若……”流羽很是吃惊，看着天若失了声。

玉衡子看见天若后也有片刻的失神，他不可思议的打量着天若，终于确定了什么，才要说话却被天若过度冰封的眼神制止了。很奇怪，那样年轻的少女，却拥有着如此威慑一如神祗的目光，要玉衡子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想和道长探讨一下，你先出去吧？”天若转向流羽，询问的语气却是没有转圜。

流羽看了看天若，又看了看玉衡子，有些犹豫，却还是离开了。

第131章：兵车行5

“道长很奇怪吧？”天若微笑着坐下，淡淡的开了口，“因为我已经没有人气了。”

玉衡子看着天若，蹙紧了眉头，“你身上是不属于人界的纯善之气，应该是神界之人吧？可是你神识不明，应该还是人啊？”

天若一直都维持着笑容，通明的没有一丝欲念的杂质，却是那么的淡漠。她琥珀色的眼睛静静的看着玉衡子，轻轻的说道，“我和创世神做了一个交易。”

玉衡子一惊，抬起头，喝道，“浑说，神岂会一如凡俗？”

“我喜欢说交易，因为他给与了我最珍贵的，我也付出了最珍贵的。”天若缓缓的说道，“很公平，为什么不是一个交易呢？”

摆手，制止了玉衡子的反驳，天若接着说道，“神给与我力量，我可以为流羽扫平一切障碍，让他成为天和至尊；同样的，我要将我的生命交付给他神，在必须离开的那一天回到珞珈山，作为永生的神，和他生死不离。”

“在我陪伴流羽的时间里，我会慢慢的变化，和常人不同。而我不想流羽知道。”天若看着玉衡子，说道，“我想道长帮我，维持现状。如果道长无能为力静止那种变化，还请道长帮我给所有的人一个幻象。”

“你要静止神性的复苏，会极大的损耗你的真元。”玉衡子看着天若，有些不解，“而且成神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你却为何这般的遮掩？”

“因为我厌恶那些神。”天若直率的说道，“若不是为了流羽，我才不会答应他的要求。”

“好。”玉衡子点头，答应了天若，“你是神，我自然会帮你。”

天若不屑的一笑，然后淡淡的对玉衡子颔首表示了谢意。她满意的起身，莲步轻移走到了门前，在离开的瞬间又回首对着玉衡子说道，“还望道长帮我保守秘密。”看见了玉衡子的首肯，她才再度转了身子。

玉衡子看着天若离去，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天若身上带着有极大的灵力，本来是不需要自己出手援助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股灵力在被什么封印净化，根本无法施展。这个女子究竟遇到了什么，得遇了创世神，却还是携带着不纯净的灵力？

玉衡子猜不透，于是摇摇首，放弃了。道家讲究的是顺其自然，想不透的不想便罢了。

于是，在没有人知道珞珈山的一切；直到夜镜玟为了天若而散尽功力，那一段往事在被再度揭开。

第132章：兵车行6

城楼上，天若看着黄沙蔓延的大漠，目光通透的望向了一处黑云最浓密的地方————那里，在昏暗中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的轮廓，张牙舞爪的可怖。

“是哪里么？”玉衡子抬手指点，看着天若，似乎要得到少女的确认。

“没错。”天若一直看着那个暗影，不自觉的就蹙起了眉头。没有想到这么快沙魔就恢复了，甚至比千年前更加的强大了。

“要怎么办？”玉衡子现在似乎很看重天若的观点，总是询问。

天若知道玉衡子敬畏的是自己的身份，所以她只是淡漠的轻笑，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示。看了一眼玉衡子，天若声音冷淡的道，“道长阅历必大过我，怎么还处处问我呢？”

玉衡子不语，默然的观测着。

一边的流羽揽过天若，微微带着埋怨的宠溺，说道，“你怎么能对道长如此无礼呢？”

“牺牲别人来成就自己的功名，这样的人你要我如何？”内心里，天若一直放不下那一件事情。玉衡子竟然要牺牲了流羽，才能收复沙魔。

玉衡子看着天若，语重心长的道，“为了苍生，自我的牺牲又算了什么？”

“那么，为什么不用道长献祭呢？”天若针锋相对，“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找理由的。”

玉衡子看着天若，恍然明白了少女的无理取闹到底是为了那般，于是只淡淡的一笑，在没有说什么。

也是，听到自己心爱之人要作为祭品牺牲，谁都没有办法冷静；何况天若本就是凡人，却因为某种不得已的原因舍弃凡俗，心中对于神灵之道自然的存在抵抗。这样的反应，也是自然的。

“我要去会一会它。”天若盯着那个巨大的怪兽，一字一字的说道，没有拒绝的余地。

流羽下意识的拉紧了天若的手，说道，“你没有武功，不是送死么？”

“如果我说，这是神的旨意呢？”天若看着流羽，微笑着说道。

“哪里有什么神，你休要胡说！”流羽坚持着自己的立场，不肯让步。

天若一笑，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说着，她就推开了流羽，纵身跳下了城墙。

流羽惊心的看着，却在下一刻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天若没有摔落，反倒是脚下有什么在托扶的样子，轻盈的在半空中。

天若回眸轻笑，眼睛里是一种意气飞扬。看着流羽轻轻的说道，“等我回来。”然后天若转身，飞向了沙魔的所在地。

流羽并没有很细心的发现，天若的细微改变————黑色的发丝渐渐的退却了浓郁，变成了稀薄的淡色；而一向清浅的眸色却变成了一种玄冥的黑色，深邃难测。他只是关切的看着天若单薄的身影没入那一片昏暗，然后变得看不出。

有些紧张，流羽不敢去思考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维持着头脑中的空白。他害怕去预见那一个万一，更害怕那个万一的成真。

在这一刻，流羽无比清晰的认识到，那个少女在自己的生命中占有的地位。所以，天若绝对不可以有什么闪失，绝对不可以。

第133章：兵车行7

天若在半空中，意识渐渐的消缺。开始陷入一种极度的昏沉。

那就是和神的契约之一———借身给神，再次封印沙魔。

所以，此刻的天若已经在逐渐变成珞珈山上的神祗了。

“果然是个听话的孩子呢。”轻微的叹息从樱唇中溢出，却是一种穿越千年的沧桑，“只是总是那么别扭。”——那就是创世之神，君渊。

太久没有实体的君渊对这个身体觉得新奇，不停地打量；可是天若的性别又要他觉得别扭，因此他轻轻皱了皱眉，就不再观察了，而是专心的向着沙魔赶去。

似乎意识到了危险的靠近，那一团巨大的阴影越发的暴涨，沙魔不安分的扭动着，卷起浪沙千里，惊天动地。

“很嚣张嘛。”轻笑着，君渊手中幻化着淡色的光晕，变成了一把长剑。

“是你！”显然认出了面前的人，沙魔惊呼一声，然后打量着那个柔弱的少女，打消了起来，“千年不见，你怎么变成了这般摸样？”

“我早已没有了实体，这一次不过借用一下。”君渊淡淡的，像是叙旧一样的语气。

“这个丫头可不禁打，你要小心了。”沙魔明白，君渊选择附身的人必然很重视。

“她不是凡人。”君渊笑了笑，道，“她是我九曜星宫的神尊者。”

“居然是你定下的神裔？”沙魔笑声更大了，“我若杀了她，岂不是赚了？”

“你倒是试试。”君渊脸色一冷，长剑轻摆，道，“动手吧。”

沙魔也不再废话，收敛心神，对抗君渊。

千年前就因为一时的失误而被君渊封印在了漠北，直到数月前被突厥族的大祭司解开了封印，重获了自由。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次的失败了。

远处，流羽只看见银光和黑影的闪烁，感觉得到战况的激烈。他不无担忧的问玉衡子，“她真的没事么？”

玉衡子抚须而笑，道，“将军请放心，夫人一定安然无恙。”他可是注意到了天若的谨慎变化，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创世神的特征————淡发黑眸，清贵难言。

流羽还是放心不下，准备出城，刚吩咐下去，却看见远方那一团银芒大盛，迅雷不及掩耳的给了黑影致命一击。

“成了。”玉衡子分外激动，连连道，“果然是神迹，神迹。”

流羽也是很激动，所以并没有注意玉衡子的话语，只是欣然的看着那银芒渐渐淡去，渐渐靠近。

他的天若回来了，安然无恙。

天若稳稳的立在城楼上，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还算好。她微微笑了道，“他死了，我们不用担心了。”

第134章：兵车行8

玉衡子看了一眼天若，明白她不想对流羽解释太多，所以干脆不说封印。不过，玉衡子心中有些隐忧，这样的隐瞒真的没有事情么？

“隐大人很厉害吧？”天若笑着说，“是他告诉我的呢。”

流羽淡淡的一笑，没有任何的表示。并不是没有发现天若细微的感觉改变，只是不想去过多的干涉。他会给她绝对的自由，如果她不说，他不会问，只会当做完全不知道的忘记。可是，流羽高估了太多，他不知道心底的介意会是一点点的累积，最后成为了摧毁一切的凶手。

天若静静的看着城池外的沙漠，舒了一口气，道，“剩下的就是你的了。”

流羽颔首，揽过了天若。

夕阳照在两个人身上，将影子拉的很长。

耳畔，呼啸的风里传过了士兵操练的声音，带着一种雄壮，士气高扬。

天若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一场恶战，是一场决定胜负的战争！

旌旗飘扬，卷起那傲气冲天的“靖远”二字。流羽一身银色软鳞铠甲，端坐在黑马上，威风凛凛的看着对方的主帅。

两军对峙，一时间仿佛凝滞了空气，弥漫的都是肃杀一片。

天若在城楼上，看着流羽，不自觉的咬紧了下唇，心一直绷着弦。有些事情她可以预见，只是按照君渊的教训，她是不可以干涉的。所以她不能在还未开始就扼杀萌芽，唯一能做的只有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比旁人更多一点准备。

而今天，流羽将会遇见天亦。暗中观战的天亦会在流羽不备的时候射出冷箭，而天若要做的就是为流羽挡下那支箭矢。因此，天若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流羽。

号角嘶鸣，两军厮杀。那一幕混乱和血腥要天若觉得残忍和恶心，本能的别头躲避却因为要关注着流羽而不得已的强迫的看着。

那是第一次天若亲身有了战争的感觉————不是电视剧上硝烟弥漫的艰难，也不是文字叙述间的残酷。那是一种完全的忘我和野蛮。充斥着沙哑的嘶鸣和飞溅的血珠，满目的狼藉就这样一点点的开始出现，最终形成了过目难忘的苍凉和凄清。

遍地的尸首，满目的兵甲分离，残破的旗帜倔强的挥舞，昭示着一种不肯屈服的魄力。顽强的士兵还在厮杀，麻木的挥动着手中的兵器，拼命的要给敌手以致命的一击。那个时候的他们应该失去了所有的意识，残存的本能驱使着，只有杀死对手才可以活的信念是唯一的支柱。

天若叹息着，手紧紧的扒在城墙上，缓解着如此强悍的冲击。她的目光依旧在搜寻和锁定着流羽，心口处一阵阵的悸跳仿佛在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