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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长公主-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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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当不易了。”
穆离书看他虽然如此说,脸上的表情却也柔和下来,总算比早晨过来的时候那一副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样子好多了,便也笑道:“别的不说,骑术相当不错了,皇上认识她?”
独孤晟微微一笑:“是长公主,她那马可是百里挑一的,自然也占了便宜,在宫里也练了小半年了,倒是有些成效。”
穆离书恍然大悟道:“英姿勃勃,果然有皇上的风采。”
独孤晟忍不住笑了:“想不到穆将军也颇为精通这拍马之事了。”
穆离书肚内暗骂要不是看你一副死人脸的样子,谁稀罕,到底没说什么,独孤晟与他征战多年,自是知道他定是在腹诽,只不过碍着他是皇帝,没像从前一样直接骂出来,笑道:“好了,上次叫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穆离书道:“查不出下落,我派了几路人将江北那一带的土匪山贼尽皆都清过一次,简直如同梳子一般梳过去了,并不曾找到蛛丝马迹,若是按皇上所说崔家确有私兵,兵丁调动,屯扎总要吃喝,还有粮草所需必然不小,怎可能完全不留痕迹?”
独孤晟锁了眉头,深思道:“崔家定有私兵,大寰朝初定之前,最后清扫战场,崔家几次战损都太奇怪,崔华辰虽然双腿已残,绝不至于打一些遗漏收尾的战役都会死那么多人,一些将领也死得古怪,定是私藏了兵力,便是他的妻子和儿女说是自请下堂回娘家,细查却根本半路就失踪了,必是趁乱藏到了什么地方,崔家定是在候着东山再起之机,若是查不出来,来日必为心腹大患!”
穆离书如何不知独孤晟的顾忌,崔华辰虽然双腿已废,当年却是赫赫威名,算无遗策,如今只如毒蛇冬眠蛰伏,谁知哪日便要奋起给人致命一击,他叹道:“虽然明知道他家小失踪大有问题,如今找不到证据翻脸,崔华辰又龟缩府中不出,心腹一律不见,当年崔家的部将陆续也辞官归乡,明面上的把柄一丝都抓不到。”
独孤晟咬牙道:“便是如今宫里似乎都仍有崔家的势力,贵妃莫名其妙小产,偏偏朕就是查不到!若是给朕找到把柄,崔华辰……朕定要千刀万剐了你!”
穆离书听事涉宫闱,不敢轻易搭话,叹了口气,知道独孤晟和这个大舅子从认识开始便各自看不惯对方,谁都不肯向谁低头,僵持这么几年,崔华辰已成了初登帝位的建元帝心头刺眼中钉,日夜难安。崔皇后一死,建元帝只恨不得立时将崔华辰斩了,他更是谨言慎行,滑不留手……其实同为经历过那些年战乱的将领,他对崔华辰到底是有几分佩服的,不管怎么说,能把一向战无不胜的独孤晟逼到这般地步,乱世枭雄是称得上的。
独孤晟长长地呼了口气,穆离书只是沉默,他也知道如今君臣位份已定,这些臣子们再不会像从前东征西战时那般百无禁忌的和他开玩笑了,他有些怅然地打马回转,低声道:“回去吧,你再扩大范围查一查。”
穆离书应了声,独孤晟催马往西山大营疾驰而去,地上雪沫飞起,穆离书连忙催马跟上,厚密的灰色彤云笼罩着整个天空,空气冷得像刀锋。
晚间独孤晟回宫,思及白日阿蘅射箭之事,倒有些意思,便着人开了库房,自去选了柄弓和羽箭让人送去露华宫。
阿蘅正恹恹地翻着几页书,只略瞟了眼那弓没说什么,让梅妆收下,赏了那小内侍。
梅妆、蕉书她们却是十分兴奋,唧唧呱呱地看了半日又去问阿蘅:“这弓看起来明明是木头的,拿着也轻,为何却看上去十分坚硬。”
阿蘅也不去看那弓,只淡淡道:“那弓名叫雀舌,铁柘木制的,配的燕牛之角,海鱼之胶,前朝名家墨玄亲手制的,算得上名弓了,因轻巧玲珑,适合女子用。”
梅妆她们喜道:“皇上对公主可真好啊,还特意选了这般好的弓,这箭却又霎是沉重,又是为何?”
阿蘅道:“那是铁雁羽制的,沉重才好射。”
蕉书笑道:“这下公主天天射箭可有趁手的好武器了。”
阿蘅笑了一笑,手里只是翻着书并不搭话。
京城定北侯府棋室内,神思不属的顾旷被崔华辰冷冷呵斥:“若是心不能定,明天就别来了。”
顾旷将冰凉的棋子握入手中,面上有些羞惭。崔华辰看了他一眼,忽然破天荒地开口聊天一般的道:“今天去打猎了?”
顾旷有些怅惘:“是……听说侯爷从前文武双全,想必武学一道也是极高的吧。”才说完却又看了看对方一直不能动弹的双足,如梦初醒:“对不起。”
崔华辰将子投入棋盆里,淡淡道:“怎么了?”
顾旷想起今天阿蘅的张弓射箭的英姿,忽然面红耳赤,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喃喃道:“今天看到公主骑射精绝,忽然有些自愧不如,她女子之身,却颇有任侠之风……”
崔华辰却深思了一会儿道:“公主有名师指点么?”
顾旷想了想道:“兴许是皇上指点的?我看皇上的骑射也十分高明。”倒是心悦诚服,崔华辰嘴角噙了丝冷笑,什么都没说。
夜深了,顾旷告辞后,崔华辰招了铁辛来:“去查查公主从前在松川那边的时候,琴棋书画包括骑射,请的是什么老师,再想办法将她从前的字迹找来。”
铁辛点了点头,有小厮提了个木桶进来,里头热气蒸腾,荡漾着黑色的药液,铁辛亲自上来替他褪下鞋袜,将他双足泡入桶内,一边熟练地替他按摩起来。
☆、14 元宵
冬猎大典开始了,阿蘅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去,内侍回禀说是身体不适。
独孤晟有些意外,他对这个妹子是颇为欣赏的,还特意选了柄合适的好弓给她,本想着冬猎大典上可以让她出出风头,女子不都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么,前几年的冬猎都是谭可容大放光彩,今年谭可容才小产,需要静养,却是不能骑马了,独孤晟原想着有阿蘅在也算有些意思,没想到阿蘅却不去。
而之后每逢初一十五,独孤晟去给隆福太后问安,也都没遇上阿蘅,不是才走,就是身体不舒服、天气太冷没来,隆福太后一向疼惜她,并不在意,只叮嘱着跟着阿蘅的人要仔细。独孤晟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他自幼上头只有个长兄,十五岁就跟着父兄四处逃命、之后常年在军队里东征西战没回过家,着实不太清楚怎么和女人相处,更何况是小了自己十多岁的幼妹,加上政务繁忙,他也便撂开手去,自去了冬猎大典。
阿蘅仍然只是一遍一遍的调息,关在屋里练习武艺,骑马、射箭,似乎日日让自己精疲力尽,才能让自己的心得到平静。
一整个冬天过去了,过年、祭祀以及各式各样的宴会,阿蘅一直呆在宫里没有出去。转眼到了元宵,城门大开,灯市大兴,晚上阿蘅随着独孤晟、隆福太后在城门上看了一会儿灯,泽阳公主那边便遣了人来道:“我们大长公主说许久没见着长公主来玩了,说咱们那边的灯棚扎了新鲜花样儿的灯,请长公主去看个新鲜。”
隆福太后因这些日子感觉到阿蘅分外沉静了些,怕她闷着,自是一口应了,只和阿蘅道:“你只管好好去和你表哥玩,年轻人便该有年轻人的样子,哀家先回宫歇息了。”一边又叮嘱了一轮跟着的宫女和侍卫们,亲看着她上了轿子才放了心。
又转过脸和独孤晟道:“你妹子最近总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这宫里也没个年龄相近些的姐妹作伴,从前皇后在的时候好歹还能解解闷,如今越发连个去处都没有了,也难怪你妹子喜欢出宫找她表哥玩,只是她如今又大了一岁,今年便要及笄了,别看她娇贵归娇贵,一向其实懂事得很,从来不肯给人添麻烦,自己不好意思再说想出宫玩,闷在心里怪可怜见的,前些年你才登基,事情忙,皇后身体又不好,我竟也没想到,如今想来,竟是给你妹妹在大臣嫡女中选几个年纪相当的伴读,也能解解寂寞。”
独孤晟笑道:“母后觉得好,便照着办便是了,我吩咐尚宫局去办。”
隆福太后却皱了眉头道:“这些内宫的事如何又要让你费心,如今我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你政务繁忙,自是顾不上后宫的,贵妃原本执掌后宫,我看她也不太擅长,年底这些个大礼大宴过来,我看她办得缠夹不清,比从前崔皇后在的时候简直一个天一个地,想是身体不好顾不过来,为何不换个人来管后宫的事,或者早日将皇后的人选定下来吧,中宫虚悬太久不是个事儿,后宫不宁,你如何能安心理朝政呢。”
独孤晟有些头疼,年底宫里宴会确实纰漏很多,他也都看在眼里,想到谭可容才小产,不好苛责,也就忍着过了。他原也是顾念她的身体,想着将后宫掌事的先暂时转由良妃执掌,没想到谭可容听他才开口说了这打算,便痛哭流涕,哭个不休,只说他嫌弃她了,又说要亲自查自己小产的缘由,他没法子,只得罢了此念。他勉强答道:“儿晓得了,会放在心上的。”
纤云不留,皓月如雪,游人触目,聒耳笙歌,阿蘅到了大长公主府见了下泽阳公主,泽阳公主不过笑着和她说了几句便叫了几个合心意的门客自去赏灯了,只李昉笑着道:“表妹如今越发矜持了,也不出来和哥哥玩,今夜我备了只彩船在明镜湖上,咱们一同去湖上赏灯如何?”
阿蘅有些抱歉地笑道:“原是天气太冷,宫里又事儿多,找不到空出来,今夜不宵禁,想是湖上风景必是美的,劳烦表哥了。”
李昉只是笑:“我倒还罢了,只是那仙里仙气的千灏可是今天一连问了我好几次今晚能不能请到你赏灯呢,这彩船赏灯也是他想出来的主意,咱们在船上既能赏灯,又可以不去和那些人挤在一起,闹中取静,妹妹你说自在不自在。”
阿蘅一向和他熟惯了,知他开玩笑,只笑道:“哥哥安排,自是妥当的。”一边登了车往明镜湖边去,路上玉鞯香车络绎不绝,游人挨肩擦背的提灯戏耍,好不热闹。到了湖边,果然一艘画舫早泊在了岸边,彩船上的灯火与湖里千万莲灯齐亮,一片灯光镜光,映着水光,五光十色,耀眼迷离,岸边看过去,只见水里灯火楼台,恍然烟云世界。
阿蘅登了画舫,进了舱中花厅却是一愣,只见舱中除了顾旷外,居然还有个男子坐在轮椅上与他对弈,修眉凤目,神情清冷,居然是定北候崔华辰。
阿蘅脚步顿了顿,李昉早笑道:“没想到今日定北侯也大驾光临,荣幸之至。”
顾旷早站了起来施礼,有些紧张地看往阿蘅,崔华辰已开口道:“白天和旷哥儿对弈,他邀我晚上赏灯,我也多年没有赏灯了,所以便借借公主和李公子的光了,也不知有没有扰到你们的兴致。”他声音清冷低沉,一副老气横秋的长辈口气,和他不过二十余岁的面貌对比起来,叫人甚是违和。
李昉笑道:“不敢不敢。”一边转过脸看阿蘅,他料不到崔华辰能认出阿蘅来,以为是顾旷说的,阿蘅却只是垂下睫毛,勉强露了个微笑道:“侯爷大驾光临,阿蘅自是欢喜的。”
崔华辰盯着阿蘅看了一会儿,双目幽沉如潭,阿蘅根本不敢与他对视,只在梅妆的服侍下脱了兜帽斗篷,露出里头镶了金边的绣裙锦帔来,今日节日,她陪着隆福太后观灯后便从城门上直接到大长公主府,因此身上华丽非凡,乌黑长发挽了双鬟,分别缀了两枝金莲,灿烂夺目,而她的容色却没有被这华丽的衣裙压住,眉翠唇红,睫毛浓密纤长,不知怎的数日不见多了股凛然之意,更觉出了一股皇家的威严来,顾旷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盛装,只觉得不敢直视,低下头却看到她裙边露出微微上翘的纤纤绣鞋来,鞋头上有着金线绣出的莲花,小巧玲珑,心中那一分自惭形秽不敢冒犯亵渎的意头又涌了上来。
画舫已驶到了湖中心,四面窗都打开了,远处音乐随着水上风来,李昉和阿蘅站在窗边,指点着那些珍珠穿就、白玉碾成的各色奇巧灯,一边笑着说话,那边崔华辰与顾旷对弈已快到终盘,阿蘅却总觉得崔华辰犹若实质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身后,大冷天的,她身上微微的出了一层薄汗。
崔华辰一贯对人心洞如观火,敏锐之极,阿蘅是他一手教大,对他熟悉之极,因此一见到他心里警铃大作,打起了一百二十个心提防起来。
上次对弈特意用了快棋,又专门从天元开局,应该是看不出的吧……再说这神怪之事,大哥从前一贯是嗤之以鼻的……她一边反反复复地想着自己上次有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一边心里战战兢兢,没法子,大哥对她的影响,深入骨髓,不是换个身体换个身份就能完全不在意的……
这头顾旷一败涂地,崔华辰掷了棋子,转过来对阿蘅道:“旷哥儿上次给我送了些香黄精,很是合用,据他说是公主告知是我需要的药,还未曾多谢公主关心。”
阿蘅笑道:“合用便好……我也只是听皇嫂提过一句。”
崔华辰又注视了她一会儿,双眸清明,如霜如刀,阿蘅只觉得脸上肌肉僵硬,几乎要装不下去了,心里几乎都提了起来,崔华辰却忽然淡淡道:“是么?她进了宫后我就没有见过她,原来她还是很关心我的。”
阿蘅眼圈一热,连忙去看那棋盘,一边拣着棋子道:“嫂嫂自是对国舅爷关心的,宫规如此,不好见外男,也是没办法的么……看起来顾哥哥的棋很有长进了,才输了十目么?”
崔华辰催动轮椅出来道:“锋锐有余,智谋不足,你们下一局看看吧。”
阿蘅坐了下来,顾旷脸上浮起绯红,并没有发现阿蘅的紧张,李昉早笑道:“阿蘅切莫让他,今夜赢他些彩头过来,哥哥和你分了。”
顾旷温声笑道:“公主有什么看上的只管说便是了,只是若是在下侥幸胜了,那公主便给我吹奏一曲听听可否?”
阿蘅心头一跳,也不敢去看崔华辰,只搪塞道:“出来得急了,并没有带笛子。”一边低着头下棋,却每一步都在深思熟虑,绞尽脑汁只想着如何和从前的棋路区别开,隐藏自己的路数,一盘棋下得比从前任何一盘棋都辛苦。
崔华辰却只看了一会儿便催动轮椅上了甲板,外头站着一些侍卫和内侍,玄衣挎刀的李星望赫然正在其中。
☆、15 夜饮
天上水面光辉灿烂,李星望冷冷地与崔华辰对视,手却早已按到了腰间的刀柄上。
崔华辰冷笑了一声:“你不是我对手。”
李星望手指紧握刀柄,力气之大使手背上青筋绷起。
崔华辰却早转过头去看着水面上的千万盏莲灯,淡淡道:“那天,是公主来我这里救了你。”
李星望一怔,崔华辰转过脸看了他一眼,哂道:“蠢材。”一边手一使劲,木轮转动,却又转回了花厅内。
李星望被他一句蠢材说得气得脸都青了,然而复又想起公主,愣了半日,心乱如麻,完全不得头绪。
花厅里头却已快分了胜负,阿蘅看他轮椅出去,心中一松,忽然想到:“是了,我这围棋之前也说过是皇嫂教的,和从前的棋路有些相像又有什么打紧,定是我太紧张了,这一点都没想到,如今我形貌和从前差那么多,大哥绝不可能发现。”心中松快,棋路干脆利落,很快便弄了个连环劫出来,将顾旷打了个落花流水。
顾旷有些沮丧,抬眼却看到阿蘅因为松了口气,笑了起来,一时呆住了,今晚阿蘅进了船一直有些拘谨,和去年那副潇洒无拘的样子差得甚多,如今忽然一笑,脸上那狡黠灵慧又出来了,瞬间生动起来。
崔华辰已是进了来,阿蘅心里想通,自在了些,李昉则斟了酒让大家饮酒,又叫了乐师进来弹唱聊天,约莫到了戌时,也不敢再留着阿蘅,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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