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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卷珠帘-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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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知道了。”
“呃。十一啊,我这里。白天经常有客人来的。”
“都是男客人吧?”床上的人声音里已经透着浓重的睡意。
“基本上都是。”
“既然是男客人,应该是你师傅接待了,难道还跑到你的闺房里来?”
“那自然不会,但他们会到外面那间房里坐坐。”
“你这儿本来就是套间,外面是个小会客室,里面是卧室。如果等会有客人来,你把里屋的房门关上就好了。”
“可以是可以,就怕万一……”戏班里的姐妹要进来玩,或者更要命是,帖木儿居然跑来了,那她跟十一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还在琢磨着要怎么说才能让十一回他屋里去睡,又不会太得罪他让他下不了台,耳朵里已经传来了轻轻地鼾声。
她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再给他把被子拉好,然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一室寂静,床上的人翻了一个身,将脸深埋进绣着荷花莲叶的枕头里,呼吸了一口好闻的气息,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慢慢地,他进入了深睡状态。
吊完嗓子,秀儿回屋拿出那本刚写好的《望江亭》,走到院子里的石磨上坐下,一行一行地读了起来。
“秀儿,你在看什么?”
秀儿抬头,见秦玉楼从他屋里走出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戏稿说:“师傅,十一昨夜赶通宵把《望江亭》写完了。”
“啊!这么快?虽然他素来是快手,我也没想到能快到这种程度。我以为至少要再等十来天的。昨天谢吟月派人来商量日期,我还打算跟你说推到下
秀儿把戏稿递给秦玉楼说:“现在戏写出来了,不用推那么久了。我们抓紧排戏,争取这个月把擂台赛唱完。下月先在杭州唱几天,然后,就去扬州、苏州转一转,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多跑几个地方。”被扬州周碧海骗去地钱是要回来了,可是答应张富贵帮他找女儿的事还没着落呢。此外,还有俏枝儿那段公案。俏枝儿是害过她,可也算手下留情,并没有要置她于死地。俏枝儿失踪后,秦玉楼也好,戏班的师兄师姐也好,也许是照顾到她地情绪吧,没人在她面前提过这个人,好像戏班从来没有一个叫俏枝儿的。可是她知道,他们其实心里都惦念着,包括她自己也是。
他们一起从大都过来,一路辛苦奔波,来的时候多少人,回去的时候也应该是多少人,不能把一个人生死不明地扔在异地他乡。
秀儿试探着问:“师傅,后来你们有枝儿师姐的消息吗?”
“没有。”
“那我们以后多跑几个地方,多打听打听。”
秦玉楼从戏稿中抬起头:“你,不怪她?”
“怪,怎么会不怪,她差点害得我在杭州混不下去。可是,就像她那么恨我也没想要我死一样,我也不想她下落不明。就算她嫁了人,起码也要让我们知道,这样我们才能安心回大都去,不然心里总有遗憾,总有牵挂。”
“嗯,其实为师一直都在外面偷偷打听的。”
“没必要偷偷,我们以后公开打听。我们每到一处,就在那里贴寻人启事,说我们都很惦念她,如果她在外面过得不好就回来;过得好,请报个平安。”
秦玉楼点头道:“这是个办法,我叫黄花去弄。”
“不只她,连张娇娇也一起写上吧,就说她父亲倚门悬望,母亲病倒在床。”
“好的。”
秀儿仰首望天,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但愿那些分离的人都能团圆。
第七折(第二十七场) 中秋(一)
《望江亭》写好了,秦玉楼欣喜之余,颁下指令,让戏班众人“起早贪黑,抓紧排戏”。
其实不需要他说,大家也知道时间紧迫。如果想当月唱完擂台赛的话,排戏的时间不过十来天,而且每天能真正用于排练的时间很有限。首先女主角秀儿总是很忙,晚上肯定是没空的,总有演出,白天不是去唱堂会就是去赴宴。即使在家,也经常有客人来访,时不时要走开,每天能从头到尾完完整整排完一场戏,就不错了。
但即使这样,真排练起来,秀儿还是比班里其他人记词记得熟,惹得秦玉楼一天几次抱怨:“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看本子啊,秀儿每天忙成那样,还比你们记得牢,你们就不能用点
秦玉楼走后,秀儿便成了被抱怨对象:“小师妹,你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我们是一目一行过目就忘,你叫别人怎么活嘛。”
秀儿也知道他们都是开玩笑,但还是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下次再排练的时候我就假装我也不记得,这样师傅就不会骂你们了。”
“千万别”,大家一致反对:“你是主角,你记得词,师傅心里还有点底。要是你也不记得,他一着急,那还不骂死我们了。”
新戏紧锣密鼓地排练中,秦玉楼也自动减少了让秀儿出去会客的次数,不是特别有来头的大人物,他就自己接待了,也不管客人的马脸拉得多长,他只陪着笑脸打哈哈就完了。
在紧张忙碌中迎来了中秋节。那天早上,秀儿还是如平时一样大清早就起来就吊嗓子,然后大家一起坐下来吃早饭。秦玉楼自然又发挥他的铿吝本色,宣布晚上一人发一个团圆饼。共度中秋佳节。
翠荷秀跟秀儿咬耳朵:“每人发一个团圆饼,如何共度中秋佳节?”
秀儿想了想说:“就是我们都把小板凳端到院子里,然后喊一二三,大家同时对着月亮吃团圆饼,这样不就共度了?”
“是哦,哈哈”
秦玉楼不悦地往这边瞅了一眼,翠荷秀马上转移话题问:“这个中秋节。你打算跟谁过?是关十一少爷呢?还是尊贵的左相公子?”
“没想过。”
“赶紧想。再过一会儿,他们都要来了,但愿不要凑到一起了。”
翠荷秀的话刚说完,外面就想起来叩门声。翠荷秀说:“我敢打赌,肯定是左相公子来了。”
来的不是帖木儿。而是桑哈。说奉了他家主子之命,来接秀儿出去过节。
秀儿笑着答应,让他在门外等一会儿,自己则匆匆往后院跑。等跑到十一住的屋子前,又停住脚。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十一还没起床,菊香在收拾屋子,看见秀儿在门外徘徊。站在门口好笑地说:“你在那儿转半天了,又不进来,又不走,到底要干什么?”
“你出来一下”,秀儿朝他招手。
菊香丢下抹布走下台阶,秀儿嗫嚅着说:“我马上要出门,不知道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菊香脸上地笑容消失了:“你要去陪你的左相公子过节是不是?”
秀儿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你要去就去吧,腿长在你身上。谁又拦得住?我只说一句,我家少爷可是为了你才到这个鬼地方来的,他熬夜写戏也是为了你,没有他,你能有今天这么红?你自己回去打开衣箱子看看。你的衣服行头稍微好点的,哪件不是他给你买的?做人要讲良心。不讲良心的人。我说什么都没用,反正,你要做什么随你吧。”
说完菊香气鼓鼓地进去了,留下秀儿站在原地发呆。
可是发呆不能解决问题啊,她终于还是一咬牙,走进十一地屋子。今天这样特殊的节日,就算她要走,起码也要跟他知会一声。
菊香看秀儿径直往卧室走,跟在后面小声嚷:“你要干嘛?少爷还在睡觉。“我要亲自跟他说。”
眼看她就要推门进去了,情急之下,菊香做了一个老鹰捉小鸡的动作,张开双手拦在门前说:“你有话跟我说就行了,我负责转达。”
秀儿不肯退让:“有些话还是当面讲比较好,今天是中秋节,我不能不跟他说声就出去。”
菊香的脸臭得跟什么似的:“当面怎么讲?告诉他你要跟左相公子亲亲热热过节去?你想把我家少爷气死啊。”
秀儿噎住了,过一会儿才说:“那我就跟他道一声中秋节快乐吧,我怕我万一回来晚了,这样地日子都不跟你家少爷打个照面,心里过意不去。”
菊香还想拦着,里面已经传出了十一的声音:“你们在门外嘀咕什么?瞌睡都没你们吵醒了。”
秀儿趁机推开门。此时十一还躺着未动,朝霞透过窗棂照射在他俊美如玉的脸上,连细细的绒毛都清晰可辨。秀儿心里的某个角落突然坍塌:枕上睡眼惺忪地十一,看起来分明还只是一个孩子!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她笑着向他致歉。
十一在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也该起来了,今天过节呢,我马上梳洗了带你出去吃早饭。你也别排戏了,累了这么久,今天就放自己一天假,我们出去玩一天,好不好?”
“少爷,秀儿她要跟……”,菊香气愤的声音消解在秀儿警告地眼神里,在十一脸上的笑容隐去之前,秀儿抢过话头说:“我正是来叫你的呀,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菊香一脸愕然,十一欢天喜地:“真的呀,那我马上起来。”
“好的,你快洗脸换衣服,我去车上等你。”
秀儿出去了,菊香狐疑地目送着她的背影。回头见自家主子也坐在枕上发愣,刚才灿烂的笑容早就不见了踪影,朝霞中,他眼里闪过一抹真切的忧伤。
菊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少爷,你醒来多久了?”
十一轻描淡写地说:“就刚才呀,你们开门进来,我被你们吵醒了。”
菊香不再追问,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还是不要揭穿比较好。
梳洗罢,换上一件海棠白地织锦长袍,淡青色腰带,淡青色发巾,菊香由衷地赞叹:“少爷真是太俊了,走出去保管迷死一大堆女人。”
十一轻叹:“能迷死一大堆女人,就是不能迷死某个女人。”
菊香给他打气:“慢慢来,少爷,还有希望的。”
“你又知道了?”不知为什么,十一的语气有些感伤。
菊香郑重地点头:“本来我也以为没希望了,可是刚才看到秀儿的表现,我发现,她对你,也并非完全无情。”
十一的眼睛亮了:“说说看,你是怎么发现地?”
菊香却转身走了出去:“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们快出去吧,秀儿可还在外面等你呢。”
十一急忙跟着走下台阶:“那我们边走你边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你是怎么发现秀儿也对我有情地?”
“这个回来再说。”
“现在就说。”
“少爷,马上就到了,你不想让秀儿听见吧。”
“那你不会快点说?”
门外的马车上,远远地看见十一主仆俩从里面走出来,桑哈忍不住小小地抗议:“小姐,我们公子可只请了你一个人,他是想单独和你一起过节啊。”
秀儿心里也乱乱的,不知道带上这两个“拖油瓶”是否合适。真要理智起来,她也知道不该这样,可是,当看到晨光中孩子一样的十一,还有他说要和她一起过节时那纯然喜悦的脸,她真的做不到丢下他不管,自己跑去跟帖木儿单独团聚。
十一是为她而来的,为她抛却父母来到这千里之外的地方,菊香有一句话点中她的痛处:“做人不能不讲良心”。十一如此待她,她何忍伤他太深?不抛下他,大家一起过个节,让身在异乡的人不要那么孤独那么伤心,即使是作为普通朋友,也应该做到的吧?
虽然心里很乱,虽然自己也不能肯定这样做就是对的,甚至不能肯定帖木儿是不是会介意,她还是用很平和很镇定的语气告诉桑哈:“这个我会跟你家公子解释的。”
以帖木儿的宽容大度和温柔慈悲,他至少是不会当场翻脸的,这点把握秀儿还有,不然她也不会带上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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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暗夜修罗为我捉虫,后来经过我们合力资料,发现“月饼”之名的确是从元末才兴起的,以前叫“胡饼”,“宫饼”,“小饼”,“月团”,“团圆饼”等。
这里采用“团圆饼”,也就是现代的中秋月饼。
第七折(第二十八场) 中秋(二)
马车一直开到了蒙克的府邸。
真要见到帖木儿了,秀儿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安的。因为怕出现尴尬场面,车一停她就跟十一说:“你们在车上等一会,我进去喊他。”
“好的。”十一对此毫无异议。
因为上次来过,这次倒没受到什么盘查,一路放行。
乌恩其已经在院子里探头探脑了,看见秀儿,立即迎了上来,秀儿问:“你家公子还在房里吗?”
“是啊,公子一直在等你呢。”
秀儿随乌恩其走到里面,见到帖木儿的时候,笑得有点尴尬。帖木儿起身要走,秀儿在后面喊住道:“帖木儿,我有件事要先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帖木儿握住她的手:“还有谁呢?你们戏班的姐妹?也好,人多点,热闹些,过节嘛,一大群在一起才有过节的样子。”
“不是戏班的。”秀儿吞吞吐吐。
“那是谁?”
“呃……”秀儿的手绢都快被她绞成腌菜了,头也越来越低。
帖木儿笑了笑说:“我猜到是谁了。”
“啊?那你说是谁?”秀儿心里一紧,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容易猜到,她反而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帖木儿对她与十一的关系也有所警觉,有所怀疑?
“要是我猜到了,你有什么奖励呢?”帖木儿看着她问,眼睛里竟然有一点捉狭。
“你先说说看。”
“要是我猜到了,你就当作他的面亲我一下,好吗?”
秀儿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这还是那个曾经清心寡欲的小道士帖木儿吗?
帖木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吓到了?开玩笑的那,我们快点走吧,别让客人等着。”
秀儿不再追问。帖木儿也不明说他猜到了谁,两个人一起走到大门外,看见站在车边的十一跟菊香,帖木儿一拱手道:“关公子,幸会。”
“克列公子,幸会。”十一也彬彬有礼地说。
秀儿偷偷翻了一个白眼,什么这公子那公子的。礼貌客气中透着冷冷地拒绝。还是出身帮派的程金城大方爽朗一些,见到十一就喊“关老弟”,这样听起来多亲切啊。
但转念一想,要是十一和帖木儿之间也贤弟兄长地叫,她可能觉得更别扭吧。假惺惺的亲切还不如客套有礼来得自然真实。
这时桑哈过来请示:“公子。要不要再加辆车子?四个人坐一辆可能有点挤呢。”
帖木儿还没开口,十一已经替他作答:“不挤,这么大的马车,四个人坐很宽松的,一边坐两个。刚刚好。”又生怕别人反驳似地,指着秀儿说:“他们戏班的人出去的时候,这样一辆车挤下十个人地时候都有。四个人算什么。”
帖木儿看了看秀儿,见她没吱声,便笑道:“只要关公子觉得不挤,那就没事了,秀儿,上车吧,你先上。”
上了车,四个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一开始都有点不自在。最后还是帖木儿开口问:“关公子的新戏写得怎样了?”
提到新戏,十一眉开眼笑:“早就写好了,已经在排练了,克列公子改天去观摩一下。”
“真的呀,那我明天就去。好戏要先睹为快。尤其是关公子的戏,谁先看。谁有福。”
十一听到对方褒奖他,即使是情敌,心里也是很受用地,当即笑着说:“欢迎之至,这戏写得仓促,没经过仔细推敲的,还请克列公子到时候多提宝贵意见。”
“我是外行,不懂戏的,我只会看,可不敢提什么意见。”帖木儿很是谦虚。
看他们俩居然相谈甚欢,秀儿大出意外。为了不节外生枝,她自己反而没开口,只是微笑着听他们交谈。直到帖木儿问她:“秀儿,你想去哪里?”
秀儿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故而答:“我随你们。如果你没定下哪里的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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