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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交际花的回忆录-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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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他几乎已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想一想,当年,当年,我是那样的爱他。现如今,他在的生命里,放佛是个故去的陌生人,没有现在与未来。
多年以后,我记得有一次到教堂去的时候,听到这样一个故事。创世纪的第六天,上帝创造了一个男人,上帝叫他亚当。亚当在伊甸园里行走,遇到许许多多的动物,但是,他依旧感到寂寞。于是,他想上帝祈祷,希望有一个同类可以陪他。上帝在亚当睡熟的时候,从他的身体里抽出一根肋骨,创造了一个女人,叫夏娃。后来,夏娃上了蛇的当,吃了禁果。这时,亚当和夏娃才发现,原来,他们没有穿衣服。他们有了情感,知道悲、喜。上帝知道后,大怒,将他们赶出了伊甸园。上帝为了惩罚夏娃,于是,让她流血。
也正是有了蛇,正是有了禁果,才让人有了情感。可惜,这样的情感成了我们生活的累赘。要知道,大部分的生活都是坎坷的,或是麻木的活着,或只能痛苦的挨着。哭泣与焦虑,是无助和软弱的表现,无论压制也好,释放也好,都会让人对生活产生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不知不觉,我已经在重庆生活了两年。两年间,我有了明显的变化。会说一点点四川话,开始习惯是辣的让人说不出话的菜,当然,还少不了学会了打麻将。茶余饭后,我时常加入某位太太的牌局,一打就是一个下午。
这两年,我老了。我还记得刚到重庆不久,便找到了姜玉芝。我想,那天,是这辈子我最不愿回忆的事情之一。我记得,一到重庆,就有苏文起的一个旧同事到车站接了我。直接把我送到苏文起在重庆的房子。那是一处距离市中心很近的小公馆,虽然房子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了,但是,室内的摆设听说都是我去之前苏文起安排去买的。整个房子充满了欧式的异国风情,简洁而大方。苏文起的这位旧同事,叫做胡文鼎,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多年前就已经下野,目前,赋闲与家中,老婆孩子热炕头,过着安逸的小日子。
胡文鼎是个细心的人,寒暄过后,胡文鼎客气的留下了他家的地址和电话,第二天下午,由他家的大女儿给我做向导,陪着我闲逛重庆城。这位胡迎春小姐,皮肤白皙,只在鼻翼两边长了几颗雀斑,是个既热情的人,据说,早些年在北京求过学,所以,会说一些北方方言,虽然不标准,但至少我能听懂,从而,给我做了大半年的翻译。我认识胡迎春那年,她大概二十二岁了,严格算起来,她要大我一岁。她还没有嫁人,据说,不是嫁不出去,早年念书时,有了心上人,是她的同学。可惜,胡家上下齐心协力口径一致对外,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胡家大小姐嫁给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穷学生,胡文鼎亲自将胡小姐接回了家。不过,这位胡小姐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姑娘,要死要活的闹了大半年。胡文鼎将她锁在屋子里,半年后,她不在闹了。原由是,收到了对方的来信。信上告诉她,不要在等他了,他已经有了别人。胡迎春至此,断了结婚的年头。无论谁介绍,一概不肯,据说,有几次被家里强迫着去了。结果,不是将热咖啡泼在对方脸上,就是破口大骂。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她是疯了,于是,帮她张罗婚事的人越来越少,谁也不愿意管这她的闲事了。这到是合了她的意。“这样子很好嘛”她一声高一声低的说,“一个人儿清闲。”她又说。当然,我认识她一段时间后,才知道了她的故事。
胡迎春教会我打麻将不久后的一个下午。那天,我和苏小童上街购物,逛了一个下午,傍晚的时候,我们才回家。回家的路上,坐在黄包车上的苏小童突然嚷道:“停车,快停车。”我不禁的回了头,看到苏小童瞪大了眼睛,如同见到鬼一样,没等黄包车挺稳,立刻跳了下去。我连忙嚷住车夫,要他停下来,没等我下车,苏小童已经跑到了我的面前,“主子,您看那边。”苏小童气喘嘘嘘的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就看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举着一只长长的香烟。“姜小姐。”苏小童低声的说。我不禁吃了一惊,赶忙付了车费下了车。“你没看错?”我低声问着苏小童,“绝不会错,我看到了她的脸。”她回答到。我点了点头。
那段不长的路,可能是我这一生中走的最焦躁的路,一方面怕她离开,另一方面,又怕认错人。我看着那个女人徘徊的背影,她穿着白底红花的旗袍,烫着的头发上别了一只卡子。我推开迎面走来的路人,甚至踩到路人的脚。“龟儿子!”被我踩的人大声并不满意的骂道。我无暇理会,苏小童也没有停下来帮我道歉。几分钟以后,我走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后,她没有离开,依然缓步的在街上徘徊。瞄了苏小童一眼,她正咬着嘴唇,她也紧张。苏小童看着我,****的点了点头,大有鼓励我的意思。
第一百零四章 姜玉芝
我和苏小童互相看了看,正当我准备拍那女人的肩膀的时候,她突然回了头,大概是感到了背后有人。她一回头,我们都愣住了。姜玉芝!没错,果然是姜玉芝!楞了半晌,她突然反映过来一样,丢下烟,慌张的要跑。还是苏小童机灵,一把就扯住了她的胳膊。“姜小姐。”苏小童说。那女人慌忙的用另一只手掩住了脸,“你们认错了。”她说。是姜玉芝的声音。我更加肯定了直觉。伸出手,我拉开了她当着脸的手。“玉芝,有什么委屈,你和我说。”我说。姜玉芝挣扎的要脱开我和苏小童的说,口中不断的念到:“你们认错了,认错了。”苏小童无助的看着我。“你还记得你娘吧。我从老家回来后,派人去看了她,留下了一些钱。”我说。说道这,姜玉芝不在挣扎,过了一会,她低着头问道:“她怎么样了?”一面说,一面掉了眼泪。
我看不到她的脸和表情,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头发。“她的眼睛瞎了,哭瞎的。”我说。姜玉芝不再说什么了。此刻的她一定非常的自责。“我家离这不远,走吧,到我那里去。”我说。姜玉芝摇了摇头,“这是命令。”我说。没等她回答,苏小童就说道:“走吧,姜小姐,您若不去,就是看不起我们了。”姜玉芝摇了摇头,苏小童拉着她,向家的方向走去。
其实,这是段不近的路。只是,由于害怕姜玉芝跑掉,所以才出此下策。看姜玉芝的打扮和形态,便知道,她没有好好的活着。一定是卖了自己,做了暗娼。仔细想想,这个时间,抽着烟在路边徘徊的女人,十之八九都是暗娼在等客。想到这些,我不禁的叹了口气,多悲哀。
好不容易把她抓到了家里,自始至终,她都垂着头,大概,是出于自卑。“正好,我们也没吃东西呢,小童呀,快去准备准备。”我说。姜玉芝突然掉了眼泪,苏小童愣住了,我赶忙给她使了眼色。苏小童出去后,我拉着姜玉芝的手说道:“好了,别哭了,一切都会过去了,总会变好的。”姜玉芝一把推开了我的手,嚷道:“你怎么能知道我过了什么样的日子。”我咬着牙,没在说什么,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今天就住着,你什么事儿都不用操心,回头,收拾好了,你就回北平。”我说道。姜玉芝摇了摇头,说道:“我是回不去了。”我看着她,清楚她的意思,是没脸回去了。拿出一块手绢,我帮姜玉芝擦了擦眼泪,说道:“你别闹了,回去看看你母亲吧。她过的很不好,若真是不准备在北平继续呆下去了,就带着她回重庆。两个人相依为命,总比一个人闯荡强。”姜玉芝使劲的摇着头,“那你准备怎么样?”我不满意的问。
这时,姜玉芝抬起了头,看着我,眼泪不住的往下掉,说道:“你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皱着眉头说道:“算我求你。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过去了,你还要活着,即使不为自己,也要为你母亲。”说到她母亲,姜玉芝失声痛哭,一把搂住了我,眼泪流在我的脖子里、衣服上,黏黏的,没有人管它,时间久了,便成了一条又一条挥之不去的痕迹。
后来,从姜玉芝断断续续的一话里,我总算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姜玉芝这次还真没被戏子迷住,她还是痴心对待于文海的。这个姓马的戏子,骗她,说重庆有个商人,手中有个做生意的好机会。姜玉芝以为既然是于文海介绍的人,自然是错不了。收拾了家里的细软,跟着这个叫马德海的戏子就来了重庆。结果,没到几天,马德海就用了些小手段。雇了一个当地人,化装成商人,姜玉芝从未做过生意,加之两人的哄骗,乖乖的交出了钱。第二天,这个商人连同马德海就全部消失在重庆的地面上。姜玉芝也够傻的,一毛也没剩,全让马德海骗跑了。饿了三天,最后,没办法,还是把自己卖了。“你不知道饿的滋味。”姜玉芝说。我一面跟着她掉眼泪,一面不知道作何回答,本来,我就没有资格说这些。“你不知道。”姜玉芝又一声的说道。
妓院里,姜玉芝的年纪是最大的,加之姿色平平,脸上又挂着一副不愿意的表情。她挨过几顿打。“你不知道,刚进去都要被打一顿的。”姜玉芝望着远方说道,放佛,她又回到了那天的情形,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我一面哭,一面拉着她的手,她放佛是石化了一般,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的墙。“都会过去的。”我说。玉芝继续和我讲述起她的遭遇。她先是在妓院呆了一些日子,不久,老鸨见她的客人不多。打发她到街上去拉客,每日,拉足五位客人才可以有饭吃。说到这,玉芝甚至不在哭了。眼神中露出恐惧的神色。“他们都不是人。”她说,“他们糟蹋我,”说着,她发起了抖。我不敢在问下去,那段历史,不但不光彩,一提起来,不但会让她悔恨更会让她害怕。
可是,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后来,姜玉芝告诉我,她病了,是脏病,烂了半个身子。这恐怕是老鸨派她站街的更重要的一个原因。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我还记得,那天姜玉芝告诉我以后,她就哭了。我叫苏小童进来,她端来一盆热水。“洗一洗,今天晚了,明天我领你去看大夫。”我说。姜玉芝摇了摇头。我生气的训斥了她一顿,一定要她洗。到最后,她拗不过我,当着我的面托了衣服。那情景,是我做梦都愿意在回忆起来的。束裤上沾满了黄黄的污渍,是浓。私密的部位发出令人做呕的,说不出来的味道,不是单纯的臭。姜玉芝看着我,哭了。
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于文海与马德海这两个畜生算账。这时才想起,我已经没了权利。如同下野的官员。没了苏文起,我没了一切。
姜玉芝的这些情况,不是最糟糕的。第二天,在她睡过的床单让,苏小童又发现了令人恶心的脓水。她的病已经很严重了,但是,她没有丝毫想要医治的年头,她只想死,只等着烂了全身,慢慢的死去,也算还清了她的债。“要死,你就痛痛快快的,我给你一把刀,你要死,马上就能死!”我歇斯底里的喊道。姜玉芝摇了摇头,平静而缓和的说道:“我想慢慢的死去,这样,病痛也能折磨我更久一些,也算我还清了世上所有的债。倘若在有来生,我一定不在投胎,做人,多难。”我愣愣的看着她,她的内心似乎已如枯木一般。最后,还苏小童说了一句:“你死了,你娘呢。”姜玉芝像是木偶一样,一转一转的,缓慢的扭过头看着她,掉了眼泪,随后,如同洪水涌来一样,一下子摔在地上,嘶声的哭了出来。
我将头扭到了一边,我一面擦一面掉着眼泪,我努力不去想这一切。姜玉芝是完了,这一生都完了,没有开始,便就已经结束了。这个时候,唯一有活气的,便只剩下苏小童,她不知道从哪里扯出了一条毛巾,捂着姜玉芝的脸,陪着她一起哭。
姜玉芝没等病好,便要急着离开重庆。这里,给她留下了太多的伤心事,她不愿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期间,那位胡迎春小姐来过几次,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姜玉芝这段不光彩的身份(大概是看到了苏小童忘记收起来的姜玉芝的检查单),总是用异样的眼神看她。这种眼神,不但姜玉芝,甚至连我都感到了不舒服。我总想找个机会和胡小姐说清楚,我不要求她能理解玉芝,最起码,不希望她在继续鄙视她。可惜,我没有等到那天。这个时候的姜玉芝自卑极了,不愿意同除了我和苏小童以外的人讲话。安慰过她几次,最后,还是没有留住她。
买了一张回北平的车票,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就要看姜玉芝的命了。这个时候,我突然感到了生离死别的痛苦,此时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在与她见面。她做了暗娼,我没有过多的责备她,这也许,因为她是我在北平的第一个朋友吧。姜玉芝的本性不坏,生活在这样复杂的年代,女人没有点心机是不行的。可惜,姜玉芝遇到爱情就成了无休止的付出,导致了她今天悲惨的局面。
第一百零五章 未来的情人(上)
交际花,在大多数人看来,是一个暧昧的职业。很多人都会将它与妓女联系起来,可是,这样一群特殊的人,很多并不是这样。比如,陆小曼,比如,唐宁。她们光鲜亮丽的活着,因为她们有这个资本。而我们这个阶级的交际花,没有有钱的爹娘,只能凭着自己的本事过活,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周围的交际花大多数都是姨太太的关系。给这个有钱人做几天姨太太,给那个军官做几天姨太太,是在平常不过的事,也是理所当然的活命的方式。
姜玉芝走了,她走的那天,我送她到了车站。她扑到我的怀里,哭出了声,是呀,今日一别,天涯海角,相见只怕又过多年。到让我想起那句话,相逢何必曾相识。离别,只怕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之意,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
送走了姜玉芝,我还需要活着。当时,为了帮姜玉芝赎身,花了我不少的私房钱,又将剩下的给她全部带到了身上,现在,我和苏小童也要过上一段日子的辛苦生活。苏文起虽然每个月都会给我一笔钱,但是,我不肯用,我不想在欠他什么,我欠他的已经够多了。这一生若是还不完,只怕下辈子要继续背负着情债。记得刚到重庆的时候,胡迎春有一次领着我到庙里烧香,我唯一的愿望便是,倘若真有来世,我只愿做个和尚。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无从去,住也无从住。若得山花插满关,莫问奴归处。我似乎理解了严蕊的无奈,若的山花插满关,莫问奴归处。如同满山遍野的茶花,白色的,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幽幽的气息,独自享受,独自承担。明天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谁又能知道它的命运会怎样?通过严蕊,我似乎看透了一些,但也只能留下一声幽幽千古般的叹息。
有一个早上,我还在睡梦中,突然接到胡迎春的电话。电话的那一端,无所事事的她兴奋的问我:“晚秋,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人吗?叫张勒抑的。”扰人清梦,是最讨厌不过的事情。于是,我心烦意乱的说道:“不知道,不知道。”电话那边立刻不高兴的说道:“你怎么能忘了呢?就是那个,我和你说的,行政院的那个。”我怎么晓得行政院的哪个,一大早上的。我不高兴的回答她到:“好了,我记不起来了,你说他做什么?”“他要来重庆了!”电话那段兴奋的说道。对于这种小女孩一般的思春的语气,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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