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的花香-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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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莉燕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稚儿，你有没有伤到？”裴莉燕蹲下身子，仔细地检查着顾尹稚的身上有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

　　　　顾尹稚显然是被刚才的那一幕给吓到，茫然地摇着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妈妈，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我好久没就见过哥哥笑了。”

　　　　裴莉燕的身子一僵，这些年，笙儿的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的。

　　　　可一想到笙儿，她的心，又有多痛。

　　　　她强迫自己把所有的爱投注在稚儿的身上，可忘了，笙儿还是个孩子，还是个无辜的孩子！

　　　　“哥哥怎么会不喜欢稚儿呢？稚儿这么可爱，哥哥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对稚儿的态度那么恶劣。”裴莉燕强撑着笑，拉着顾尹稚的手，牵他上了楼。

　　　　顾尹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爬回了床上，盖上被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妈妈，声音带着稚气，“妈妈，哥哥的生日就快要到了，妈妈有准备礼物吗？其实只要妈妈跟哥哥说一句生日快乐，哥哥就会很开心的。”

　　　　这几年下来，妈妈每次都忘记了哥哥的生日，哥哥一定很难过。

　　　　“好，妈妈知道了，稚儿晚安。”裴莉燕牵强地扯起一抹笑，关上壁灯，退出了房间。

　　　　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裴莉燕这才全身心的放松。

　　　　“怎么了？很累的样子？”顾父顾正华关心地问道，站到裴莉燕的身后，为她捏着肩。

　　　　“是我对笙儿缺少了关心吗？笙儿好像很不喜欢稚儿。”裴莉燕叹了口气，两个都是自己的儿子，可她终究还是没法那么安然地面对笙儿。

　　　　顾正华了然地笑了笑，“问问你自己吧，我知道你的心思，笙儿也是你的儿子，把所有的爱都放在稚儿身上，对笙儿确实不公平了。”

　　　　裴莉燕自己也知道，自从顾尹稚出生后，她再也没有办法那么正视顾挽笙了。

　　　　稚儿出生之前，她只有笙儿，她对笙儿好，是必然。

　　　　稚儿出生之后，她又有了稚儿，她不再对笙儿有过多的关心，是害怕。

　　　　“正华，我害怕。”裴莉燕终于放下自己的防备，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她的心里竟然是苦涩的，这个男人，究竟爱她多少？

　　　　“是你的，谁也抢不走。”顾正华径自躺在了床上，没再去看那个欲要落泪的女人。

　　　　三天后。

　　　　一大早，顾尹稚就起了床，快快地洗漱好后，便来敲响了顾挽笙的房门。

　　　　顾挽笙看着一脸精神的顾尹稚，冷声，“你来做什么。”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质问一个犯人。

　　　　“哥哥，生日快乐！”顾尹稚笑嘻嘻地冲着顾挽笙说道。

　　　　顾挽笙冷冷地皱眉，“我不需要。”

　　　　“笙儿，生日快乐，这是妈妈给你准备的礼物。”裴莉燕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递给顾挽笙。

　　　　顾挽笙一眼也没看，就拍掉了裴莉燕的手，小袋子掉在了地上，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此时安静的阁楼，十分清晰，“在可怜我吗？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

　　　　“顾挽笙，你真是太不懂事了！”裴莉燕生气地抱起顾尹稚，离开了。

　　　　顾挽笙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眼底生生地掩藏下了那希望。

　　　　过了许久，他蹲下身，小手伸向了那个小袋子。

　　　　里面竟然是一个水晶球，水晶球里，是他们一家四口。

　　　　就那样捡起一片片玻璃碴子，不顾原本白皙的手上，被染上了多少鲜红。

　　　　似乎感觉不到痛，顾挽笙将那水晶球里的一家四口的小人，握紧。

　　　　血液顺着他的手，流了下来。

　　　　“哥哥……”顾尹稚稚嫩的声音在顾挽笙的身侧响起。

　　　　顾挽笙沉痛地闭上眼，对他吼道：“滚啊！你给我滚！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变成这样！没有人来跟我分享母爱！没有人夺走我在这个家的地位！我好恨！我巴不得你马上消失！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胆小鬼！你这个弱智！”

　　　　他永远不会忘记，顾尹稚这个胆小鬼在打雷的夜晚，躲在他的身后，小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袖，声音颤抖，“哥哥，我怕。”

　　　　而他第一次看见他一向沉静的哥哥，突然发火。

　　　　说着那些伤害他的话，骂着他。

　　　　顾尹稚像是被打击到了一般，瞳孔放大，他的哥哥，说他是弱智？

　　　　顾尹稚明白自己是一个弱智，听下人说，那是因为一场车祸，他变成了弱智。

　　　　他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别墅，顾挽笙紧闭着双眼，笑了，“跑吧，跑得远远的，让谁也找不到你。”

　　　　已经两天两夜了，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天毫无预兆地打起了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下了起来。

　　　　顾尹稚，已经消失了两天两夜了。

　　　　裴莉燕的哭声，一直都在。

　　　　顾挽笙躲在顾尹稚的房间里，他或许……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讨厌他吧？

　　　　“哥哥，我们去楼下玩秋千吧？”记忆中，那个小男孩，好像还在。

　　　　“稚儿……”第一次，他第一次开口唤他的名字，可他不在他的身边了。

　　　　顾挽笙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看到有一个被锁着的抽屉，他不解。

　　　　终于找到了钥匙，带着害怕的心情，他打开了。

　　　　里面只有一本日记本。

　　　　里面是尹稚歪歪扭扭的字。
正文　　第　030　章　　琴棚下的秘密【4】
　　　　“家里的下人说我是个弱智，都嘲笑我，我很不开心。”

　　　　“昨晚打雷了，我好怕，脑子里有好多回忆的碎片，是关于车祸的，我躲在哥哥的身后，哥哥说我是个胆小鬼。”

　　　　“今天我躲在哥哥的琴房门口，看见哥哥在弹钢琴，好凄凉的音乐啊！哥哥的心情，不好吗？”

　　　　“今天我找哥哥玩，让他陪我放风筝，哥哥说这是女孩子做的事情，所以稚儿以后再也不会玩这个了！稚儿是个男子汉。”

　　　　“哥哥越来越喜欢一个人呆在琴房了，我好想哥哥能为我弹奏一曲啊！可应该不可能实现了。”

　　　　“今天是哥哥的生日，我想给哥哥一个惊喜，哥哥好久没有笑过了……”

　　　　那纸上湿了一大片。

　　　　是顾挽笙的泪。

　　　　看到日记本里每一页的最下方都有一句：

　　　　哥哥好像很不喜欢稚儿，可稚儿喜欢哥哥啊！没关系，稚儿会努力让哥哥喜欢上稚儿的。

　　　　顾挽笙的泪，再也憋不住了。

　　　　“尹稚……稚儿……”顾挽笙突然好后悔自己说的那些话，是他的错！

　　　　顾尹稚是无辜的！而他，却把对那个女人的厌恶都压在了顾尹稚的身上。

　　　　顾挽笙丢下日记本，跑出了别墅。

　　　　不顾身后顾正华、裴莉燕的呼喊。

　　　　现在正是雷雨天，顾尹稚一个人在外面，一定很害怕。

　　　　可看着面前寂寥无人的大街，顾挽笙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他怕失去他的亲弟弟……

　　　　“我找不到！我找不到稚儿！”顾挽笙惊慌失措的样子吓到了追赶上来的顾正华与裴莉燕。

　　　　顾正华紧紧地搂过顾挽笙，“笙儿！这不怪你！”

　　　　“不怪他？如果不是你的好儿子！稚儿会跑走吗？当时他说了那么难听的话……”裴莉燕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顾挽笙的身上。

　　　　其实，她并不知道顾挽笙说了些什么。

　　　　只是听到下人说，顾尹稚跑走之前，和顾挽笙起了争执。

　　　　“稚儿是你的儿子！难道笙儿就不是吗？！你也太过偏心了！”顾正华冷冷地训斥道。

　　　　裴莉燕的小心思，真当他看不出来吗？

　　　　“难道你就不偏心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对顾挽笙这么好，怎么可能仅仅因为稚儿是弱智呢？”裴莉燕脑子里一片混乱，开始口无遮拦。

　　　　她一直避之不谈的，还是就快要脱口而出了。

　　　　“你们够了！还没吵够吗？你这个坏女人！你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弟弟，你让我怎么接受弟弟？”顾挽笙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声，他的脸上早就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裴莉燕的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老爷！夫人！找到小少爷了！小少爷已经送回家了！”家里的管家急匆匆地说道。

　　　　裴莉燕和顾正华相视一眼，顾正华一把抱起顾挽笙，冲回了家。

　　　　裴莉燕紧随其后。

　　　　“稚儿……”当看到昏迷不醒的顾尹稚，裴莉燕又哭了。

　　　　“医生呢？叫了吗？”顾正华看着躺在床上，脸红红的顾尹稚，沉声道。

　　　　管家微微颔首，“是的，徐医生正在赶来的路上。”

　　　　“老爷。”徐医生一进到房间，便冲着顾正华打了个招呼，随后看见一旁的顾尹稚。

　　　　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开始为顾尹稚做检查。

　　　　“老爷，小少爷因受了惊吓而昏迷，加上淋了雨，这病，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徐医生叹了口气，“我先开些药给小少爷服用，等明天，带小少爷来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比较好。”

　　　　顾正华闻言，面色复杂地看着顾尹稚，才五岁的稚儿啊！

　　　　“老爷，方便借一步说话吗？”徐医生询问。

　　　　顾正华跟着徐医生，走到了后院，“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徐医生点了点头，这才开口说道，“小少爷因为之前的车祸，脑子里还留有部分淤血一直未能及时清除，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顾正华的身子僵在了那里，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动手术呢？总有办法可以治好的，不是吗？”顾正华情绪有些激动。

　　　　徐医生只是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哽咽，“他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手术的成功几率并不大，加上小少爷的身子骨本身就弱，如今又是旧病未好，新病又来……”

　　　　顾正华心情阴郁地闭上眼。

　　　　徐医生道了个别，就离开了顾家别墅。

　　　　而躲在一边偷听的顾挽笙，顿时被吓得六魂无主。

　　　　徐医生的意思是，稚儿活不了多久了吗？

　　　　是他的错……

　　　　他回到顾尹稚的房间，看着那沉睡的人，心里一片苦涩。

　　　　“稚儿想听哥哥为你弹琴吗？那就快点醒来吧？哥哥以后会很喜欢稚儿的。”顾挽笙红着眼睛，声音也变得哽咽。

　　　　“哥哥以后再也不会对稚儿凶了！只要稚儿快点醒来。”顾挽笙的声音颤颤巍巍的。

　　　　第二天一早，天气已经变好，暖阳洒在顾尹稚的脸上。

　　　　“哥哥，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顾尹稚悠悠地转醒，看着顾挽笙红通通的眼睛，不解。

　　　　顾挽笙惊喜地看着醒来的顾尹稚，笑道，“因为哥哥在想你，稚儿终于醒了。”

　　　　随后，他走出门，唤来了顾正华和裴莉燕。

　　　　“对不起，让爸爸妈妈哥哥担心了。”顾尹稚垂着眼，紧张地说道。

　　　　顾挽笙紧紧地抓住顾尹稚的手，“只要你能醒过来，就好。”

　　　　裴莉燕看着顾挽笙对顾尹稚态度的转变，心里也有了些许安慰。

　　　　这总算是因祸得福吧？

　　　　过了几日，顾尹稚可以下床走动了。

　　　　“哥哥，稚儿能去哥哥的琴房看看吗？”顾尹稚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惹得顾挽笙不开心。

　　　　顾挽笙没有说话，扶着顾尹稚慢慢地向自己的琴房走去。

　　　　“稚儿想听哥哥弹琴吗？”顾挽笙笑着询问，温柔地看着顾尹稚。

　　　　顾尹稚激动地点了点头，目光一直追寻着他最爱的哥哥。

　　　　可眼前的景象怎么有点模糊？

　　　　顾挽笙轻轻地坐下，开始弹奏。

　　　　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轻快地跳跃着。

　　　　琴声悠扬。

　　　　“噗通！”一声巨响，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琴声骤然停止，顾挽笙不敢回头。

　　　　过了许久，他轻声唤，“稚儿？”

　　　　没有人回应他。

　　　　他转过身，眸子变得猩红，“稚儿！”

　　　　顾尹稚晕倒在地，地上，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滩血。

　　　　原来是尹稚又流鼻血了。

　　　　这是他醒来后，第四次了！

　　　　不敢想象，顾挽笙大喊：“来人啊！快送稚儿去医院！”

　　　　他的心，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