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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的军号-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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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芳才坐起来理了理头发,柔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周飞说:“你喝得太多了,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这样睡着!”

  秦芳:“哦!岳文平呢?”

  周飞动了一下已经麻木了的腿:“不知道!应该是回去睡觉了吧?”

  周飞说完,准备拉开车门下车说:“秦芳,我回去了,今天还有许多事呢。”

  软绵绵的秦芳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拉住周飞用哀求的语气说:“不,不要走!这么早,陪我再坐一会好吗?”

  周飞没有再坚持,他的手放在车门上,低着头就那样坐在那里不动,秦芳靠过来用力地想扳过周飞的身子,喃喃地说:“飞,我爱你!”

  周飞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秦芳已经泪如雨下,头靠在周飞的背上,双手紧紧的搂着周飞的腰,就这样倔强的搂着,就这样任泪水肆意泛滥……

  过了好久,周飞吸了一下鼻子,轻轻地要掰开秦芳的手,轻声说道:“秦芳,我该走了!”秦芳的身体不停地在颤抖,应该是很绝望的呜咽着,不肯撤手。

  周飞最后很用力地掰开秦芳的手说:“我走了!”

  秦芳浑身发抖,坐在那里闭起眼睛仰着头:“周飞,你能吻我一下吗?”

  周飞怔了一下,转过身并起双指轻轻地触了一下秦芳那性感的嘴唇,然后什么也没说,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而去。

  车内,秦芳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泪水顺着她那洁白的脸颊和如玉般的脖子滚滚而下……

  这一晚,是这对曾经的恋人这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靠得如此近、抱得如此紧!几个月后,秦芳匆匆地嫁给了一个公务员,后来调到了区法院,只到又一个五年后,在一次同学聚会上,他们再一次相逢……

第十节:阳谋
县公安局分管治安的何副局长是个四十来岁精干的中年人,有点秃顶,他一个月前才从城关派出所所长的位置上调上来的,工作还没完全进入状态。

  这天一早上班就接到了市局一位大领导打来的电话:“老何吗?你们那里的乱子不少哦?一群当兵的欺行霸市,这不是黑社会吗?市局信访办一堆黑山镇的举报信,听说还有群众要告到市委市政府。这个事情要尽快查清楚,不要让几个跳梁小丑破坏了我们安定团结的社会秩序和大好的投资环境!!!”

  何副局长赶紧连连应诺:“好好好!领导请放心,我会跟县局领导商量一下,再亲自带人下去处理!”

  那个市局的领导好似很愤慨,意犹未尽地强调:“不管他们背后是谁,有什么来头,该抓的就要抓,该关的就要关,决不能手软!”

  陶世万和刘豁子这几天神神秘秘的从上到下跑了很多地方,单老板在山西坐阵遥控指挥。周三下午,陶世万跑去钱守国家小饭店请假,鞠躬作揖讲了很多好话,说自己晚上有急事不能来吃饭,并掏出二千块钱,要塞给钱守国,说是晚上的饭钱他出。

  钱守国坚持不收,赵卫眉开眼笑地走过来接过钱拍了拍陶世万的肩膀说:“陶老板太客气了!这个钱算我们借你的,过段时间一点会还,你把自己的事办好了要紧!”

  陶世万恬着脸,千恩万谢地转身上了自己那辆北京吉普车,对司机吩咐道:“走,去县里!”

  明天钱守国他们就要去自己的煤窑拉第一车煤,陶世万坐不住了,县公安局和镇派出所好几天没见动静,不能再等了,得催催他们才行!

  晚上九点多,何副局的家门口,副局长提着两瓶“五粮液”和两条“中华烟”还给陶世万,很温和的劝道:“陶老板,这些东西你拿回去,我不能收!那帮当兵的,我明天一早就去你们镇派出所处理,请相信我们公安机关一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这天晚上,当周飞在情欲与理智之间痛苦挣扎的时候,那几个“赏脸”过来赴宴的煤老板陪着笑脸,酒水和着苦水与四兄弟干了一杯又一杯!

  周大虎最佩服的是赵卫,一个人单挑三四个,吐完了又再来,如此反复,人家都烂醉了,他仍能一副公鸭嗓子叫翻天。钱守国耿得很,一杯顶一杯的,滴酒不漏,三下五除二,就瘫在椅子上作死猪状,任尔西北东南风,我自巍然不动。安静的程胖子和周大虎,似乎坐在被遗忘的角落,乐得闭目养神,有一下没一下地挡着斜刺里冒出来的奉承。

  这个晚上,又几乎成了赵卫一个人的舞台,他在尽情地挥洒自己的光和热。周飞几年后在跟钱守国一起给赵卫上坟的时候曾经不无感慨地说:“赵卫其实是个很可爱的人,如果他没有那么多心计,这个兄弟是可以一辈子的!”

  何副局长的确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第二天一早就自己驾车带上一位股长亲自来到黑山镇,接待他的是黑山镇派出所的所长和治安队主任。

  这个穷镇的派出所坐落在镇政府的大院内,与厕所仅一墙之隔,跟厕所也是一般大小,估计当初设计的时候也够用心良苦的,一排房子隔成三大间,第一间女厕所、第二间男厕所、第三间派出所!每天来这里的“客人”却是比隔壁两间的多得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跪着的、有哭着的、有骂爹骂娘的、有呼天抢地的,也有敲锣打鼓唱歌唱戏的!

  有些事就是那么奇怪,两万个人的镇,镇长和书记加起来能顶一个加强班,整天甩着膀子剔着牙,上班有酒、下班有车、陪着睡觉的人一个星期不重复。派出所就只有四个在编警员,一个所长、一个副所长,一个指导员加一个享受副股级待遇的户籍警!

  所长是个老游击队员,看上去干巴巴的,又黑又瘦。何副局长还是个刚从副连长转业的毛头小伙子的时候,黑山镇的这个所长已经在另外一个乡干了两年半副所长了,十几年过去了,老所长几乎转遍了全县十六个乡镇,最长的地方也没呆超过两年,这会已经坚定了信念要在黑山镇混吃等死。

  所长办公室最值钱的就数那块养在破脸盆里的假山了,据说是杨庄的金矿在第一次放炮的时候给炸出来的,搞不好也有几十万年的历史了吧?墙上一溜排全是长长短短、黑的红的、三角形的波浪形的、长了毛的掉了穗的锦旗和奖状!

  何副局长一屁股坐在所长对面的滕椅上,半拉屁股就卡进去拔不出来,这位当兵出身的人民公安领导皱了皱眉头挪揄道:“黄所长的办公室还真够艰苦朴素哦?”

  老所长低着头呼咻呼咻地喝着热气腾腾的毛尖茶,然后吧唧着嘴巴头也不抬地慢腾腾地问道:“何局大驾光临,是不是救灾济贫来了?”

  治安主任站在一边傻呵呵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大官附和着老所长:“局座也看到了,我们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没有!”

  何副局长没搭理治安办主任,转过头来正色地对老所长说道:“老黄,我想召集所里的所有兄弟开个会,有些事情没时间再跟您事先商量了!”

  老所长很不满地抬起头说:“何局,指导员去地区培训了,副所长病假,户籍小王在家装修房子准备结婚,这里能干事的就是我和陈主任还有几个治安队员,有什么重要的事就在这里说吧!”

  何副局长很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干咳了一声打起官腔:“你们镇这段时间好像有点不安宁哦,人民群众的反映很大啊!”

  老所长赶紧抢了话说:“你是指那伙当兵的吧?我们早就盯上了,只是没有证据,不能抓人!”

  何副局长字正腔圆地说道:“挖!没有证据就挖出证据来嘛?”

  黄所长轻蔑地笑道:“挖?挖煤啊?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几个小子凑在一起喝酒,可以抓吗?”

  跟着何副局长来的那个股长,前年才从省人民警察学校毕业,年轻气盛,他明显带有不满情绪,插话道:“欺行霸市、威胁和欧打政协常委、收受煤矿保护费,这些还不叫犯法?”

  老所长不急不恼地:“年轻人,讲话要有证据,不要乱洒,这些事情我们为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没人过来报案?”一句话,把个年轻的股长顶到了墙上下不来。

  何副局扭过头示意坐在侧面的股长不要话多,他知道这个老所长的脾气,资格老、牢骚多,局长都让他三分,几十年的工作经验,全县十六个乡镇有十三个都被他带成了“基层优秀派出所”,对付那些小流氓们有自己的一套。何副局微笑着对老所长说:“黄所,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市局,上面直接要求我带队下来调查,要请你们配合哦?”

  老所长站起来,毫无顾忌地发起了牢骚:“屁大点的事都捅破了天!那个姓单的为什么不报案呢?还不是心里有鬼?到底是要我们保护老百姓还是保护那些资本家啊?” 

  何副局长似有同感,摇着头:“不要发牢骚了,上面既然盯着要查这个事,我们就得配合着去查,这帮当兵的也太操蛋了,胆子也忒大了,不抓他们关几天,你这个所长以后麻烦就大了!”

  老所长这才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对治安主任说:“老陈,这几天那帮小子都在干什么?”

  陈主任说:“昨天晚上他们请几个煤矿的老板吃饭,听说是从今天下午就开始要拉煤了!”

  何副局长习惯性地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要想办法,事不宜迟,不能让他们把煤拉出去!”

  老所长:“不行吧?为什么不让人家拉煤?没有理由,这帮小子会闹翻天的!”

  何副局长:“就是要等他们闹,谁敢闹就抓谁!”

  老所长有点不悦:“总得有个理由吧?否则,不就是逼着他们闹事?”

  何副局长笑道:“这样吧,就说上面下了个文件,所有煤按每吨十块钱收提留税,事实上还真会有这样的规定马上出来。你们就去堵车,交了费才可以走!”

  老所长好似看不懂的盯着何副局长说:“何局,这样不合适吧?”

  何副局长坚定地说道:“没关系了!我有请示过市局的领导,特事特办,就执行吧!我下午要赶回去,杜股长会在这里协助你们,如果有什么事直接联系我!”

  老所长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合适,可是他也是在公安系统战斗了几十年的老油子了,深知个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玄机,心照不宣就好,虽然很看不惯一些做法,可是他一个匹夫,又能奈何?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何况这天也塌不下来! 。。

第十一节:交锋
公元一九九九年五月二十六日,这是个平凡却值得回忆的日子,球迷周飞记得异常清楚,因为这一天正好是红魔曼联夺得了英格兰足球史上首个三冠王!

  中午吃过午饭,周大虎启动了他那台可以满载十吨煤的破卡车,赵卫、钱守国、程胖子和周飞一溜烟站在空空的车箱上,向陶世万的煤矿进发。

  赵卫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先作迎风飞翔状,然后又手舞足蹈的扯起喉咙唱起了歌:“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民主政府爱人民啦……”

  钱守国和程胖子也跟在后面摇着手中的衣服嚎叫着。周大虎歪叨着根烟,眯着眼睛,楞是把一台八十年代产的大解放卡车,开成了坦克的气势!

  周飞叉开双脚,双手紧紧抓着车厢前的铁栏杆,有那么一会儿,周飞感觉自己仿佛成了艾森豪威尔,站在美军颠波的野战敞蓬车上巡视战场。不得不承认,那一刻,被兄弟们感染,周飞是意气奋发的,心情是激昂的,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强烈地征服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透着一点惶恐,不是那么纯粹!

  陶世万率领他的部下,像地方官员迎接钦差一样,早早地站在煤场,迎接这群即将被他放到砧板上,而现在仍可以咬得他鲜血淋漓的猛兽。他必须为了不可预知的未来而强作姿态,这是商人的一种悲哀,其实为商、为政甚至为民,何尝不是这样?陶世万是个人精,自认为阅人无数,在他的眼里,这一群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要自己稍施手腕,就可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太小看了这一群人,或者说他太看扁了这群人中的每一个人,程胖子和周飞眼里没有坏人;赵卫和周大虎已经征服了整个世界,地球都踩在了他们的脚下;只有睿智的钱守国把一切看得真真切切!赵卫跳下车,几乎要扑进姓陶的这个老狐狸的怀里,钱守国却冷酷着一张脸,不咸不淡地朝众人点了点头。

  陈主任上午十一点就叫治安队员在镇政府和煤车必经之路交叉口的一棵大树下摆好了两把椅子和一张缺了一个腿的木桌。下午一点钟,陈主任穿着一身老式的警服和杜股长准时坐到了大树下,三个治安队员远远地坐在公路对面的一辆除了喇叭不响,什么都响的三轮摩托车里。装了一颗玻璃眼的治安员小五子手上拿着一个写有“停车检查”的夜光牌蠢蠢欲动。

  一点四十分,从陶世万的小煤窑里驶出三部满载原煤的卡车,爬上了那条小镇上唯一的已经满目疮痍的柏油路,一前一后地向镇政府方向驶来。周大虎的车打头阵,押车的是钱守国,中间那辆车的主人是程胖子的表舅,周飞和程胖子坐在第二辆车里,赵卫断后。

  周大虎的车上放了一台旧双卡录音机,一路放着的士高。周大虎临退伍前花了几千块钱在部队的车队里呆了几个月,技术很糙,可是开惯了霸王车,速度却很快,三两下就把后面的车上甩了一里多远。

  周大虎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随着音乐抖动着身子,钱守国的眼尖,远远看见一个人举着一个什么东西站在马路中间,赶紧关了录音机,推了一下周大虎:“前面好像是派出所的人,出鬼了!”

  周大虎一激凌,放慢了车速,很不理解的问着钱守国:“干!他妈的,这帮狗日的要干嘛?”

  钱守国预感到有些不妙,对周大虎说:“把车子停了再说,我看他们想干什么!”

  小五子马步向前右手举着“停车检查”的牌子,左手立掌,对着缓缓使来的煤车。这丫早上出门前,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两颗结实的板牙会在下午离他而去。

  周大虎将车靠边停下,作势要推门下车,钱守国拉住了他,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坐在车上一动不动。小五子冲过来站在车头,牛气哄哄地歪了歪头,示意他们下车,两个人没搭理他,另外两个治安员和陈主任、杜股长很快围了上来,除了杜股长,其他的人钱守国几乎全认识,看到陈主任过来就探出头趴在车窗上对陈主任说:“陈主任,有事吗?”

  陈主任对钱守国当着杜股长的面不给他面子很是有点恼火,黑着个脸用手指着钱守国:“你们两个小子都给我下来!”

  钱守国根本不卖陈主任的帐,笑嘻嘻地:“陈主任,有事说事,没事我们还要做生意呐。”

  后面的的两辆车也跟着停了下来,赵卫老远就看到一群人围着周大虎的车子,还没等车子停稳就打开车门冲了过来,钱守国看兄弟们都来了,就下了车。

  赵卫讲话很冲,一上来就逮住陈主任嚷道:“陈凯,堵我们的车子干嘛?”

  陈主任梗着脖子硬板板地说:“上头规定,一吨煤要收十块钱税,你们把车开到地磅房去吧!”

  钱守国笑道:“老陈,以前怎么没听说?是不是专门针对我们的?”

  杜股长上前很严肃的说:“刚刚下的文件,请你们配合一下!”

  程胖子接口道:“哦?把文件拿出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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