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昭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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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谦紧咬着牙。此刻，他竟然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这妇人说的没有错，是他为了气她所以才故意抬高韩湘柔，还不止一次地告诉她这是二皇子钦赐的。更何况自己确实从未知会她这碧柳苑是她留给如妹的……

他看看身后还处在茫然之中的韩湘柔，又看看身边悲悲戚戚的柳曼如，忙拉着云中秀的手走到一旁，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埋怨道：“你这是在责怪我吗？看看你做的好事！现在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办才好？”

一股酒气传来，云中秀皱着眉一句话都不愿再多说。大白天的，他竟然喝酒？如果不是凑的如此近，她还真的不会发现，只以为他是太过困倦而已。

陆谦又气又急，他不住地在原地打转，嘴里还自言自语着，“如妹已经够委屈的了，如果再将这院子让给旁人，那我还有什么脸去面对她。可湘柔又是二皇子赐的宝贝，是万不能得罪的！怎么办，怎么办？”

他焦躁地转着圈圈，随后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欣喜，他再一次拉起云中秀的手，有些讨好地说道：“这世上只有秀娘对我最好了，如今你在帮我一回吧！”

看着他眼底掩不住地窃喜，云中秀在心里冷笑。总是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最后他的注意一定会打到她的身上。就连不清醒的时候都是一样。

“怎么帮？”

陆谦轻咳一声，随后语气更加温柔解释道：“秀娘将你的云裳苑让出来吧！如果告诉湘柔那是你这个做夫人让给她的，她一定会接受的。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其实刚刚见他笑成那副德行，云中秀就已经猜到了。可是真的从他嘴里说出，心，还是忍不住疼了一下。她抽回手，对上他布满红血丝的棕眸，上扬的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那夫君要将我安排在哪里？”

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陆谦语气不悦地说道：“这宅子这样大，难道还没有你住的地方吗？”

总是这样，他可以在乎任何人，他可以对任何人好，可是却永远将她的利益摆在最卑微的地方。云中秀深深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呢喃道：“是啊，宅子这么大，那夫君为何不将她们安排在别处？”

原本只是借酒消愁小酌几杯，刚刚的他还是清醒的，可是此时酒劲上来陆谦渐渐有些醉意了。他回头看看不远处也同样看着他们的柳曼如和韩湘柔，不耐烦地地对云中秀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祸是你闯出来的！难道你要让二殿下赐的人住在偏房吗？”

二皇子赐的又怎样，人家不要的东西却被他捡回来当宝一样。可是为了以后的计划，云中秀却不想点醒他，只是随口反问道：“那曼如呢？她是妾抬进来的，住在偏房总不要紧吧？”

她说完这话，陆谦强忍的火气又“噌”地窜了上来。借着一股酒劲，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云氏，你别给脸不要脸！你擅自将如妹抬进府中的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如今你又要将她赶去偏房，你真真是居心叵测啊！”

给脸不要脸……呵呵。云中秀来回打量着眼前被逼到极限的男人。前世今生，这是他对她说的最重的一句话。可是这给脸不要脸的人究竟是谁呢？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他不太清醒，她有点累了。反正这趟水已经被搅得够浑了，就让醉酒的他独自去处理吧。云中秀垂下眼，连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微微福了下身，轻声道：“秀娘累了，夫君是个大丈夫，这点小事儿还是独自去处理吧。”说完，也不等陆谦说些什么，抬起脚便转身离开。

这一次，陆谦却不想放过她。他告诉自己，不能再忍了，真的不能再忍了。就算得罪了她又怎样？反正老师已经不在了，谁还能替她做主？大不了……大不了就将她锁起来永远别想出去！

想到这里，陆谦上前一步，用力拉着云中秀的手臂往回拖，一边拖还一边气急败坏地叫骂着，“我越宠着你你就越发地不要脸！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你这就去和她们说，说你愿意把云裳苑让出来！”

他那副疯狂的模样，不只是柳曼如和韩湘柔傻眼，就连被她拖着的云中秀也呆住了。她一直以为陆谦只是薄情，只是自私，可是他如此暴躁的模样着实有些吓到了云中秀。

她一个柔弱女子本就没有多少力气，被陆谦这么大力一拖，身体不由自主地就跟着他往前走。

又来到碧柳苑时，陆谦将云中秀甩了出去。他指着她的鼻子大声嚷道：“快告诉她们你的决定！”

其实不过是两个妾室的住宿问题，在寻常人眼里根本没必要闹的这样严重。只要陆谦真的下令让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搬到别院，顶多也就会让她们抱怨几句，到最后还是会服从的。可是陆谦早已经看云中秀不顺眼，他也一直隐忍着不让自己爆发，今日许是醉了，许是真的忍到极限，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他就是想要豁出去和这贱妇斗一斗！

稳住身子，云中秀尽量让自己看来没那么狼狈。此时她整颗心，乃至整个人都忍不住瑟瑟发抖。她眼中含恨地瞪了陆谦一眼，随后朝前院走了过去，口中还低声告诫着他，“夫君太放肆了，我这就前去拜会太子哥哥。”

一句话，将陆谦的怒火彻底点燃，他上前一步飞快地将云中秀扯回，一个又响又脆的巴掌狠狠地落在了她的脸颊上。他嘴上还不停地叫骂着，“贱妇贱妇！除了吓我你还会做什么？！你的太子哥哥他嚣张不了多少时候了————”

***

咳咳～～我是亲妈，我是亲妈……（默念一百遍）

感谢y｜y738155亲的支持～～～鞠躬～～

正文　第四十章　酒壮熊人胆

这一巴掌清脆而又响亮，云中秀匍匐在地上，长发掩去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她只是趴着，一动也不动。

此时，云荣府安静极了，连不远处正在忙碌的下人们，都停下所有动作朝这边看过来。陆谦也懵了，他晃晃脑袋，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心，醉意似乎有些清醒了。那双攥在一起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就是不敢上前一步。

还是柳曼如机灵，她忙收起脸上的快意，带着一丝怜悯的表情匆匆走到云中秀身前，作势想要将她扶起。

但是，一道由远到近越来越响亮的男声，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也阻止了她的动作。

“云氏云中秀可在？太子殿下传你觐见呢。”说话间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看着眼前的一幕，那少年先是一愣，随后加快脚步走到趴在地上的白衣女子身前，弯下腰就将她搀扶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身子在少年的协助下勉强撑起，她的左脸颊又红又肿，那五个指印像是刻在上面的一样，深深地凹陷下去。

云中秀微仰起头，眼底的泪水越聚越多，她语气无力如同叹息，“走吧，我随你去。”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过身。清瘦的背影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不堪，却又带着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摧毁的坚强。

只是……背对着所有人时，她微提的嘴角竟露出一抹诡异地笑容。

其实如果不是刻意激怒，也根本不会闹成这样。当那一巴掌挥过来的时候，她更是有能力闪躲开。只是，听到不远处有人连连呼唤她名字的声音，计上心头，她便故意这样做了。应该是巧儿成功了吧，她交待过，如果过了一个时辰我还不出府，你便去求见太子……

可是她不确定，不确定前方唤着她的究竟是何人。但是她愿意赌上一次，一巴掌换来日后的安稳，也算是值得了。可她没想到的是，这男人竟会下如此重的手。酒壮熊人胆，他这种人也只能借着醉意撒泼了。

反正不管怎样，见到这少年的模样时就证明她这一步赌赢了。

那少年正是昨日太子府上替云中秀引路的小厮，细细分辨，他才发现自己要寻的人，竟然是趴在地上的那个。她的脸……显然是刚刚挨过打……

少年有些气恼地瞪着眼前的罪魁祸首，他的语气近乎威胁，“你刚刚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哼！”说完，他便转身搀扶着那摇摇欲坠的白衣女子。

什么话？陆谦先是一愣，随后脑子里蹦出一句，你的太子哥哥他嚣张不了多少时候了……

陆谦大惊，他连害怕都顾不上了，箭步冲上前去拉住已经行远了的妇人，“秀娘！秀娘！你不能去！”原以为这妇人一直拿太子说事是吓唬他的。可是，那个少年是打哪冒出来的？不信！不不，他不信！一定是这妇人故意找来的！

微醺的脑子乱作一团，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让这妇人离开！刚刚自己是怎么想的？怎么有勇气真的和她翻脸呢？该死，怎么办才好？将她锁起来……对！就将她锁起来！

此时的陆谦眼里泛着血红，看起来疯狂无比，他紧紧钳住云中秀的手臂，就是不让她再多走半步。对上那红肿的脸颊，他棕色的双眸只闪过片刻的愧疚，随后便消失不见。他拖着她使劲地往回拽。

见此情景，少年赶忙拉住云中秀，嘴里还迭声喊着，“你也忒大胆了！放手，快放手！”见他仍旧无动于衷地拖着，少年有些急了，忙又威胁道：“殿下传唤的人你都敢拦下，还有没有将太子放在眼里！我看你是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

他的话一出口，没吓住陆谦反而把一旁的韩湘柔和柳曼如吓个够呛。两个女人一左一右，一个黑脸一个白脸，一面威胁一面劝告，这才将几近疯狂地男人劝下。

陆谦的棕瞳有些呆滞，一番折腾下来，他的酒意已然清醒。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幕又一幕，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又上前拉云中秀的手。只是这次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秀娘，你不要去，为夫不是故意的。都是因为你太过放肆，我才会动手的呀！”

云中秀神色黯然，看起来是无比伤心的。眸子里的泪水一串串滑落，她哑着嗓子，低声道：“是秀娘不懂事……”

听完她这话，少年彻底恼了。明明是个连太子都不畏惧的妇人，怎么此刻会如此懦弱，“你怕他作甚？一会自有殿下为你做主！”已经知道这妇人是云太傅的女儿，又见她此刻如此孤立无援，少年不由自主地就站在了她这一边。

这话说完，陆谦更害怕了。他的手心里是满满地汗水，有些急迫地连连解释道：“我错了！为夫真的错了！”他抬起手，轻轻地磨蹭着那一片红肿，眼神悲切，无比痛惜地说道：“为夫疼死了，为夫心疼死了……秀娘先消消肿吧，否则会越来越严重的。”实际上他哪里是心疼云中秀，只是想着绝对不能让她这副模样去见太子，如果非要去至少也要将那指印消去才可。

云中秀没有做声，她知道此刻根本由不得她自己愿意或者不愿意。更何况，如果现在不去，那她这一下不是白挨了。她故作恐慌地抽回手，连忙躲在了那少年的身后。

这一动作，激起了少年强烈的保护欲。他将云中秀护在身后，眼神嫌恶地看着陆谦，大声喝道：“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太子殿下若是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随后扭头，朝着府门的方向大声喊了几句。一瞬间，几个腰间佩剑，侍卫模样的男人便冲了进来。

少年的语气更为轻蔑，将云中秀交到侍卫的手上，对着陆谦他的脸上扬起一抹嘲笑，“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之事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便护着云中秀离开。

陆谦傻眼了。他害怕了！是真的真的害怕了！愣了片刻，他急忙摆脱两个女人的搀扶，匆匆追了上去，对着前面渐行渐远的妇人大声央求道：“秀娘，为夫求你，求你在听我一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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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一章　疼惜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云荣府也瞬间安静了下来。陆谦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第一次祈盼着那妇人出现在他的眼前，对他说，秀娘不怨，秀娘永远都不会怨恨夫君的……

可是没有，大门外除了看热闹的市井小民，什么也没有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刚刚说的那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传到了太子的耳朵里，已经足够死上成千上万次的了……

见他一直僵在原地，柳曼如很想上前去开解，可是她深知陆谦的脾气，所以迟迟不敢上前。但只是这样看着又不说不过去。左思右想，她还是缓步上前，去搀扶住那个几欲昏厥的男人。

忽然被人碰触，陆谦显然吓了一跳，他猛地夺回自己的手臂，甩开搀扶着他的人。待看清是柳曼如时，他的浓眉紧锁，深呼吸了几次，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就在这时，一娇嗲的声音忽然响起，“夫君——已经过了午时了，湘柔好饿哦，咱们用膳吧！”

每当柳曼如对陆谦说一句话，韩湘柔便想说的更多。可她天生就是个大咧咧又没有眼力见儿的人，每每说出的话总是不合时宜。

陆谦的眸子是棕色的，此时白眼仁儿的地方又布满红了血丝。乍看之下就像个怪物一般，通红通红的。他恶狠狠地瞪着韩湘柔，一边瞪着一边向她逼近，腮帮子上的肌肉由于咬牙切齿也一跳一跳的。

本来是扭着水蛇腰向他靠近，可是见他这副模样，韩湘柔害怕了。他逼近一步她便后退一步，直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她吞了一口水，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迭声说道：“老爷，打都打了，您还怕什么？她有太子，您不是还有二殿下呢嘛！”

闭上眼，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脖子上暴露的条条青筋昭示着陆谦此刻正在隐忍着多大的怒火，他紧握在一起的拳头咔咔作响。这女人……这女人……

他大口呼吸着，努力不让自己再一次重蹈覆辙。可是拳头还是不由自主地举了起来……

韩湘柔吓傻了，她紧紧闭上双眼眼捂着头，“哇”地一声嚎啕大哭道：“老爷！湘柔错了！湘柔再也不敢多言了！”

直过了好一会，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出现。韩湘柔的媚眼微眯成一条细缝，她偷偷打量着，只见那男人在柳曼如的搀扶下，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哆哆嗦嗦地瘫坐在地上，看着前方那个女人挑衅的笑容，她长长地指尖狠狠刺进了血肉里……

与此同时，云中秀在那少年的搀扶下出了府。为了不让她太过难堪，少年本欲打算将外袍脱下照在她的头上，可是却被云中秀阻止了。她只是用手轻掩着脸颊，可是只要长个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那红肿的地方印着深深地五个指印。

对于她的拒绝少年显得很是不解，他不满地嘀咕道：“你这个妇人，我好心好意替你遮掩，怕你难看，你倒好，脸皮子也忒厚了点！”

见她依旧是低头不语，少年忽然觉得自己说的话太重了，又连忙补充道：“你别生气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哎……你有没有听见旁人都议论你什么呀？”

怎么可能听不到？他们说她被陆谦宠的太骄纵了，丈夫娶了小妾本是平常之事，她却大吵大闹终于将那做丈夫的激怒，所以才动手打了她。

他们说她性子柔弱，陆谦今早带回来个厉害的女人，刚进府中便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他们还说……

他们说的多了，只是从层层的人群挤过，那铺天盖地流言蜚语就已经将她淹没。有说她好的，也有说她坏的。可是，他们说他们的，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姐！小姐！”

王府的马车停在云荣府的侧门，巧儿在那里焦急等候，远远见到那一袭白衣时，急忙跑了过来。可是刚近云中秀的身，她便傻傻地僵在了原地，眼泪止不住地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到嘴边的话也哽在了喉咙里。那五个指印更如刀子般狠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