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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君心之天命王妃-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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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山风中,幽兰若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亦仿佛能感受到亭中那人的心跳。只是,即便她走得如此近了,即便她能感受到亭中射出的凌厉视线,亭中的陆情轩依然未出一言。
百米之外,幽兰若尚有近乡情怯的感触,此刻近在咫尺,她内心突然平静异常。
“陆情轩,”朱唇轻启,灼灼晨光中,她问他:“你不告而别,一去九年,音讯全无,就不担心我会忘了你吗?”
女子的嗓音婉转,明媚中隐隐一丝深刻入骨的凄楚,话音落时,亭中的人影身子一震,只是尚未从那一丝凄楚中抽身,那一声浅问已被山风吹远。
心头挂念多年的人,近在眼前,幽兰若却无一丝想要靠近的激动,她盯着竹青色的帐帘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迈步朝山下走去。
亭中的男子目光深邃,隔着纱帘,他看不清咫尺外的女子。其实即便不隔着纱帘,女子一身繁复装束,裹了一层又一层,别说她的容颜,就连她的身段,也满带了雾中看花的朦胧。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对不起,兰若,是我辜负了你。”
幽兰若的脚步没有停顿,身后的声音遥远得仿佛九霄天外传来,她却听得格外清晰。
“往后你我情意两断,各自婚嫁……”
上山不知下山难,幽兰若下到山脚,已经是全身瘫软,爬上马车,几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修禹在山脚候了多时,早已按捺不住,一个劲的开始追问:“小姐小姐,您见到轩世子了吗?有没有对他横加羞辱大肆凌辱出言侮辱啊?见到小姐的风华他是不是特别后悔退婚之举?是否有俯身跪地求小姐原谅?”
“你话本子看多了?”幽兰若没好气的睨了眼聒噪的小侍女。
“啊?连上去踹两脚都没有吗小姐?”修禹不敢置信的盯着幽兰若,大叫道:“这不是您的风格啊小姐!”
幽兰若的风格?是什么风格?幽兰若不清楚,她轻轻的闭上眼睛,躺在马车中,静静的感受一路的颠簸,如同心中的沉浮。
正文、【57】千帆过尽
幽兰若一直不喜欢马车,狭小的空间带来的压迫太强烈。此时对马车的厌恶再次提升一个等级。
狭小的空间乘坐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属鹦鹉的,真是太要命了。
她猛然坐起身,将头上的纱帽一扔,珠环除尽,扯下氅衣和麻纱罩衣,看了一眼锦绣金线的大红褥裙,神色无奈,对外吩咐一声:“停车。”
修禹疑惑的盯着幽兰若问道:“小姐,我们离城还有二十里呢,您要做什么?”
幽兰若斜了眼小侍女,未应声,揭开帘子跳下马车。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修禹立即跳下马上跟上幽兰若。
城外的空气带着丝丝泥土青草香气,淳朴不染一丝烦扰。幽兰若望了一眼曲折蜿蜒似无尽头的官道,转身道:“你与车夫先回城吧。”
“那您呢?”将小姐扔在回城的路上,修禹想想应该是一件很刺激的事,但是她不敢做出来。
“不必管我,你们先回城就是。”幽兰若沿着官道悠悠漫步。
修禹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二十里路,小姐是打算走回去吗?
“好了,不用再说了。”
幽兰若甩下一句话,语气是少有的不容置疑。修禹迟疑了一阵,却也无可奈何,这位主子的脾气向来是古怪的。
走在郊外的管道上,寂静无人的旷野处,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宁静。幽兰若仿佛可以听到每一片叶在风中摇动的声音,每一粒尘埃惊起又落下,蟋蟀爬过草茎,停留在草叶上。
让幽兰若欲罢不能的却不是这种宁静致远的高格。从山上下来时她已精疲力尽,身体的每一寸仿佛都叫嚣着罢工,唯有大脑越来越清晰。这种感觉让她害怕。她只能寻求让身体更加疲惫,疲惫到不足以支撑大脑的运转。
与宁静致远截然相反的致远宁静!
果然,在平坦的官道走走停停,她的大脑的运转速度降下来许多呢。剩下的许多神思,也都在感受身体的疲累,无暇思虑太多。这种感觉真好。
幽兰若沉浸在这种状态,不知不觉走了三个时辰,已走到晟京城门口。
竟然在城门关闭之前走回来了!幽兰若心底又诧异又好笑。
“喂,你这烂酒鬼,赊欠的酒钱已经超过限额了,快把酒给我放下!”
刚进城,幽兰若便被一句叫喊吸引,抬眸眺望间,一名酒肆杂役追着一名浑身邋遢的乞丐跑。晟京城乞丐很多,敢赊欠酒资的可没有一个!
在怀中探寻了一阵,幽兰若陡然惊悟,她今日并未带钱袋,身上除了一件大红襦裙,值钱的东西都已经扔在马车中了。
“这是五两银子,是他上个月的的酒钱。莫在追打了。”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幽兰若停止翻寻,看了眼景尤怜,又看了眼蹲在墙角灌酒的醉一。
酒肆的杂役接过银子,颠了颠,回头指着墙角的邋遢男人,“算你有运气,靠着个女人付银子。”言罢,转身昂首离去。
景尤怜听闻那句话时,脸色变了变。好一阵,平复波动,提步离开。自始至终,不曾看过醉一一眼,
醉一放在唇上的酒坛子忽然垂下,浑浊的醉眼睁开,目光随着离去的背影晃动。
良久,直到景尤怜消失在远处的街角,醉一的视线才收回,转了下脑袋,直直的看向幽兰若。
只感觉到眼前一黑,一股熏天的酒气扑鼻,而后脑袋眩晕了一瞬,幽兰若睁大眼睛诧异的环顾四周,竟不知晓这是何处的屋顶了。
“小丫头,喝酒何问哪地!”
惊天旱雷炸响耳际,幽兰若回头盯着一副乞丐行头的醉一,幽怨了,“醉大爷,天还没黑,你这么明目张胆坐上屋顶不打紧,让人看到我一个弱女子干这事,影响我的清誉!”
“哈哈!”醉一大笑,“洞房都过了,还什么女子清誉!你难道还要再嫁人?”
幽兰若苦叹一声,那一夜她未曾与陆玉发生点什么,但显然在外人的眼中,他二人已有夫妻之实。真是亏啊!早知多少发生点什么,也就无须有口说不清,蒙受不白之冤。
“那么,影响我的妇德。”幽兰若沉吟了一瞬,略以为然,“一个有夫之妇坐在屋顶和一个乞丐喝酒,这要传出去,我家那位头顶上会变颜色的。”
要知道,一传十,十传百,传过千遍之后,版本能翻出一千二百个,多少传闻在口舌中传播,多少传闻逼死了贞洁义士。
“小丫头,难道你以为你还有好名声?”醉一诧异的盯着幽兰若看了一阵,确认她懵然无知,布满污垢的脸上露出不忍之色,“你先收下相府莫大少许多重礼,后突然带回个俊俏小白脸,现在谁不知道风尘商女幽小姐水性杨花,风流无限?”
幽兰若一愣,将前后屡了屡,猛然发现确有诸多不周。都怪她一时被情迷了神智,只怕带累陆玉的名声也不好了。
只是陆玉清冷淡然定然是冷静理智的,为何不提醒她?
“那个小娃,倒也值得你倾心相待!”醉一感叹。
收敛神思,幽兰若静静的看着醉一,沉寂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伪装。“醉一,你知道陆玉的身份吗?”
清冷的声音散出,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醉一自顾饮酒,仿若不曾听到。
幽兰若有些泄气,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早知道和晚知道一样,他的身份就在那里,不会改变。
莫让当然是知道的,娄小公子估计也已猜出,杨二少是否知道,待定,醉一昼伏夜行,晟京城不知道的事没有几件,可是他们都不会告诉她。
幽兰若晃了晃小脑袋,她难道就真的猜不出吗?
晟京城最神秘的年青一辈,传闻懦弱无能的太子,被圣上深藏在禁宫,甚少露面,谁知他是否在韬光养晦?毕竟在那种地方真的无能,早已经身首异处了。
传闻在异国为质的大皇子,早已秘密潜回东洛,母系的庞大势力,加之在外的功勋,是与四皇子争夺嗣位的最强对手。
晟京城四大势力盘根错节,而各府的嫡系少主,一个也不曾露面过。
“小丫头,你对玉小子倾心,真是因为霸王硬上弓把你强了吗?”醉一突然一脸正经的发问。
幽兰若顿时一口气没顺过来,猛烈的咳嗽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愤愤的控诉着醉一的恶行,“你见无双对娄小公子放的冷气少了几分吗?”那是诳娄小公子的好不好!
真是作孽!竟然传得这么广,毁坏她的清誉也就罢了,反正她也不剩几分清誉,教坏小孩子可如何是好?
幽兰若刚欲出口再损几句,醉一倏地沉寂下来。
他一贯邋遢不整,一身污垢,但即便在醉死梦生时,周身的气场也不曾减弱。此时那些光华都黯淡下来,幽兰若有一丝不习惯。
“你知道景娘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有多心痛吗?”本该狂野嘶吼的嗓子发出低低的哽咽。
不及幽兰若出声,醉一自顾道:“我想她,时时刻刻都在想,但我不敢去看她,我知道可以从哪些角落看清她在朝凤楼的一举一动,可是连在最远的那个廊檐,我也不敢趴上去。”
幽兰若心下凄然,让一个大男人发出这般低吼,需要多大的伤痛?
“因为我已经失去了看她的资格,她不想见到我,不能接受现在的我,也不能接受现在的她,我只能远远的悲痛,即便在她三尺之外,也必须隔着一堵坚实厚墙。晟京,东洛,东陆,哪一处的屋顶我都敢踏足,唯独除却她屋舍的房顶。”
“为什么?你们到底有什么心结解不开呢?”幽兰若问出心中一直存在的疑问。
在她看来,只要活着,只要相爱,还有什么不能抹去的阻隔?
但是,这世间,总有许多解不开的结,譬如眼角余光里,瓦缝间蜘蛛结的细密丝网,譬如醉一和景尤怜之间,历尽沧桑,江湖和风尘各自憔悴,无依。
那时他不是醉一,她也还不是景尤怜。他们是隔壁村的愣小子和村姑娘。她唤他小哥哥,他唤她怜妹妹。
“怜儿生来就出落得水灵,五岁时,游方的术士断言她乃福旺之相,不消几年,十里八村都知道景家有个标致的女儿,上门求亲者络绎不绝。我们两家是世交,父亲一上门,景世伯就应下了我和怜儿的婚事。年后两家交换了信物,我和怜儿坐在水塘边,两厢面色红个透顶,一个喜不自胜,一个羞却难当。自后同辈中人无不羡慕称赞,打哪儿都是嫉妒的目光……”
醉一自顾追忆,“我好不得意,春天时,采了野花放在景家的门前,躲在墙角看怜儿开门见到时嘴角不自觉的翘起来,夏天时,拉着怜儿去水塘里摘菱角,秋天时,我们一去放风筝,在旷野上,在田埂上,欢呼,笑闹……”
如此淳朴简单的乡野恋情,让人心驰神往,平凡中的动魄惊心!
幽兰若忍不住追问道:“那后来呢?”
------题外话------
千帆过尽伊人已远,谁还在山尖翘首?
正文、【58】先验验货
后来?
每一个故事都有后来。许多故事的后来是才子与佳人相携白首,美满人生。而更多的故事的后来,是磨难重重,有情人相隔天涯,抑或相望不相亲,更甚者阴阳两隔,人鬼殊途。
醉一和景尤怜的后来,幽兰若看得清楚,心知不应再问,但故事悬了一半,如何能不问呢?
“后来,冬天很快就来了,冬天怜儿的哥哥娶了媳妇,我和父亲与大哥前去贺礼,相约次年接她过门。但来年春天还未走完,景伯父病逝。到了夏天,我的也父亲染上恶疾,匆匆去了,我和大哥治丧毕又是一个冬天已至。这个冬天,充斥着冷冽。”
醉一已完全陷入回忆,“怜儿大嫂的娘家是县城的人,因为生意经营不善,欠下一大堆债,怜儿的大嫂为了从债主的手中换回弟弟,借下高利贷,怜儿的大哥知道后,气得差点休妻。”
“看到怜儿哭得满脸泪水时,我心中慌乱得不知所以,终于想起,父亲在世时备下的聘礼,我一份,大哥一份,正好可以解景家的燃眉之急。我和怜儿相约,在腊八带上聘礼一道去还高利贷。”
醉一突然停下,紧紧的闭上眼睛,似不忍再回忆。
在幽兰若以为他不会继续时,他再次开口叙述:“我回到家中,向大哥求借他那一份聘礼,但遭到大哥强烈的反对。父亲教导孝悌为先,我们素来兄友弟恭,大哥的反常让我难以理解,甚至心生怨愤。”
“怀恨在心的我趁着大哥外出时,在家翻箱倒柜的搜寻,但只找到父亲为我备下的聘礼,以及,大堆的药材,还有一张药方。我拿着药方去村东唯一的大夫家,才知道大哥生了一种怪病。”
“我们家不富裕,父亲一生的积蓄就是给两个儿子备下聘礼,让我们得以成家,而后立业。大哥的怪病需要很多名贵的药材才能维持生命,否则,活不过冬天。”
又是一阵沉默,幽兰若明亮的眼睛眨了眨,她的声音仿佛来自虚空,“所以你用那些聘礼为你大哥续命,对景家不闻不问了吗?”
“我失约无颜见她。再听到她的消息时,得知她进了勾栏,已经是半年之后,大哥刚入土,我顾不得守灵,发了疯似的去寻她,但辗转多番,已经没了她的行踪。”醉一紧闭的双眼竟然浸出了湿意,痛苦得不能自已。
“回去处置完大哥的丧事后,我离开了村子,远走他乡,每走一个地方,我都诚心的祈祷,让我找到我的怜儿。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却不肯给我赐福,再见到怜儿时,她正是朝凤楼风光的花魁。”
幽兰若默然,她从不知道两个人的缘分可以这么脆弱,脆弱到金钱就可以摧毁。多么的深情厚谊,在没有银子的现实下,什么都不是!
她不能说醉一的选择不对,手心手背都是肉,岁长岁短都是情,生命的脆弱留不住,情谊的艰难守不住,生命真是一件无奈的事。
前世听挚友胡侃热恋的情侣为买什么牌子的车,为房产证上的名字,为养宠物,为院子里种什么花,甚至为中午去哪家餐厅用餐而争而吵而掰,她觉得简直天方夜谭,竟然真有其事!
想想其实又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她前世的未婚夫抛弃她不也是因为金钱利益吗?她的父亲为她的母亲设立的研究院不也因为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持研究,而让她的母亲不治而亡吗?
幽兰若拿过醉一身侧的酒坛,狠狠地灌了一口酒,火辣的液体从口腔滑进喉咙,抵达胃部,一股燥热瞬间充斥全身。
缓缓的躺下,背部抵在青色的瓦片上,一阵凉意透过薄薄的衣衫袭上身体,与胃部的灼热截然相反的感觉。
幽兰若睁大眼睛望着夜空一闪一闪的星子,遥想她的父亲,孤立在海边的墓碑,浪潮一波一波击打海岸,墓中的父亲会不会孤独?
他应该是不孤独的,他去寻找母亲了。
再次醒来,幽兰若眼中划过一丝迷茫,头顶不是星空,身下亦不是坚硬的瓦片。
“醒了?”
清润的声音响在耳侧,幽兰若目光转了转,近在眼前的,是她朝思暮想的情郎,“这里是清梅居?我们怎么来这里了?”
“你在北城墙下与醉一痛饮,怎么都忘了?”陆玉神色无奈的看着她,“我不反对你饮酒,但也当有个节制。”
幽兰若回忆了一瞬,没喝几口酒竟然就醉了吗?大约是身体太累所以睡得太沉吧,看着似酒醉。
“你不喜欢我饮酒吗?”幽兰若眸光闪了闪,望着立着床头的男子,据闻他从不饮酒。
陆玉俯下身看了她一瞬,无奈的摇摇头,“我去给你倒杯水。”话落,刚欲转身,却感觉脖子上陡然一紧。
见视线中后退的身躯,幽兰若顾不得,一下子坐起,从后面紧紧搂住陆玉,随之而起的低低哽咽,“不要离开我。”
陆玉愣了一下,他看不到幽兰若的表情,但她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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