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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主,请上当-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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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大管家取了一把金算盘,甚至不用账本,埋头加加减减了盏茶功夫,朗声道:“大当家,目前涪城附近三城可以调用的上等粟米九万石,黍六万石,稷六万石,稻七万石,麦五万石,菽五万石。”
殷大当家咂咂嘴,背疼兼心疼:“传信过去,每样抽些,凑足二十万石送至西北忠勇军大营,交给曲大将军。”
“是。”郝大总管正要下去安排,冷不防前面跑来个黑衣小帽的家丁,口中只是叫嚷:“不好了大当家,福禄王逃婚了,现在下落不明,王上正派人四处搜捕呢!”
“逃婚了?”殷大当家面露喜色,不慎又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直疼得咧嘴,“逃得好哇。那谁,郝剑!你先回来……”
第3章 第三章:捉拿逃夫
第三章:捉拿逃夫
十一月二十九,长安。
蓬莱居,沈庭蛟穿了身紫色的长袍,衣领和袖口滚了白色的狐狸毛,衬得肌肤如同冰雕玉琢一般。小二自是识得他,也不肖他招呼,就上了他喜欢的几样小菜,替他斟酒时近乎习惯性地问:“九王爷,仍是挂我们家大当家账上么?”
沈小王爷也近乎习惯性地点头。
“好嘞!”小二斟了酒,热情非常,“九爷您慢饮。”
沈小王爷在二楼等了好一阵,外面时有官差四处搜查,但大伙都知道他不过是逃婚,等被捉回去,仍是好好的一王爷,倒也没人敢招惹他。
不多时,有一女子身着紧身短衣,手提长枪,蹭蹭上得楼来。沈小王爷一见她便露了几分喜色:“凌钰!”
那女子闻声转头,几步便到了他跟前,也不多言,径自将长枪往桌上一拍,震得众多食客心头俱惊:“王上当真要把你指给殷逐离?她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低贱商贾,敢抢我的男人!”
沈小王爷微敛了眉:“逐离也是好的,只是本王心中只有你一人,与她不过是兄弟情谊,怎可娶她为妻。”
凌钰闻言也不恼,这两个人自幼狼狈为奸,她再清楚不过:“庭蛟,我父亲现在在西北打战,我们一并找他去。”
沈小王爷垂眸想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先不论去哪,总要躲开这长安便好。一想到要娶逐离,爷就有种迎娶我皇兄的感觉,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曲凌钰乃将门虎女,从小就好武,性子跟男孩差不离,当即就扯了他:“走!”
她本是骑马而来,如今出了蓬莱阁便扯着沈庭蛟上了马,一手揽住他的腰:“庭蛟,坐稳!”
曲大将军府的马自是百里挑一的良驹,当即四踏如风朝前奔去。沈庭蛟正苦想如何出得了长安城门,曲凌宵左手牵着缰绳挽在他腰间,右手斜握长枪,枪尖乃乌金打造,在地面划出点点火星。
长安西门的守军冷不防见两人一骑来势汹汹,当即便慌了神。待马再近前些,城门郎一见这位曲大小姐更是哭笑不得,挡不敢挡,放走又恐上边责怪。心思几转,遂勉强举枪相拦,那一枪自是拦不住曲大小姐,倒是被她枪尖一挑,飞出了老远。
曲大小姐也不恋战,当即策马奔出了西门。
彼时,殷逐离已得蓬莱居遣人来报,知沈小王爷与曲大小姐一并往西门出城而去。她仅带了随侍檀越骑马追出西门,郝大管家不放心,亦策马跟随其后。在城郊十里处殷逐离一行人遇到了简装出行的王上沈庭遥。
说起来富贵城殷家与当今皇室还有些渊源,前朝北昭圣武帝昏庸无道,朝纲不振、奸臣当道。殷家树大招风,遭奸人陷害,圣武帝下旨抄家灭族。当时的大当家殷碧梧逃出后求救于先皇沈晚宴,取出了一处殷家宝藏,斥巨资供沈晚宴起兵相伐,历时半年,终于改天换地,成就了大荥王朝。
大荥成立之后,国库空虚、百废待兴,殷家却没有受到这朝代更迭的影响,一时之间,几成大荥国商。大荥人提到富贵城,大多只有一句话形容——穷得只剩钱了。
是以殷逐离自是见过沈庭遥,她翻身下马,冲前面装束简洁、低调的帝君拜了一拜:“草民参见王上。”
身后郝大总管与檀越自然随她一并下马行礼,沈庭遥细细打量她,她出来的匆忙,身上着了件绛紫色长袍,长发草草斜扎在脑后,一根紫色的丝带和着青丝徐徐飞扬,眉目不似一般女子的婉约,倒带了几分飒爽英气。
殷逐离不闻他回应,只得跪低了身子随她打量。半晌方呼他轻声道:“起来吧,如今没有外人,殷大当家无须客套。”
殷逐离面上微笑,心下却是冷哼,现在这么说了,早干嘛去了。这边腹诽着,那边又听沈庭遥继续道:“殷大当家也是为追朕那不成气的弟弟而来?”
殷大当家笑意渐深,她随殷氏打理殷家家业也有些时候了,逢场作戏已是再习惯不过,是以这笑容当真比金子还真:“草民只是不想九王爷去山东挖煤,就他那身板,去了也是白领工钱。”
沈庭遥一笑,他与沈庭蛟生得颇有几分相似,只是美貌中多了几分冷冽,让人不敢亲近:“既然目的相同,不如同行。”
殷逐离躬身,神态恭敬:“草民荣幸。”
二人同行,殷逐离落后他半个马头,不多时便见马蹄印往西北而去。沈庭遥唇边露了丝邪佞的笑意:“擒得之后,男归你,女归朕。”
殷大当家倒是明白他此来的目的,自是没有异议:“草民遵旨。”
沈庭遥勒马停顿两步,与她并肩而行:“以后你若嫁入沈家,也不是外人,不必拘礼。”
殷逐离微点头,沈庭遥目光仍在她脸上驻留了片刻,然后望向城郊旷野。此时已是深秋,地里没什么庄稼,秋风萧瑟,天空灰蒙蒙一遍,远望前方,如同天地相连:“你说,朕与庭蛟,有何区别?”
殷逐离知道他也心属曲凌宵,语带浅笑:“王上不知,女子惯怜弱。”
沈庭遥哧笑:“朕身为一国之君,总不能似庭蛟这般柔弱。”
殷逐离唇边笑意更深:“王上亦不知,女子惯崇强。”
“崇强?”沈庭遥一夹马腹,加快速度前行。
果然策马不久,便见着曲凌宵与沈庭蛟正在路边歇息,沈庭蛟生来体质便弱,曲凌宵虽说是将门之女,终究也是在富贵中长大的,此一路行来,连个疑兵之计都不会用。难怪如此轻易便被人追上。
见沈庭遥亲自前来,二人俱都不敢造次,倾身跪在他跟前。沈庭遥也不下马,远远地望了曲大小姐的长枪,半晌方道:“起来。”他伸手,侍从忙替了他的长戟过去,他接在手里掂了掂,方沉声道,“曲凌宵,你若赢了朕手中这杆长戟,朕放你二人离开。”
马上曲凌宵抬了头,她自幼便在曲大将军的光环羽翼下长大,对这位帝君,并不十分惧怕:“王上当真?”
沈庭遥长戟斜挥,声音是属于一个帝王的平静沉稳:“来。”
沈庭蛟在他面前却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乖乖地在地上跪着。殷逐离与檀越、郝剑远远观战。檀越冷哼:“这个皇帝,费尽心机想娶曲凌宵,刚才为何又这般打量我们大当家?这曲凌宵粗鲁野蛮,就没看出她哪点好。”
殷逐离笑而不语,倒是身后郝大管家于马上拨弄着自己的金算盘:“你不懂,曲凌宵其实没一处好,但她命好。大将军曲天棘手握大荥百分之六十的兵马,王上自要娶她以示拉拢。他打量我们大当家……自然也有缘故,你想,咱大当家手里掌握钱粮不在少数,现今他国号清平,大荥上上下下当真是清贫得可以。若是不娶曲凌宵,他自是要娶我们大当家的。”
檀越是个练武奇材,但用唐隐的形容便是——少了点脑子。他没想明白:“他身为一国之君,为何不都娶了回去?”
郝大总管拿算盘磕了磕他的头:“笨,都娶了回去,谁作皇后啊?两个人的性子都烈,再一争风吃醋,以后有他好受!”
他还待再言,却见前方曲凌宵被沈庭遥震开了长枪,他左手抓鞍,身子斜挂在马背上,右手握戟,横扫曲凌宵马腿,曲凌宵惊叫一声,跌落马下。
但她从小到大摔过无数次,倒也有惊无险。沈庭遥也不去扶,冷冷注视了她片刻方道:“如何?”
曲凌宵心疼自己爱马,又见他高高在上的模样,咬着唇就欲哭。沈庭遥勒僵,再夹马腹,待马狂奔至她身前时,弯腰一把将她抄在马上,扬长而去。
曲凌宵猝不及防,隐约还尖叫了一声庭蛟。
沈庭蛟仍乖乖地跪在地上,殷逐离骑马站于他身前,遥遥伸手过去,语声带笑:“九爷,要么殷某也学王上,与九爷惊险一把?”
沈庭蛟倒是不与她客气,当下便伸手上去,殷逐离牢牢握了,侧身一提将他揽到马上,双手抱了他的腰。他身上带了苏合体香,初嗅微苦,待苦意过去,却余下若有若无的甘冽。
殷逐离甚喜爱那香,不由深嗅了一记,再看他脸色白中泛青,不由问道:“吐了?”
沈庭蛟一愣,方才反应过来——他晕马。当即轻轻地嗯了一声。殷逐离自腰间掏了个鼻烟壶递过去,沈庭蛟立时伸手接过,在鼻下使劲嗅了嗅,里面也不知是何药草,但他的气色却渐渐好起来,胸中沉闷尽消。
殷逐离丢了缰绳,那马是富贵城飞马行送给她的宝马,据称先前是深山马王,十分有眼色。这会儿见主人温香软玉怀中抱,它也不着急,就当散步般边走边啃着路边荒草。时值深秋,那草也无味,但图个野趣么,它嚼嚼又吐,不亦乐乎。
当然,连马都如此有眼色,又何况两个人呢,此时郝大总管与檀越早已策马返回,走得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迎面有风吹来,沈庭蛟方才吃的东西已经全吐了出来,这些天他游离在外,虽是富贵城的酒楼、茶庄四处都有,他不带钱也可以挂殷大当家账上,但府外到底不比府内。方才又吐了一番,这时方觉有些寒冷。
殷逐离任他将自己抱得紧些,掳开他额前的一缕青丝时看见他发间隐约的伤痕,不由轻声叹气:“何太妃又打你了?”
沈庭蛟在怀里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好,略略点头。殷逐离知道他困倦,却也有些担忧:“那这番回去,她还不再打你个半死?”
沈庭蛟微阖了眼,闷声道:“这几天不去宫里,等母妃怒过了,打得就没那么重了。”
殷逐离瞧着他实在困得厉害,又担心马上他着凉,随手取了马鞍上的酒囊:“来,喝一口。”
沈庭蛟也不问,接过来就狠喝了几口,那酒颇烈,他直喝了一半方才递给殷逐离,光洁如玉的脸颊微带了些酡红。仍是靠回她怀里,良久方喃喃问:“逐离,你说我皇兄,当真喜欢凌宵吗?”
殷逐离不忍说谎:“帝王心术,哪里有什么喜不喜欢呢?只是曲凌宵毕竟是曲天棘的女儿,王上总归要将她握在自己手心里方才安心。这福气旁人消受不起。”
沈庭蛟闻言越加失落:“可是凌宵喜欢的人是我。我是真心想要带她走的。”
殷逐离将他揽得更紧一些,声音倒是难得的温柔,而她温柔的时候一般不怀好意:“我的九爷,她早晚会喜欢王上的,你看,她在你眼前被人掳走,你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况且你就一个闲散王爷,文不成武不就,她就算爱你,又能爱多久?”
这几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沈庭蛟的痛处,他将殷逐离引为知己,也不着恼,语态却消沉无比:“可是我真的喜欢她,逐离,我对她的感情,只有你才能懂。”他头埋得极低,殷逐离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这个人若是难过,那想必是真的难过。
殷逐离拍拍他的肩:“我懂,可是唯有我懂,没有任何作用。”
第4章 第四章:女子怜弱
第四章:女子怜弱
沈庭蛟醒来时在一户农家,他盯着这简陋而陌生的床榻想了许久才醒过神来,刚要起身,已见殷逐离从外面走过来,手里端了碗姜汤:“来,趁热喝了。”
沈庭蛟见了她却是安心了许多,也不问这是何处,端过碗便狠喝一气。殷逐离探了探他的额头,见并未发热,方才放下心来。
他喝完了汤,殷逐离向房屋主人道了谢,这才同他骑马回城。这时候已近酉时,殷逐离却不敢快马加鞭——怕他再吐。
马前行一阵,但见道旁一处园林,林中橙子小灯笼般挂在碧叶间,煞是喜人。殷大当家又有些皮痒:“你自坐好,本大当家摘几个橙子。”
对此沈小王只有一点意见:“摘高处那个,那个最大!”
殷大当家哪用他叮嘱,立时便轻声跃上树上,瞅着个头最大、皮色光亮的橙子就摘了五个,她因骑马,穿的是窄袖长袍,这橙子个头又大,瞅瞅实在没处放。但大当家也有办法——往胸前塞两个,手上捧三个。
她跃回马上,沈小王爷还知道帮着望风。马慢悠悠地前行,殷大当家将手中两个都塞给沈小王爷抱着,将手中一个剥了皮递给他:“得快些,再晚城门要关了。”
沈小王爷吃了瓣橙子到嘴里,先前觉得凉,但那橙子汁多,又甜,不多时便觉得别有滋味。他含糊道:“那就快些吧。”
殷大当家仍握了缰绳,将他揽在怀里,微夹马腹,那马会意,也不啃草皮了,撒开蹄儿就欢跑。
沈庭蛟将手中橙子剥了一瓣,瞅着机会喂进殷逐离嘴里:“味道不错,你尝尝。”
殷逐离以嘴接那橙肉,冷不防就含上了他的手指,只觉得那指尖微凉,如含暖玉。沈庭蛟也不觉异样,仍是剥了橙肉再喂她,还得意洋洋:“如何,味道不错吧?”
殷大当家声音含糊:“还成。”
这般一路行至长安城下,城门却已经关闭了。殷大当家扶沈小王爷下了马,开始挽袖子:“我带你进去。”
长安城是帝都,那城墙修得又高又结实,殷逐离却不是第一次带他过去,是以沈小王爷也不担心。殷逐离拍了拍身边的马,照例叮嘱了一句:“天亮自个儿回去啊!”
那马乖觉,亲昵地舔了舔她的手。殷逐离也不小气,就将沈小王爷手里的两个橙子都给它吃了。这才负了沈庭蛟,她从这里翻过无数次,自是轻车熟路,足尖一点,轻身跃起,再以墙借力,片刻之后已站在城墙上。
沈庭蛟牢牢樊着她的脖子,不经意触到她的背,只觉得硌手:“你也挨打了?”
殷逐离不以为意:“我好得快。柯停风虽然为人可恨,药倒是不错。”
沈庭蛟便有些过意不去:“还疼么?”
殷逐离仍是示意他抓牢:“早不疼了,不然怎么背你。”
沈庭蛟不再说话,她提气自墙头翩然跃下,倒是未惊动任何人。沈庭蛟自她背上下来:“你不必送我了,我自行回府吧。”
殷逐离拍拍他的肩:“还是本大当家送佛送到西吧,免得你又被人轻薄了去。”
沈小王爷涨红了脸,却奇迹般地没同她争执。殷大当家同他并肩向福禄王府行走,还低声嘱咐:“明早你先莫进宫,我过来陪你一同去见何太妃。好歹我们也是王上指的婚,你我同去,她总不至于当面打你。”
沈庭蛟闻言倒是应了声:“嗯。”
殷大当家回到家中,仍是例行前去向殷氏请安,殷氏从来不苟言笑,待她更是严厉到近乎苛刻。逐离进了这房间也就收了顽劣笑意,摆出殷家大当家的老成之态,恭敬地跪在金砖地板上,又接了一旁侍女手中的参茶高高举过头顶:“姆妈。”
殷氏拄了纯金的鹤头拐杖在上首坐下,半晌才接了她手上的茶盅:“怎么这么晚回来?”
殷逐离陪着笑:“广陵阁今天有人闹事,来头不小,逐离耽搁了会,回来晚了。”
出乎意料,今日的殷氏却没有往日那般长篇训诫,只喝了一口茶便道:“你与那沈小王爷的亲事,虽然时日尚早,也应当准备准备了。”
许久未得她这样关怀,殷逐离有些受宠若惊:“姆妈放心,逐离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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