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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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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为什么?”兰子一脸不解。
“媒体已经宣传了,我是烈士。一个未婚的烈士有了遗腹子,这个会让市长很难堪!”
“你在乎他的想法?还是在乎自己的名声?”想起李市长,即使在梦里兰子也有些干呕。
“我什么都不在乎,但是他会在乎。作为我的直接领导,我是英雄或是凡人,对他的仕途非常重要。他不可能让这一切发生。”
“可是……”
“没有可是了,现实一点吧。”任真猛地推了一下兰子的肩膀。
天旋地转。兰子顿时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当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地板上。床近在咫尺。原来是梦。
可是任真的话犹在耳畔。
李市长一定不愿意看到这个孩子的降临,因为他的父亲是任真,是死人,是烈士,是英雄,是正面人物。
可是,如果……兰子摸着自己的肚子,仿佛轻轻除去潘多拉魔盒的封印——如果孩子的父亲是活人,是高官,是市长,那结局又会如何呢?
慌乱的人总做荒唐的决定。但那时的兰子,坚信自己是对的。黑夜中,她看着镜子中自己满头大汗的脸。有些陌生,有些恐怖。
脸愈发扭曲了,五官像是被一只大手攥在了一起,硕大的眼珠仿佛要从眼眶中弹跳而出。每一个长大的毛孔都仿佛冒着青烟,像是潜伏了最恐怖的妖魔。接着,沉重的喘息接踵而至。
兰子猛地摇头,希望从又一个噩梦中惊醒。
果然,惨白的灯光,典雅的家具。兰子回到了人俞月星酒店的床上。那张扭曲的脸,自然属于李市长。看来他快到站了。
该报站了。兰子发出一声舒缓地长吟。婉转悠长,另无数青楼女子艳羡。如同一首爱意甚浓私房情歌,本来只属于任真的,今晚,作为礼物的赠品,一起给了李市长。
李市长配合地发出了一阵声嘶力竭的狂吼,作为礼物的收据。
那是世界上最不般配的情歌对唱。
11。 一道残阳铺水中
我承认,我们的城市只是这个国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城,据说市中心的面积甚至比不上东海上的某个小岛。但你也得承认,在这个国度,越是贫穷的城市往往越能修起*的建筑。
譬如说我们的市政大礼堂。
市政大礼堂像人民大会堂那么高,像人民大会堂那么大,像人民大会堂那么肃穆。我觉得我可以不用继续描述了,因为你一定能够想到那是一座什么样的建筑。
老一点的工人对我说,由于稍微健壮一点的人都在外地打工或者上学,因此在礼堂的奠基仪式上,只来了十三个壮劳力。然而这十三条好汉,短衣襟小打扮,生得十分精装,别说以一当十了,在那个年代,就是以一当百都没人不信。特地前来庆祝的省长看到这些猛男后大喜,以这十三条好汉的名字为礼堂命名,按照当时最流行的文体,把量词放在名词之后,赐名为壮衣十三大礼堂。据说当时的市长书记听到省长亲自赐名,兴奋得都快尿了裤子,巴掌拍得回家抹了两个礼拜的红花油。
直到现在,壮衣十三大礼堂都是我们那个城市最豪华的礼堂。
任真的先进事迹报告会就被安排在这里。
作为发言者,兰子和李市长是在大礼堂门口碰面的。
实际上,半个小时前,他们刚从人俞月星大酒店出来。李市长在电梯提好裤子,拉好车库门,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提醒兰子,为了避嫌,俩人最好分头而行。同时李市长用老干部谆谆教诲的口吻叮嘱兰子三件事:
第一是不要在会场和他表现得太过亲昵,否则是对任真同志的不尊重;
第二是不要在会场表现得太过伤悲,否则影响会议节奏和安排;
第三是不要把上衣第一个口子解开,否则记者会拍到她锁骨上的吻痕。
兰子听完忙点头说好我记住了,说罢头也不回地出门向右走。
李市长欲说还休,总觉得还有点小欲望没在她身上发泄完一样,心想算了下次吧,想罢出门向左走。
半个小时后,李市长和兰子在壮衣十三大礼堂的门口“巧遇”了。
“哦呦,您不是那个……”李市长身子微微后仰。
“市长,她是兰子,任真的未婚妻,上次您还去过她家呐!”刘秘书会意,从身后凑上。
“哦对!兰子小姐,好久不见了,您还好吧?”李市长并没说瞎话,半个小时的时间,他把之前在人俞月星酒店里主演的爱情动作片在心里回放了七八遍。
“啊对,我是。您工作太忙了,贵人多忘事。”兰子笑着凑上前去,和李市长握手。
先进事迹报告会还有2个小时就开始了。会场已经布置妥当。高清投影仪把任真黑白的照片涂抹在幕布上。看着照片里的任真,兰子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他身边,她久久地凝视着那张咫尺天涯的笑脸,想起没有他的这些辛酸生活,心头不觉笼罩起沉沉的阴霾。
窗外,艳阳高照,白色的阳光透过落地飘窗洒在会场。
12。 花自飘零水自流
李市长亲自指挥着做会场的最后布置工作,讲台的位置,麦克风的音量,座椅的高低,地毯的整洁。要是有焦点访谈的记者在,一个亲临第一线的领导干部形象跃然而出。
吆喝到起劲,李市长把西装脱下挂在胳膊上,后心是干的,而后腰两块则完全被汗水浸湿,殷出腰间宽厚的肥肉,甚至左边的一块癣都依稀可见。衣服如春蚕吐丝般晶莹,如蜡炬成灰般透彻。市长辛苦了,兰子在心里再次默念。
刘秘书注意到这个情况,赶紧上前和李市长耳语两句。李市长又火速把西服穿上。
还有半个小时,李市长的办公室助理夏玲才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赶来。穿着高跟鞋和热裤的她跑得满身是汗。
“怎么这么慢啊?你让这么多同志都等你一个啊?怎么回事啊!”李市长看着由远而近的夏玲和她飘飘的长发,勃然大怒。
“我跑了好远…才找到一家”,夏玲气喘吁吁地递给李市长一个塑料袋。
塑料袋上印着家乐福大大的LOGO,里面装得满满的黑纱。李市长抓起一摞递给刘秘书夏玲,手法娴熟,像乘凉的大爷随手抓起一把香喷喷的瓜子。
“去,每人都戴一个去。”
兰子盯着他们,默默地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黑纱戴在胳膊上。“这个至少干净点”,她这样告诉自己。
同时,她还觉得夏玲有点眼熟。
表彰大会开始了,讲台下密密麻麻地坐着几百人,他们有的悠闲地闭目养神,有的喝着免费发的矿泉水,有的玩弄着大会赠送的圆珠笔,更多的是互相汇报工作交头接耳。直到李市长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会场才恢复了寂静。
夏玲是主持人。她换上了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裤。略施粉黛,神情肃穆。扭着火辣的电臀走上舞台。
看着那个屁股,兰子更觉得似曾相识。
“各位同志,大家好……”夏玲讲到这儿停住了。
准确地说,是兰子,我面前的兰子,回忆到这儿,卡住了。
“怎么了”,我相信此时车里的“人”一定像那天的会场一样寂静,他们都在等待兰子后续的故事。
“我忘了……”兰子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们都不敢相信。这个曾经高挑美丽的女人,这个准确记得任真生日和离开她的时间的女人,这个能回忆起它生前每一个重要事件时间的女人,竟然会忘记了自己情郎的表彰报告内容。
“真的不记得了……”它第一次有些局促地回答我们。
“啊,我想起来了!”它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来,“这儿能上Google吗?你们随便搜一片表彰报告模板,内容一模一样的。其实报告的内容,我原先是一字不差地记得的。可是在多年后,当我偶然上网搜表彰报告模板时,发现和任真的表彰内容一字不差。于是我便只好忘了,让网络帮我记得就好了。”
我们一片愕然。
不过,有兰子的地方就从来不缺故事,幸好,它还记得很多表彰会上别的事情。
比如大会一共开了四小时三十八分。
比如李市长的手机响了二十七次。
比如刘秘书用手机玩俄罗斯方块挣了十五万六千七百二十分。
比如夏玲一共打了六个哈欠,瞪了兰子七次,这一点有点莫名。
比如李市长在桌子下面摸她的大腿十六次,其中伸到裙子里十五次。
比如李市长和夏玲深情对望十六次。对,因为他每和夏玲对望一次便会摸兰子的腿一下。夏玲坐得比较远,他够不着。
最终,兰子成功想起了夏玲。那是任真还在的时候,又一次和兰子一起逛街,夏玲带着他那块电臀从人愉月星酒店扭出来,背负着众人垂涎的目光,向左扭去。半分钟后,李市长优哉游哉地从里面出来,向右走远。
她才想明白了夏玲在会场瞪她的含义,卧榻之侧其容三人酣睡。
哦对了,还有一点它还记得,当夏玲和李市长提起兰子的时候,下面的人群都报以非常热烈的掌声。被任真救起的四个孩子的家长激动的热泪盈眶,一一上前感谢兰子,甚至给兰子下跪。
“哇塞,那感觉一定很幸福。”Yank应该是好久没去人间溜达了,变得不太会说话。
我无语地瞪了它一眼,它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还好,五十多岁的兰子淡定了很多,它只是笑了笑,
“当时很激动。”
我们注意到,“当时”俩字,它发得非常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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