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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绛唇-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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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爷就笑道,“这一路舟车劳顿,你怎么也不多睡会儿?”又问她夜里睡得好不好,吃得习不习惯等等。

黄玉儿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恭敬地说道,“这里与江都的气候相差不多,玉儿一切都还习惯……”

江宗瑱因双目失明,无法看到表小姐黄玉儿是何模样,不过他已经从江老太太那里知道了她生得千娇百媚比他的蕙儿不差半分,为了免除后顾之忧,他才偕同老太太一大早来向老侯爷打探风声,哪知还未说上两句话,黄玉儿就过来请安了。那些话如哽在喉,令他十分不悦,因此脸上的表情就显得十分肃然,没有半分笑容。

江老太太坐在他的身侧,也注意到了他神情不悦,当下便用胳膊轻轻捅了捅,提醒他不可失态。

原本是非常细微的动作,却还是被黄玉儿分毫不差地收入眼帘。

她心里明白,江家的这两位老人,一定对自己的印象不好,或者说,他们一定担心自己的到来会影响他们外孙女阮蕙的地位。

不过,她素来心高气傲,就算明知有什么误会发生,她也不愿意低下头去跟人解释。

好在老侯爷适时地提出了一起吃早餐话,丫头们忙乱一阵后,便摆上了一桌丰盛的江都早点。

虽然在昨天的接风宴上,阮蕙就为黄玉儿安排了一半的江都菜,可面对这整桌的江都早点,黄玉儿还是吃了一惊,抬头看向老侯爷时,发现他眼里似有晶亮的东西在闪烁,一时只觉鼻头泛酸,就好似看到了自己至亲的人,好不容易控制住心头的悲意,便强笑着连声向老侯爷道谢。

江家二老吃着丰盛的江都早点,却几乎是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一顿饭才吃完了。

等丫头们撤下残席,黄玉儿又小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出来,说是去看佑王妃。

老侯爷便笑着让她去了。

她前脚才迈出门槛,江宗瑱就向老侯爷笑道,“杨老哥,听说这个表姑娘生得国色天香,不知说了亲事没有?”

“怎么?江老弟想给我们的表姑娘作红媒?”老侯爷打趣道。

“确有此意。”江宗瑱直言不讳地道。

“哈哈……”老侯爷就大笑起来。

听到这里,站在距离房门约三尺远近的黄玉儿才轻轻抬起脚来往前走去,她脸上不由得浮上了一丝苦笑,而她的心,却随着这沉重的步子变得愈来愈沉——她的亲事,真的值得这么多人来惦记么?甚至还包括仅仅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的江家二老?

不错,她是喜欢杨恪,就算只能做杨恪的妾室,她也愿意。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清纯无邪的小姑娘了,不再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生活,毕竟,那样的生活太过美好,于她来说,只能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如今,她唯愿能巳之身换取父母的平安健康,就足矣!

跟在她身后的如月也感觉到她的沉重,因而也不敢说话,只默默跟着。主仆二人就这样慢慢走着,一直到杨恪的门口。

就在黄玉儿的脚步刚刚停下来的时候,屋里正好传出低低的娇笑声,听起来像是阮蕙的声音,“天都大亮了……快别闹了。”

虽然是未婚女子,不过在听到这句暧昧的话语时,黄玉儿还是禁不住红了脸。紧闭的房门里,夫妻二人亲密的言语,令她的心更加忧伤起来。

难道,她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么?

黄玉儿抬起头来,微微眯着眼睛盯着树梢处的太阳。

初秋的阳光显得十分温暖和煦,刚刚挂上树梢的日头看起来甚至还不觉得刺眼。

不,为了处在困境中的父母,她一定要找到出路。

就算这条出路,是以她的身体为代价。

她转过身,再次回头,望着那挂着茜红色纱帘的朱漆木窗,片刻,默默转身,往原路折回。

如月只看见自家小姐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轻咬贝齿,一会儿又垂了下头,哪里知道她如此复杂的心情?眼见她往原路折回,也就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

这一回去,就在屋里呆了整整半天。

直到晌午时分,阮蕙让芍药来请黄玉儿过去一起吃午饭。

客随主便。黄玉儿就算不觉得饿,也不好拂了主人家的好意。当下便随芍药一起过来。

这一次,却是在阮蕙的房里用餐。

出人意料的是,杨恪也在。

黄玉儿是未出阁的少女,按理来说,杨恪是要避嫌的。

可他不仅没有避开,还含笑起身请黄玉儿坐。

阮蕙看黄玉儿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便上前轻轻将她按坐在自己的下首,笑道,“我本来要让你表哥回避的,不过他说,他跟你就跟亲兄妹一样,就用讲那套虚礼了,况且,他还要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情呢!”

323、起波折

“这次请你来,是专程跟你说说舅父的事。”杨恪看出黄玉儿脸上的游疑之色,便笑着解释。

黄玉儿不由得松了口气。

“你跟我说说,舅父到底出了什么事。”杨恪道,“他在信中写得模棱两可,似乎并不愿意透露真相。”

黄玉儿脸上顿时就现出为难之色来,“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了。父亲说,家里的事,女儿家的都不该掺合,所以……”

杨恪再次把目光转向她,郑重说道,“你还是跟我们说实话吧!兴许,我们还能帮得上忙……”

阮蕙也旁边说道,“是啊,玉儿妹妹,听如月说舅父出了事,你恪表哥与老太爷他们急得跟什么似的。如果确实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就是了,只要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黄玉儿微微垂下粉颈,沉吟片刻,方才轻声说道,“我此次到长宁来,父亲已经被捕入狱,母亲再三嘱咐我,不可把父亲之事让姑父和表哥知道……她还说,当初杨家遭遇那样的困境,她与父亲都没有尽一些绵薄之力,实在心中有愧,所以……”说到后来,眼里已是泪光盈盈。

这些话,她本欲深埋在心底的,可是,她毕竟只是个年轻的未出阁的小姐,承受的压力本就十分巨大了,还要让她将这些事情当作秘密一样藏在心底不告诉任何人,的确有些为难她了。

阮蕙在旁,这才听出了事情的原委。黄舅父如今遇到了难事。有心想找杨恪帮忙,但想到自己当年在杨家遭难时没有采取积极帮忙的态度而自责,碍于情面不好向杨家开口。

只是不知道,黄舅父现在遇到了什么难事?

这时。杨恪微微颦眉,向黄玉儿道,“玉儿妹妹。你怎么也跟舅父一样拘泥于这些小节?当初我家遇到大难,人们都唯恐牵连其中,纷纷避之不及,父亲也怕连累舅父,所以才建议你们合家搬到江都去的……如今他遇到了难处,就该跟我们明言,让我们及时想出求助之策。又怎么能闭口不提呢?”

阮蕙也从旁劝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人多力量大,咱们大家都想想法子。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

黄玉儿想起父亲临别时的交待,终是悲意难抑,许久,才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庞,轻声说道,“说来话长……”

“父亲因为当年在姑母遇难时搬到江都之事而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咱们合家搬到江都之后。父亲从来没有跟人透露过与杨家的关系……左邻右舍,都只知道父亲是个教书先生,便是有人请了他估西席,在他最喜爱的弟子面前,他也不曾透露过只字片语。”

“我年纪渐渐大了,到了说亲的年纪。便有当地知府请了媒婆上门提亲,父亲素来清高,又因看到了姑母死于非命,所以不愿把我嫁给官宦子弟……”

“哪知这知府公子听说父亲拒婚,当下恼羞成怒,带着人到家里大闹了一场,并所言让我非他不嫁……父亲据理力争,可他们哪里是讲理的人?争论之中,有人动人推倒了父亲,致使他摔伤了右腿。”

“父亲受了委屈,想着息事宁人,也就没有再去找知府公子。可是,这知府公子却偏偏不肯放过我们。”

“有一次,我与如月到绸布店里去买布,恰巧碰上知府公子一行数人从外面进来,他看到我时,先是出言调笑,尔后竟动起手脚来,我羞愤之下,伸手打了他一个耳光,他大怒之下,便命人把我拉往他的轿中,拉扯之下,我大声叫着救命,有人看不过,就上来劝解,知府公子却一掌就把人打倒在地……”

“父亲闻讯,拄着拐杖急匆匆赶来,眼看着众仆人拉着我就要上了知府公子的轿子,便与知府公子理论,可这个时候,知府公子又岂会再跟父亲讲理?父亲见知府公子不理不睬,大急之下,举起手中的拐杖就迎头击下,也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击中了知府公子的要害,知府公子顿时应声倒在地上……”

“后来,公差把父亲抓到狱中,同时,知府也请了高明的郎中给他儿子治伤,可治了半个月,那知府公子仍然昏迷不睡,知府就命人来要抓我和母亲,幸好有人事先给家里报信,母亲这才匆匆收拾了一些首饰金银,让我与如月从偏门逃了出来投奔长宁……”

“因为父亲母亲之前曾经说过负杨家甚深,所以父亲在托人传出的信中,只让我投奔姑父,却绝口不提自己出了事。”

黄玉儿说着,已是珠泪涟涟,泣不成声,“所以,他只说了让老太爷和姑父为玉儿拣一门好亲事……”

阮蕙听完,倒觉得这个黄舅父是个性情中人,倒也不失为一位君子。虽然之前因为杨家出事而不能出力相帮,可天下又有几人能与皇权相抗衡呢?之后杨家恢复了爵位,甚至比以前更为显赫了,黄舅父还是执意不来投靠,就更说明他不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现在出了这样的大事,他甚至还不肯惊动杨家,这样的行为,不能不让阮蕙觉得他是个迂腐而又清高的人了。

教书先生,往往都是这样的品性。

杨恪也在心中把黄玉儿所说的话飞速过滤了一遍,片刻便有了主意,“虽然舅父出手伤人不对,可事出有因,江都知府也不能把罪责全部推到舅父的身上……这样吧,我派人去江都走一趟,先把舅父从狱中救出来再说。”

阮蕙想到官场中的黑暗,也就连连点头称是。

黄玉儿把心中隐藏的秘密说了出来,倒觉得轻松不少,听杨恪立时就要派人去江都救父亲出来,不禁十分感激,遂站起身来,盈盈向杨恪下拜,“恪表哥若救得我父亲脱离险境,玉儿便是为恪表哥赴汤蹈火做任何事情也在所不辞。”

这话说得似乎有些过了。阮蕙飞快地扫了杨恪一眼。

杨恪也觉得黄玉儿这话说得过于露骨,当下便叫阮蕙扶她起来,正色说道,“舅父是我至亲之人,救他脱离困境本就是我分内之事,玉儿妹妹又何须行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这边阮蕙已经扶了黄玉儿起来,向杨恪微微笑道,“玉儿妹妹是救父心切,才会向王爷行这样的大礼呢!这礼本就重了,更不用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那样的话了……王爷又岂当真?”又转向黄玉儿,伸手执起她的手,怜惜地说道,“你一个女儿家,千里迢迢到来到长宁,真是难为你了……”

黄玉儿听见阮蕙对杨恪所说的话时已是心生不快,不过抬眼看见她满脸诚挚,便又将心头的不快压下去一半,遂强颜笑道,“玉儿只恨身为女儿身……若是男子,又怎么会给家里带来这样的难事?”

阮蕙不免宽慰开解。

这边杨恪就起身去了书房写信,让人带了书信前往江都。

不知不觉,已是傍晚时分。

老侯爷与江家二老也知道了黄玉儿的家事,一时感触颇深。特别是长乐侯,想到当初黄舅爷在杨家出事时平白消失,之后自己也曾派人四处打探过,一直没有消息,不想再次传来消息时,竟会是这样不幸的消息,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

黄玉儿知道杨恪现在贵为佑王,又一向深得圣上恩宠,父亲此次必定能够得救,因此也就放下心来,脸上不知不觉地带了释然的微笑。

如月也因为自家老爷的事有了着落而格外高兴,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看到她主仆二人如此表现,芍药与采青几个便私下忖度,一定是自家王爷想出法子来救黄家老爷了,否则,她们也不会一改之前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采平想着自家王妃那笃定的样子,也就再担心黄玉儿会威胁到王妃的地位,再把那些话跟芍药和采青她们一说,几个丫头背地里议论了一阵,还是决定留意黄玉儿主仆的举动,以防后患。

吃过晚饭,黄玉儿带着如月,来到阮蕙的房间,说是想量量宁哥儿的尺寸,再给宁哥儿做两件冬衣。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殷勤,阮蕙直觉有些不妥,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黄玉儿笑吟吟的娇美如花的脸儿,她还是没有出言拒绝。

当梅香抱着宁哥儿进来时,黄玉儿便上前逗弄,丝毫没有看到梅香眼里的戒备。

阮蕙也冷眼看着黄玉儿的举动,只觉得她转变得也太快了。就算杨恪答应救她父亲,可江都与这里有数百里之遥,便是快马加鞭,一个来回也要近十日路程,更何况现在八字尚未有一撇,她那笃定的样子,真的令阮蕙有些意外。

宁哥儿是个乖巧的孩子,与黄玉儿见过几面后,便渐渐习惯了她的逗弄,眯着大眼睛笑得合不拢嘴。

黄玉儿看到宁哥儿格格笑个不停,也大受鼓舞,便要从梅香手里接过宁哥儿来抱。

梅香只得把宁哥儿送过去。

也不知是黄玉儿接得太慢,还是梅香放得太快,两人胳膊一错之间,裹着宁哥儿的大红襁褓就“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324、送玉儿

说时迟那时快,阮蕙出于本能疾步奔了过去,伸手去捞那大红的襁褓,正好抓住宁哥儿一只胳膊,随着襁褓落地,阮蕙已经半跪在地上,伸手把宁哥儿揽进了怀里。

宁哥儿却全然不知刚才惊险,兀自望着阮蕙呵呵直笑,还举起一只胖胖的小手来摸阮蕙的脸。

这时,梅香已从震惊中醒转过来,伸手直指黄玉儿,指尖几乎掸到她的鼻梁上,“表小姐,你!你!”一时气急,连话也说不完整了。

黄玉儿显然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早已吓得脸色煞白,这时再被梅香厉声指责,眼眶里就盈满了泪花,泫然欲滴,嘴唇翕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屋外的小丫头也听见了屋里的异动,撩起门帘看了看,就急步跑去叫芍药采青她们。

阮蕙已经抱着宁哥儿站起身来,打开襁褓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四肢,见他活动自如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听见梅香那声厉喝,应声抬头,看到黄玉儿脸色苍白眼里盈泪,一时也不敢断定她的意图,当下便冷着脸道,“梅香,你别吓着了表小姐,送她回屋吧!”不管黄玉儿这次是真的失手,还是别有用意,就冲差点让宁哥儿掉在地上摔伤这一点,也不能给她什么好脸色看,否则,她还真以为佑王妃是个软性子的怯懦之人了。

黄玉儿白着一张脸儿,拿眼睃着阮蕙怀里的宁哥儿,泪水一边叭嗒叭嗒地往下掉,脚步一边缓缓向阮蕙移了过来。“蕙表嫂,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样的解释,无论她说得多么诚恳。在宁哥儿差点摔伤的情况下,都显得苍白无力,没有半分说服力。

阮蕙脸上神色不变。声音也没有显出喜怒,“宁哥儿没事说好,别的,就不用多说了。”

却是不肯听黄玉儿解释的意思。

梅香闻言,脸上也显出同仇敌忾的表情来。

黄玉儿见阮蕙不急不怒,不由得更加着急起来,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连着一颗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咬紧了牙关,突然屈膝往地上一跪,“蕙表嫂,玉儿真的不是故意的……这宁哥儿要是有个好歹,玉儿愿以命相偿!”

阮蕙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以命相偿?”宁哥儿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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