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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小似眉弯-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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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曾出言相留,但我感知得到身后那惊异的目光。
一路上与红笺不说话,匆匆赶回月央宫。
走至暖阁,只留下红笺相陪。红笺已迫不及待地说道:“小姐,方才真是吓我一大跳,那位王公子如何会出现在此处?”
“王公子……王公子……”我低语道,仿佛想到些什么,可是心里凌乱不已。
他如何会出现在皇宫,这皇宫重地,除了天子与大臣,其余人等是无法进入。可是一般的大臣又怎会在上林苑横笛寄兴,难不成他是……我心中越想越乱。可皇上卧病在床,方才那公子神采奕奕,不像是身体欠安之人。
我让红笺唤来小行子,命小行子速去打听,皇上龙体是否安好些。
只片刻时间,小行子来报,皇上比昨几日好些,可是还在卧床调养。
这位公子突如其来的出现,彻底地打乱我心中的平静。他知我出自烟花之地,又与我有过秉烛夜谈,还曾许诺过要将我带离迷月渡,他究竟是何种身份,究竟是何许之人。但有一点,我可以断定,他不是当今天子。仅此一点,日后若再不期相逢,我就要与他保持距离,我是皇上的妃子,不能与任何陌生男子有甚密的交往,否则会生出祸端。
心中迷乱,想到当初他在迷月渡信誓旦旦,今日在上林苑中相遇,却不曾有过片语交谈。姑且不说这,日后我与他要形同陌路,想起那日我在迷月渡最后一个夜晚,为他抚琴高歌,那一句:君成千里客,我作葬花人。真真是应验了,如今虽不是千里客,却胜似万里之遥。他那般坚定地告诉我,我与他会有以后,且以后只为他一人抚琴,这一切都成了空话,让人心生怅惘。
他虽还不是我所爱的男子,却有过心灵的相交,在我心中,他与别的男子是不同的。我虽不曾许过他什么,可是事实却离开了他,入宫做别人的妃子,他亦没有对我守诺。我不知,我与他之间,究竟是谁薄幸。
许多的事涌上心头,令我无法排解,无法理清。我知道我需要休息,待歇息好之后,要将这事彻底地想一想,这其间的环环扣扣,到底是何起因,我如何让自己一步一步地落入这般境地,迷迷惘惘的不知所以。
看着红笺一脸的迷茫,我知道,她与我一样,无法理清这一切。
第二十章 秋凉零落翩然宫
我又一次在沉沉的夜色里被恶梦惊醒,一灯如豆,它用那微细的光芒支撑着我柔弱的生命。我感觉得到我曾经坚强的意志随着这暗淡的光焰渐次的消磨,我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只要梦一消解,我又会做回从前的沈眉弯,那孤傲淡然的绝版。
立于窗前,在寂静的黑夜里听飒飒秋风,看竹影摇曳,想起白日在上林苑遇见的他,玄疑绕在心间无法排遣。
看着伏在床沿与桌案轻轻打盹的红笺、烟屏和秋樨,心中顿生怜惜,自我入宫以来,夜夜发梦,她们就一直陪伴着我,不曾离开。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我从沉思中猛然惊醒,不一会,听到小行子在外面匆匆来报,说道:“娘娘,羚雀宫的小寇子说有要事禀报。”
秋樨她们也被催醒,同我一起走去梅韵堂。此时梅韵堂的烛火通亮,一屋子的宫女内监站立在那。
见小寇子躬身立于正堂等候,我一上前,他立即跪下行礼。
我见他面容焦虑,便急问道:“何事如此惊慌,你们家主子怎么了?”
小寇子上前往四周一望,我知他意,便摒退了身边的人。他这才轻声道:“回娘娘的话,我们家主子没事,她请娘娘赶紧去翩然宫一趟。”
我心中一惊,难道舞妃出什么事了。于是不加思索,只带了秋樨和小行子随我出月央宫。
一路匆匆行走,两盏灯笼在沉沉的秋夜里显得更加的恍惚迷离。我不曾去过翩然宫,只是尾随在小寇子和小行子身后,在幽暗的曲径里穿行,偶有寒鸦啼叫,凉风拂过,身子一阵比一阵发紧。
我握紧秋樨的手,感觉得到她给我的力量。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才来到翩然宫门口,无心留意宫门的风格雕饰,行至门前,已有内监相迎。对我行过礼,匆匆带我进殿。
一宫女又将我引至后堂的寝殿,还没进门,已听到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从屋内传来。我不等宫女进门回报,便急急进去,见谢容华坐在床沿边,床上的舞妃形容憔悴,斜倚在那咳嗽,身旁还有几位宫女在忙碌的服侍着。
我走至舞妃身旁,看到她面色苍白,头发松乱,与那次在丹霞殿相见的舞妃判若两人。不觉心中酸楚,似要落下泪来。
于是轻唤谢容华,低声问道:“舞妃到底是如何了?”
她朝桌案望去,我这才看到一名太医正在调配药材。他转头见我,忙放下手中药材,对我叩头行礼,我立即说道:“免礼,抓紧配药才是。”
他答应着,一会功夫已配好,谢容华命一名宫女速去煎煮。
我将这名太医唤至一旁,轻声问道:“舞妃娘娘所得何病?”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舞妃,低声道:“有中毒的迹象,昨日我前来诊治,还不能确认,今日的迹象我可以确定舞妃娘娘中了慢性之毒,但还不知道所中的是何毒。”
我心中一惊,究竟是何人对她下毒,看着病榻上的舞妃,让人好生怜惜。转而问道:“可有性命之忧?”
太医答道:“幸好舞妃娘娘身子偏弱,中毒不深就已有了极强的反应,若是一般人的体质,此毒侵入肺腑,才能彻底的显现出来。”
“好狠的心肠。”我脱口而出。
谢容华继续朝太医问道:“那就是说舞妃娘娘暂无性命之忧,只是她体内所摄入的毒如何化解呢?”
“我先用针灸扎她的重要穴位,避免毒性传散,而且还能很好的将毒液逼出体内,再服解毒之药,想来先将毒性止住还是可以的。”太医似乎很有把握地说道。
“可你还不知她所中的是何毒,如何服解毒之药?”我似有疑问。
他回道:“这个婕妤娘娘大可放心,尽管我不知舞妃娘娘所中何毒,但是我所配制的解毒之药可解百毒,尽管不能直接的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是也可以起到明显的辅助作用。况且此毒最主要的就是针灸,解毒倒还是其次了。”
谢容华将我唤至一边,低语道:“姐姐放心,他就是我昨日所说的那位相识的太医,他叫贺慕寒,祖上世代行医,医术精湛高超。”
我点点头,道:“那你尽快安排他给舞妃扎针,我们就在一旁侯着。”
我来到舞妃床前,她看着我,眼中含着泪,却说不出话来。我安慰道:“姐姐放宽心,方才我问过贺太医,只是一般的风寒之症,扎针服药便可没事。”
贺太医已准备好一切,舞妃需得坐起身,伏在一人肩上,他才好从舞妃后面的头部及背部施针。
我让她伏在我肩上,谢容华摒退了舞妃的贴身宫女,屋里只剩我们四人。
看着贺太医细致地将针一根根的扎进舞妃的穴位,她头冒冷汗,身子微颤,我一点一滴地感觉她的痛苦。心想着这样一位柔弱动人的女子,竟是因何被人所害,落得如此凄凉之境。
不一会,听到舞妃一阵急切的咳嗽,一口毒血吐出,人就晕死过去了。
我和谢容华大惊,慌忙问道:“怎么回事?”
贺太医舒了一口气,笑道:“舞妃娘娘体内的毒基本已被逼出,再服下我方才配制的药,休养些时日便可好起来了。”
我和谢容华也相继舒了一口气。
贺太医见舞妃没事,便告退离开。我和谢容华还不放心,待门外的宫女进来为她擦洗,又在她昏睡时喂下汤药,看着她气色渐渐的好转,才安心了些。
我命翩然宫的宫女内监不许将舞妃生病之事宣扬出去,我虽不是他们的主子,又不曾被皇上临幸过,但是我毕竟是正三品婕妤,传令之时又神情严肃,想必他们心中也有几分惧怕。将一些事情交代好舞妃的贴身侍婢,才和谢容华一道离去。
在萧瑟的秋夜里,我们各怀心事。是我先打破了沉默,朝谢容华说道:“妹妹,你且随我去月央宫,我有事相问。”
一路上我们不再言语,清冷的月光洒落在石径上,裙裳随风飘荡,凉意阵阵袭来。
到月央宫时已是四更天,红笺和烟屏焦急迎来,在她们的惊叫下,才发觉自己背上染上了舞妃所吐的毒血。
红笺她们去准备热水给我沐浴,我将谢容华唤至后堂的暖阁。
才进暖阁,谢容华已开口道:“姐姐是想问谁人对舞妃下毒的么?”
我摇头道:“不是,此事非同一般,舞妃究竟是如何中毒,下毒又是何人,这些暂时都只能先搁下。我虽有婕妤封号,但至今连圣上都未曾见过,在后宫行事还需谨慎。”
谢容华点头道:“姐姐说得甚是,后宫之斗由来酷冷,我是不愿卷入那些是非的。”
我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之前与舞妃是否走得甚近?”
谢容华答道:“不曾很近,舞妃是个内秀的人,素日极少与别的嫔妃来往。况圣上对她极为宠爱,我若总去翩然宫寻访,难免会惹来碎语闲言。”
我点点头,道:“妹妹说得也是,这次舞妃生病,她不曾去找别人,只派人去寻你,看来她是认你为可信之人。”
谢容华摇手,说道:“若是平日,定是皇上去探望舞妃,这次皇上也卧病在床。她素日又与人交往甚少,而我与她交情虽不深,一直以来亦甚为和睦。”她叹息一声,又说道:“就像今夜,我见舞妃病情加重,心中甚慌,亦要去找寻其他的娘娘商量,可是想到皇后身子一直不适,不便惊扰。而云妃等其余几位嫔妃,与舞妃很是不合,只得派人到月央宫来找姐姐商议了。”
听完谢容华一席话,才明白后宫想要找寻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确是不易,圣上纵然深宠舞妃,待她如珍视宝,却也不能处处保她周全。想来她此次中毒,亦是因其受宠有关,有人想趁皇上病时,将舞妃除掉。念及至此,一阵寒冷划过心头,有那么些许的疼痛。
看着沉思的谢容华,我说道:“舞妃这次中毒的事,要缄口不提,只怕事情一传出,流言沸沸扬扬,反而对她不利。若是被圣上知道,定要彻查此事,那时候,对舞妃来说,未必就是幸事。”
谢容华叹道:“只怕舞妃自己是知道的。”
我答道:“你放心,她是聪明人,她知道该如何处理。”
红笺推门进来,道:“小姐,热水已备好,你先沐浴更衣,晚了该受凉了。”
谢容华起身告辞:“姐姐,我先回去了,你沐浴完也好好歇息,不要太累,明日我再来月央宫看你。”
褪下衣裳,看着那褐色的血,又生出痛楚。如今,我是怕极了这血迹,斑斑驳驳的印痕,染上了,就再也无法洗净。
赤裸着身子浸泡在温热的水里,闻着淡淡的花香,氤氲的水雾将我崩紧的神经慢慢地舒缓。红笺她们为我不断地添加温水,我就这样缓缓地睡去,在温暖的水里睡去,这一夜,我没有做梦。
我在月央宫第一次没有做那个可怕的梦,就是在今夜,是舞妃中毒之夜。
第二十一章 往来谁似梦中人
红笺将我唤醒的时候,天色微朦,白云出岫,朝霞映窗。我浸泡几个时辰才出浴,披衣推窗,一缕晨风吹过,夹杂着露水与花香,清新宜人,全无了秋味。但是凉意依旧,我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秋樨取过一件蚕丝睡袍,裹在我身上,叹息道:“娘娘,奴婢们就怕你受凉,不断的添热水,见你睡得那般安稳又不忍唤醒。这么几个时辰泡在水里,起来又吹了凉风,怕是着凉了。”
秋樨因为心急说了长长的一串话,我从话中体味到她们对我的忠心。这么多的夜晚不曾好好安稳入睡,我唯一安稳的好觉竟然是在氤氲的水雾中。我记得秋樨给我在水里放了煎煮的灵芝汤,灵芝对安神定志有很好的效果。
躺在梨花木椅上,喝下一杯现煮的热姜茶,暖意渐渐地拂过全身。
才用过早膳,谢容华就来到月央宫。
尽管昨夜忙碌到很晚,而我却安心地睡了几时辰。她看着我,温和地笑道:“姐姐今日气色比往日竟好了许多。”
我微微一笑:“今日是感觉不错。”
“我过来是想约姐姐同去翩然宫的。”看得出她心中甚念舞妃,想知道她的病情。
我轻抿一口茶,缓缓说道:“今日我就不去翩然宫了。”
看着谢容华疑惑的表情,我不禁笑道:“妹妹,你别误会。以我的身份,和翩然宫走得过近不太合适。”事实上本就如此,我是新入宫,又不曾参加选秀,却被赐封婕妤,到如今还不曾被皇上召见。更况上次在丹霞殿外云妃见我和舞妃一起已经话露锋芒,这次舞妃中毒,定是有人先设计安排好的,怕是她身边的人都不可靠了,想到舞妃的处境,我也为她心忧。这些话,我不便过于明显的说出。
谢容华闻听此言,大致也明白我话中之意,轻声启齿:“姐姐的话我明白,回头我去过翩然宫,就遣人把消息传与你。”
我对自己想要置身事外之举有些惭愧,其实我不想因为我而让舞妃陷入更困险的境地。而谢容华的身份不同,她在皇上身边已久,且与所有的嫔妃关系都保持中立,她出于平常的探视,也惹不来什么闲话。以我如今的身份,怕是关注我的大有人在。
谢容华离开之后,我看着前院的秋景,明丽的阳光下,让我生出游园之心。
唤上红笺,二人径自走出月央宫。虽是深秋,凉风拂过,落叶飘零,却仍见得许多绿树葱郁,花圃流香。抬眼望宫殿飞檐,试想这偌大的紫金城,关住了多少人的魂魄。
沿着清幽的曲径,漫无目地的行走,柳抱花丛,竹倚高墙,见落叶飞处,乍离枝瘦,纷散红尘,顿生叹惋之心。
穿过花影,走过石桥,见池中浮萍数点,枯荷伶仃,一木舟系于柳下,几只飞鸟栖在堤岸。想夏日之时,坐于凉亭,观荷赏月,对花解语,十分雅兴。
倚着桅栏,才惊觉自己来至前日游赏的林苑,而我所立之处,恰是那位王公子当日吹笛的地方。许多的意念在脑中浮现,我本无心,可是不经意地来到此处。
有紫藤挽架,兰花香草,清韵飘摇,临着池亭水榭,更是奇雅。想着它日春暖花开,让小行子在此处扎一个秋千,临风赏景,该是何等惬意。
清泉至假山处汩汩流出,泠泠水声,泻作玉雪。假山上有一古亭,燕然独立,我禁不住循石径而上。
坐于亭中,却见石桌上摆好了几道酒菜,还有几碟点心。我朝四下一望,并无有人。心想不知何人,有如此雅兴,在此浅酌。
怕惊扰他人雅兴,正欲离开,忽又听得玉笛声起,悠扬之音应在近处,却观望不得。我心中一惊,知吹笛人是他,便携着红笺匆匆离去。
“姑娘且慢。”一声轻唤,从耳畔传来,我想要前行,却有种无法抗拒的力量让我止住步子。
当他立在我身旁的时候,已不敢抬眼望他。
红笺看了我一眼,说道:“小姐,我在下面候着。”我知红笺之意,一来好让我与他独处,二来可以看着路边来往之人,毕竟以我的身份,在上林苑与一男子独聚,是一件冒险的事。但我心底已经知道,这位王公子当日自称为小王,他可以几度在宫里出现,定是大齐朝的王爷了。
我告诉自己,只此一次,日后,我与他便再无瓜葛。前缘旧梦,尽随风去。
坐在亭内,一直不愿抬眼细看他,只觉心里慌乱。
他却和言道:“姑娘不必拘谨,小王一贯喜好山水风月,不拘泥一些礼节,你我在此饮酒赏景,自是无碍的。”
他话说得极为轻巧,我已是后宫嫔妃,还不曾被皇上召见,又怎可在此与他单独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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