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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臣记-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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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济示意仆人将戏牌先递与我,我含笑让与秦启方。他稍作推辞后还是做了选择,却微微有些令我惊讶,他选的正是南柯记中的情尽。
这样一出富贵转眼散,人生如幻梦的戏文和他此时意气风发的境况全然不符。我不禁转顾他,他似有所感的看向我,微笑道,“元承是很好奇,我怎么会点这样一场戏?”
我颌首请他作答,他悠然一笑道,“人之视蚁,细碎营营,去不知所为,行不知所往,意之皆为居食事耳。见其怒而酣斗,岂不吷然而笑曰:‘何为者耶?’岂不知,天上有人焉,其视下而笑也,亦若是而已矣。如是,一切世事皆属梦境。启方以为,这便是人生最真实,也最无可奈何处。”
言罢,他不再说话,只安静的听着戏文。
我留意看他的神情,却是一派淡漠,唯有淳于棼唱到:人间君臣眷属,蝼蚁何疏。一切苦乐兴衰,南柯无二。这一句时,他的目光变的悠远而飘渺,仿佛他真的化为了那南柯一梦的主人,对普世间的因缘无常有着感同身受的了悟。
中途我去内厅探望秋蕊和其子,在中庭回廊处碰到孙济与秦府的管家正自私语,看到我的一瞬,他们皆有些警惕,停止了对话。
我不动声色的颌首,快步从他们身畔走过。
然而心里掠过一层阴云,孙济作为王玥的妹婿怎么会和秦太岳走得如此近,难道他也觉得秦太岳权柄无限,故转而投靠?
我没有将心底的疑问道给秋蕊,尤其是见到她沉浸于对幼子满心爱怜中时,我实在不忍以这些男人间的争斗来破坏她此刻的欢喜愉悦。
冬至前一晚,我随侍陛下在暖阁中闲话。秦启南来接她回寝殿之时,笑意盎然的说道,“父亲今儿上的折子你看了么?秦府上竟能挖出一口醴泉,真是祥瑞之兆。父亲想请御驾亲去府中一品,你意下如何?”
醴泉亦名甘泉,其泉水的味道有淡淡的酒香。礼记中曾载,天降甘露,地出醴泉。医书上又有云,常饮醴泉,可除痼疾,令人长寿。这的确可称为瑞兆。
“朕也在想呢,这醴泉的味道朕却是想尝尝,只是天儿怪冷的,朕倒懒得出门。”她慵懒的笑着。
“你如今也太懒了些,未登基前还东跑西颠的呢,自打做了这个皇帝,宫门都少出了。”
他的目光温柔的掠过她的脸,转而看向我,带着几分好心情对我笑道,“元承也劝劝你主子,后天便是吉日,若定下了也好让那边府里安排接驾。”
我欠身领命,待要开口,陛下摆首而笑,慢悠悠的说,“罢了,就依你,后日朝罢就过去。朕也许多时候没去过叔叔府上了。还记得从前朕最喜欢瑞萱堂前的西府海棠,花开时嫣红欲滴就好像胭脂点点。可惜海棠虽好,却无香气。你那时听我抱怨,便对着那花儿说道,汝若能香,博公主一笑,吾当以金屋贮汝。”她缓缓说着过去之事,眼角渐渐漫上一层恬淡柔和的笑意。
秦启南凝视她微扬的唇角,回应以一个和润清朗的笑容,他眸中似有点点星光跃动,泛起澄明的光华,“原来你还记得。”
她垂目,长长的睫毛覆盖双眸,我向那片阴影中探寻,看见了一抹绝少在她面容上出现的含羞之态。
一顾之下,我收回目光,垂首向后退了两步。
秦启南伸出手,柔声道,“回去罢。蕴宜已经睡了,我才来的时候蕴宪还在吵着他嬷嬷给讲故事,他如今精神头儿越发的大了,很该学些骑射来分散些精力。”
她含笑听着,亦向他伸手,他们掌心相合,四目相对,彼此眼中流转着欲说还休的情愫。
我默默的欠身,恭送他们夫妇离去。
三日后,陛下与楚王登两幅銮驾前往位于西苑附近的秦太岳府邸。皇帝銮驾卤薄,前设导迎乐,二戏竹,六乐管,四支七孔笛子,两根笙,两面云锣。其后又有四御杖,四吾仗,立瓜,卧瓜,金凤旗,双凤黄团伞,一柄金凤呈祥曲柄华盖伞,再接下来便是十六人抬雕花步辇,步辇后是持佩刀和执枪的禁军侍卫。
两天前,我便已令司礼监将沿途道路清障,此刻街道业已肃清,平日里热闹的东华门街市空无一人。唯有两旁铺子的阁楼上偶尔会有一两个好奇张望却一探即闪开的影子。
我着窄袖绒衣公服,束小玉带,用玉制束发冠,策马陪侍于陛下步辇旁,耳畔可以隐约听到步辇中传来的一两声低语浅笑,那是她和婉芷在说笑的声音。
“元承,”她轻撩辇帘一角,露出一张笑黡,“走到哪儿了?”
我欠身答,“还没到西苑,尚需半个时辰才能到首辅宅邸。”
她哦了一声,仍未放下帘子,殷切的说,“外头风大,你也不多穿件披风。一会儿小心着凉。”
我转顾她,和悦的笑着谢她的关怀,“臣不怕冷,陛下放心。快到的时候臣再告诉您。”
她点着头,目光中有几分欲言又止,又殷殷的看了我两眼,才放下帘子。
第八十七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她不再问话,我便挺直腰身端坐于马上,目视前方。
京城的冬日虽然干燥寒冷,但多数时候都是晴朗的。一眼望过去,可以看到连绵起伏的西山,和山顶上伫立的佛塔,那塔身覆盖了孔雀蓝琉璃瓦,阳光照射下更显得清晰耀目,流光溢彩。
日光倾泻流转间,一道光束刚好照射在我眼前,我不禁眯起眼睛,抬起手来遮挡。
突然间只听一阵马嘶声,我猛地一惊,顾不上刺目的光芒定睛看去,却见烟尘翻滚中一人一骑正向銮驾方向奔来。
随扈队伍中的禁卫军立时奔袭上前,将来人团团围住,一名校尉长枪一挑将那人挑于马下,执杖的校尉大声喝问来者何人,手中的棍杖应声落在那人身上。
我当即驱马赶上去,见来人身着十二团营服制,因被掀翻于马下已是满身尘土,且被棍杖打的四下翻滚,一时难以辨认其面目。
我扬声喝止执杖校尉,看着地下的人,令其抬起头来。他艰难的撑着身子扬首,那是一张我并不觉得陌生的脸,几个月前在秋蕊家,我亦曾在席间偶尔瞥到过的,确是十二团营的人。
“周掌印,此人长街纵马,惊了圣驾,恐怕他还有什么不轨意图,是就地正法还是带回去再审,请您的示下。”禁卫军校尉对我说道。
我直觉此事颇有蹊跷,还未等我开口,那人却用力抬首看着我,断断续续的说道,“不能去,不能去秦家。陛下,有危险。秦太岳,要谋反……”
我登时大骇,冲口喝问他,“此话当真?”
他嘴角涌出一缕鲜血,用力点头,“我,刚才秦府逃出来,秦太岳和秦启方纠结了十二团营的人要谋逆。我是,是王总兵的人,你要信我。”
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涌上头部,顾不得再问他,厉声下令禁卫军将其押下,随后调转马头向陛下步辇奔去。
她似有所感,已掀开辇帘,以眼神探问我。我微一欠身低声回禀了那人的话。她一怔,眼中精光大盛,蹙眉道,“回宫,快!”
我领命,目光向秦启南的步辇一顾,她旋即明白,无声的示意我。
我立即命随侍的禁卫军将秦启南包围起来,继而再命全部人等快速起驾朝禁宫方向驰去。
秦启南似乎在出声询问出了何事,但并无人理会告知他,所有人等皆噤若寒蝉不发一言。
行至东华门处,我终于松了一口气。陛下忽然吩咐停辇而欲走出。我急忙下马去扶她,碰触到她手的瞬间,我感受到了她颤抖着的冰凉手指,心中一恸,我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随朕上城楼。”她低声道,回握着我的手,握的亦那般紧。
我迅速令禁卫军将秦启南押送回交泰殿,然后随她登上了东华门城楼。
她向西眺望,我亦紧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但见西苑附近一处宅邸烟尘翻滚,马鸣声,刀兵声齐齐作响,和周围静谧的气氛形成巨大的反差。
而那座宅子正是当朝首辅秦太岳的府邸。
她忽然扣住了我的手,一阵冰凉令我不由自主的一颤,她嚯的一指秦府的方向,怒道,“秦太岳果然谋逆!他哪儿来那么多兵士?竟敢勾结朕的十二团营,是了,秦启方正是十二团营的总兵!还有什么比用朕的亲卫军来对付朕更令人齿冷的!原来他早就谋算好了。”这几句话说完,她已是浑身发抖。
我用力扶住她,让她半靠在我身上,借此来给她一些力量以期能稳住她颤抖的身体。
她急命道,“元承,让他们看紧了秦启南,没有朕的命令他不许踏出交泰殿一步。不行,把他押回重华宫,朕不能让他离乾清宫那么近。”
我颌首,请她示下接下来之事,“秦府如何处置?”
“让皇城禁卫军即刻去秦太岳家,务必拿下叛贼,生擒秦太岳。通知王玥令他调五城兵马司的人一同前去。”
我遵命,示意一旁侍立的阿升快去执行。远处秦府上空的烟尘消散了些,渐渐露出府中情形,确有重重卫兵把守于外院,再望内宅方向,却一派安静祥和,看不出有任何异兆。
我忽然心中一沉,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未及细想,却已觉得她全身一松,整个人向我怀中倒来。
我连忙向前靠拢,用身体承接住她。此刻我很想伸出双臂环抱她,只要能令她感觉温暖安全。我轻声在她耳畔说着,“您已回到宫中,一切安全,没事了。”
“元承,”她抓着我的手臂,慢慢的揽上她的腰际,“你在朕身边,对么?”
她这样一句话,令我从最初忐忑的试探到最后不再顾忌的拥住她,并没有犹豫太长时间,我颌首肯定的答她,“是,臣一直都在您身边。”
怀中的人再度倾靠,她的头抵在我的胸口,好像那里能给她源源不断的温热,而此刻,我的心和整个身体也确实都在滚滚发烫。
午后时分,王玥带了十二团营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前来回禀,已将秦太岳及其家人悉数扣押在府中,只等陛下下旨羁押。
他所述的事情经过也一目了然,他们到达秦府之时,确实见十二团营中的立威营隐匿于府中,一举拿下之后,问询秦太岳之时,他只说这是为了保护陛下安全才令十二团营的人前来护卫。
之后陛下命王玥等人将秦太岳和秦启方押送诏狱,其余家人皆看管与府内,再命刑部先行提审今日纵马前来报信之人,务必在晚间将此人供词奉至御前。
众人退去后,她再度一懈,整个人靠在椅中。沉默许久,她向我伸出手,有些无力的问道,“秦太岳可以调动朕的亲卫军,朕是低估他了。元承,朕又不是昏君,他为何要反朕?”
我没有说出心中的疑惑,只是以柔和的语调安抚她,“等法司会审的结果出来,自会给您一个交代。陛下此刻可以放松些了。”
刑部提审的结果很快呈奏上来,报信之人名张疏,是十二团营立威营的一名把总。供词中说道,御驾驾临秦府的前夜,秦启方调派了立威营前去府邸守卫,说是要护卫圣驾。及至他到了秦府才发觉不对,秦氏父子并无接驾之意,反倒发给他们兵器枪支,将大门紧闭,令营中人秘守门后,只等圣驾一到便一举将陛下擒住。他见势不妙,遂故意装腹痛如绞,趁府中仆役不注意偷偷从角门溜了出来报信。
他提到,自己曾在提督孙济手下任职,受孙济提拔,而孙济与王玥一向忠君,他不敢有负上峰,故冒死也要将消息传递出来。
当然审问秦氏父子的结果又是另一番说辞。秦太岳态度倨傲,坚定的说是孙济向他父子建议,调派立威营前来守卫,只是为保护圣驾。他从未曾有谋反之意,更无谋反之动机,此事纯属构陷,更要求与孙济对质。秦启方则不发一言,无论问什么,他都只缓缓摇头目视别处。
秦氏父子谋反一事在朝堂上引发轩然大波。众人一面关注审讯结果一面揣测着陛下的意思,最终弹劾秦太岳的奏疏如排山倒海一般呈现于陛下面前。而陛下只是在思考,诏书中应列出秦太岳多少项罪名。
这日,王玥将在秦府清剿的武器种类数量呈报陛下,又请示陛下对于立威营参与谋反之人的处置方式。离开之时,我将他送至殿外,然后提出送他到宫门处。
“秦太岳倒了,陛下下令抄了他府上,查抄出了历年外邦进贡之物,并二十万两黄金,还不算他侵占的田产,光是贪墨一桩就够他死罪的。国库又可以充实一笔了。”他感慨道,不无唏嘘。
我想着数日以来心中所惑,直截了当的发问,“仲威,可否告诉我,你是何时知道这件事的?”
他一愣,惊异的转顾我,“元承这话什么意思?”
“你我既为兄弟,我希望你能对我坦诚相告,如果你不愿,我自然也不勉强。”我回答,“秦太岳供词中提到他没有谋反的动机,这句话,我深以为然。尽管他所做之事罪大恶极,但仍然不能与谋反相比,这是永世不能翻身的大逆之罪,也是最有效致人于死地的罪名。仲威觉得他真的有必要这么做么,何况此事疑点颇多,那张疏如何从壁垒森严的秦府中逃出报信便已令人不解。”
我稍一思忖,又告诉了他当日在秋蕊宅中看到孙济与秦府管家秘语一事,“孙济在整件事中扮演的都是细作的角色罢,他假意投靠秦太岳,令其放松戒备,然后再献计十二团营去秦府护卫。其实十二团营真正掌权者是孙济,秦启方一介儒生且刚刚上任,在营中根本没有威信。这也是陛下为何满足秦太岳,将秦启方调任总兵一职的原因。”
他默然,半晌缓缓摇头,叹道,“我不瞒你,你猜的不错。早在秦太岳家挖出那口醴泉之时,陛下便已想好这个计策,就算秦太岳不邀请陛下驾临,她也会想办法促成这次去秦府的机会。而我和孙济也确实一早便已得陛下秘旨,参与了整件事。”
“这些年,陛下早已对秦太岳跋扈朝堂,贪墨巨资,任人唯亲,扶植自己势力大为不满和不耐烦了,目下这个结果早晚都会发生,所以元承不必感到意外或难以接受。”他补充道,一面安慰着我。
我摆首,“我不是觉得意外,而是,”脑中渐渐浮现出那晚暖阁中陛下和秦启南之间温情絮语的画面,我再度摆首,苦笑道,“我只是不解,陛下,还有仲威你,为何都要瞒住我?”
他皱眉,深深叹息,扶住我的肩头,真诚说道,“陛下原本就嘱咐,此事不必令你知道,我想她是不愿你知道。”他略一停顿,好似下了决定一般,又道,“她曾说,你是个心地纯良,心思干净的人,她不愿意你沾染这些,她不想弄脏了你。”
我当即无语,亦震撼于她的话。良久之后,看着王玥上马离去的身影,耳畔久久不散的依然是那句心地纯良,心思干净……
第八十八章 山回路转不见君
我缓步走回养心殿,一路上却思绪翻涌。
陛下正展开一卷空白诏书,见我回来,她命道,“替朕拟旨,秦氏父子共计十项大罪,朕要昭告天下,明年秋后将其处斩。”
我欠身颌首,行至案前提起笔,却良久都无法写下一字。
“秦太岳是国朝上柱国,又是首辅,陛下可否再考虑一下对他的处置,改为赐死?”我对她温言建议。
她抬首看着我,蹙眉道,“他犯下的是谋反大罪,按律是要诛九族的。”
九族里也包含了皇室成员罢。我再劝道,“陛下应该为太子和公主考虑一下,秦太岳毕竟是他们的外祖父。”
她向后靠在龙凤雕花圈椅中,不耐的问道,“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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