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魂-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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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个沉沦后的夜晚，与之前有所不同。

　　　　在昏黄的路灯下，像往常一样，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我郊区的别墅。自从我输了比赛之后，我更喜欢生活在清静的地方，没有人拜访，甚至连清晨汽车的、邻居的、街市的吵闹声也统统不会来拜访，我喜欢这样。

　　　　吱啊，我打开房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妻子，和我的女儿，都再没有迎接我回家的习惯，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变了，但这样也好，安安静静的，不会打扰到我。

　　　　我踩着虚浮的步点，歪歪扭扭地上着楼梯，噔噔，噔噔噔，噔……这该死的楼梯，怎么扭来扭去的不让我走路！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从我的对面，依稀有一个人影，与我错身而过，匆匆忙忙的他，胸口还撞到了我的肩膀。谁啊？我脑袋里冒出一个问题，但随即便弃之不顾。

　　　　历经艰辛地，我终于上了楼，我打开了房间的门，隐约看见我的妻子，跌落在床下。睡相好差！就让我走上前去，把她搬上床吧，我至少也是她的丈夫。

　　　　可是，当我把她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依稀有一抹鲜红的颜色，盛开在她的腹部，此刻，我的眼睛蓦地恢复了焦点，眼前的鲜红，明明就是，鲜红的血液！

　　　　“去，去救女儿……”她嘴里的血和最后的话，一起从嘴里流出来，我，完全被惊醒！

　　　　女儿女儿女儿女儿女儿女儿女儿！刚刚下楼的那个混蛋居然抱走了我的女儿！快快快快快快快！一定能追上的，以我运动员的身体，绝对追的上，对，肯定的，那个混蛋手上还抱着我的女儿，我一定追得上！

　　　　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就是那个该死的家伙，他休想从我手上抢走任何东西！

　　　　追近了追近了追近了追近了追近了！马上一伸手，我就可以把他拉倒在地，他逃不掉了！

　　　　停止，他突然停了下来，把在他手里熟睡的，我的女儿随手扔了出去！

　　　　幸好，幸好我作为运动员的，敏捷的反射神经还在，就在他脱手的一瞬间，我整个人已经扑了出去，我接到了！

　　　　我接到了我接到了我接到了我……接……到……了……可是，为什么我亲爱的女儿，你稚嫩的头颅上，有温温的东西流到了我的手上呢？是眼泪吗？我的脸贴在我女儿的头上，我的眼泪倒是真的来了……

　　　　从此，我的悲伤，把我，从天上带回了地面。因为地下，埋着我亲爱的妻子，还有轮椅上，坐着我亲爱的女儿。

　　　　我亲爱的女儿，她再不能靠自己的力量，离开轮椅了……

　　　　“爸爸，我以后是不是不能跳舞了？”女儿用澄澈的眼睛看着我。

　　　　原来那天，那场输掉的比赛，并没有让我失去任何重要东西，然而现在，因为我输了自己，所以我，几乎失去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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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0　无翼亦飞翔
　　　　apter无翼亦飞翔

　　　　旋转、加速、急停。（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甩头瞬间刚毅的眼神，曼妙的手上动作……电视节目里，那一个轮椅上的女孩，忘我地舞蹈着……

　　　　“爸爸，快看快看！”女儿显得很兴奋，“我也可以学这个吗，可以吗？”她澄澈的眼睛总是看得我悲伤莫名。

　　　　“学，我们去学。”我告诉她。

　　　　女儿开心地笑了。

　　　　轮椅上的舞蹈，远比看起来困难许多。我总是陪着我的女儿，看她的轮椅时不时的侧翻，看她时不时的从轮椅上跌下来，看她被摔得淤青却没有任何知觉的膝盖……这样的她，我是看不下去的。

　　　　“我们回家吧，不要练了。”我把她从地上抱进怀里。

　　　　“爸爸来做我的舞伴好不好？”女儿的大眼睛，就闪烁在近在咫尺的距离，我一低头，便屈服在她的期待里。

　　　　每一位轮椅舞者，都有自己的舞伴。女儿总是带着我，一起看电视节目里那一位同样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后来我知道，那个女孩叫陈思，她的舞蹈叫做——《无翼亦飞翔》。

　　　　无翼亦飞翔吗？我默念着这个名字，心里某根弦被触动。

　　　　“爸爸，我们来比赛好不好？”女儿突然看着我，“比赛我们谁先拿到冠军！”女儿高傲地昂起头。

　　　　“怎么比？”我附和。自从女儿学了轮椅舞之后，她整个人好像开朗了许多。

　　　　“我去拿轮椅舞的冠军，你去拿拳击的冠军，看谁快！”女儿斗志高昂。

　　　　拳击？女儿是知道的，以前我一直是一位拳击冠军。但是，最后的一场，我败了，她也是知道的，我辜负了所有人对我的期待，我对拳击的执着，也变得毫无价值。

　　　　“不，我是你的舞伴，我和你一起去拿轮椅舞的冠军。”我抚摸过她的头顶。我现在的生命里，女儿的快乐就是我的全部。

　　　　“不，你都不是真的爱跳舞，你会拖我后腿的！”女儿皱着眉头，把我从她身边推开……

　　　　就这样，我被她推到了远在西方的青藏高原上。而她，则留在了我母亲的身边。

　　　　我的身体从两年前开始就不再是运动员的身体了，我的体重也从峰值的875公斤，降到了现在的65公斤，对于身高178的我来说，这幅身体根本扛不住对手的拳头，甚至都不能支撑我的发力，而且，我的心率也达不到比赛时激烈的强度。

　　　　所以我来到了青藏高原，这个被称为“世界屋脊”的地方。我要依靠高海拔地区的低气压，强行增加我的心搏率和心输出量。

　　　　珠穆朗玛峰地区，5000…6000的海拔，我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地上。我尽量减少我的呼吸，让气压逼迫我闲了两年的心脏，我要适应它活塞一般的跳动。

　　　　“陈先生，该敲钟了。”一个僧人向我行礼。

　　　　“好。”我从地上起身，也向僧人行了个礼。自这座寺庙收留我的半年以来，敲钟便成了我每天必修的功课。

　　　　我笔直地站在巨大的古钟面前，屏住了自己的呼吸。我把我的双拳笔直地架在腰间。出拳！我缠着绷带的右拳，笔直地撞在钟上。咚……绵远的钟声还没有停止，我的左拳又笔直地撞了上去。咚……钟声再起。

　　　　咚……咚……咚……咚……咚……咚……我的拳保持着均匀的间隔，左右交替地撞在钟面上。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我觉得我的心跳激烈得让我胸口发疼，一拳、一拳、一拳、一拳，我憋住的呼吸即将要突破控制，畅快地一呼一吸。

　　　　十二拳，果然不能再多了吗？我扶着身前的巨钟，喘起粗气。

　　　　“陈，你敲的钟，声音越来越浑厚了啊。”我的背后，响起一阵苍老的声音。

　　　　“方丈。”我恭敬地行礼。

　　　　“陈，不用拳头，能把钟敲响吗？”方丈看着我的眼睛，亲切而深邃。

　　　　怎么可能？靠拳风吗？再快再有力的拳，只靠拳风，也不可能敲响这么巨大的钟啊！

　　　　咚……我敲了半年之久的，熟悉的钟声直接响起在我的脑海……

　　　　直拳直拳直拳更多的直拳，直拳直拳直拳无尽的直拳，直拳直拳直拳撞开空气却撞不出钟声的直拳……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怎么可能做到！”我累得趴在钟上，贪婪地喘息着。

　　　　“虫没有唇舌，却在深夜清鸣如乐；鱼没有双足，却在水中一跃而出；水没有羽翼，却在天上聚成了云。陈，你呢？”方丈的语气就像他敲响在我脑海的钟声，澄净而悠远……

　　　　没有羽翼，却到了天上吗？我回忆起，和女儿看过的那一支《无翼亦飞翔》的舞蹈，这半年来，我的女儿怎么样了呢？她有没有找到更好的舞伴，有没有跳出更好的舞蹈，有没有更好地快乐下去呢？

　　　　没有羽翼尚能飞翔，有着双拳的我，却因为一次的失败就离开了擂台。我当然比不过称霸拳坛的木连根，也比不过摔倒了还爬起来舞蹈的女儿，更比不过，还没挥拳，就告诉自己做不到的，等待中的钟声……

　　　　又过了两年，我的体重从65公斤降到了现在的60公斤，我回到了女儿所在的城市。我的母亲告诉我，我的女儿是我的骄傲，她夺得了，少年组轮椅舞大赛的冠军。

　　　　但是，当我再看到我女儿的时候，她却一个人住在一张黑白色的照片里……我问母亲为什么，母亲的嘴一张一合，我却什么都没有听清。

　　　　马上，我回到了拳击擂台上，但我现在的体重，只能打轻量级的比赛。不久，在决赛的赛场上，我向我的对手表示歉意：“对不起，我欠我女儿一个冠军。”

　　　　当我拿起我的奖杯，我的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不顾一切地冲出赛场。使劲地跑啊跑啊跑啊跑啊……我回忆起妻子对我的包容，而我却没有留在她的身边；女儿学舞蹈时兴奋的表情也停留在我的脑海，那清澈的眼睛，我再不能看到……

　　　　使劲地跑啊跑啊跑啊跑啊……我跑到一座有着红色支架的吊桥。我停在桥的中央，从高耸的桥上，一跃而下。我张开我的翅膀，飞向我的妻子和女儿，所在的地方……

　　　　可是，我最后却被人在这座桥下捞起。他给了我一杯热水，诉说起他的悲伤，他说如果能忘掉这段破烂不堪的记忆，那该有多好。

　　　　于是，我带他去了我的家里，帮他忘记了他的悲伤。我送给了他我的一切，我只身裹着悲伤，离开了我熟悉的所有。

　　　　临行前，他微笑着向我表示感谢，但我只是，看到了他微笑里的悲伤。原来，即使忘了，刻骨铭心的悲伤，也已成了，生命中的永恒。但至少，这悲伤，不知从何而起，便不用回忆太多。

　　　　后来，我去了他住的桥洞，在桥下，练练敲钟，顺手救救人，封锁封锁记忆。被我救的人里，有一个热心的大学生，他帮我在网上做了个广告，说是这样，可以救更多的人。

　　　　最终，我遇到了，第一个已经被封锁了记忆的人。当他回忆起全部，向我诉说的时候，我知道了，除了寺里，世界上有更多的，我的同类，那些可以感知灵魂的，我的同类。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我的心里还是渴望着战斗，或者，我的心里更渴望着，悲伤的终结——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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