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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人面新桃花-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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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终于气结,哥哥在一旁淡淡道:“晚上你就睡在我帐里吧。”

“这样也好,昊儿你今夜与我睡,你就住他帐中。过几日待慕隐身子好些了,便与他一同回京去吧。”

“我不回去!”我阴下脸,冷声道,“也不会去住哥哥的营帐,你们就当没发现我不就好了?”

“沈萦!”哥哥冷冷喝道,我抬头看他,扬了扬眉,道:“我很累,想去睡了。”

说完便要离开,却被一只手臂牢牢拉住,我回眸,对上一对漆黑墨瞳,眼底深邃一片,无奈痛楚不满自成纠结,铺天盖地朝我而来。

“燕王殿下,请松手!”我避开眼去,艰难开口。

“萦儿,你太任性了!”他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叹息时犹如诗人咏叹,可是这句话却是生冷异常,戳得我的心一阵一阵地疼。被他握住的伤口也是一阵阵地袭来痛楚,痛得我快要无法自制。

深深吸了口气,试图翘起嘴角,故作不羁答道:“怎么办?我一直是这么任性下来的,还想这么任性下去呢……谁让我是没娘没爹教养我的野孩子呢——”

话没说完,脸上便挨了重重一记,打我的人似乎也是一愣,脸色铁青,那双威风凛凛的虎目此刻黯然失色,似乎也是难以置信自己会出手打人。

我本就痛得不行,被这一巴掌顿时打得眼冒金星,踉踉跄跄,差点站立不稳。明知自己已经说错了话,伤了人,偏偏嘴巴还是停不下来,盯着那人道:

“你可知我为何要来你的军中?因为只要毁了名声,就不会有人来娶我了。只要我自己做了将军,冷漠如你,那么即使有一日我再面对至亲的人缠绵病榻甚至离去的时候,亦可以继续出征杀敌,不留一滴泪!”

我直直望向他,努力搜寻他脸上的懊悔之色,只可惜,最终还是徒劳无功。他的脸色很难看,我说过,就像我每日刷的锅那般黑,还带上大便的臭色,却没有我要的那种情绪。

“沈萦,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哥哥上前一步,神色复杂,面若寒霜。

我扭头瞅瞅他,忽而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哥哥,其实你也是怪他的吧,你看他把那么温柔的你训练得如同个冰块,如一个杀人工具。自从娘病逝后,你可曾笑过?”哥哥的脸色丕变,却只轻轻道:“妹妹,你累了。”

我呵呵笑,想要摆脱钳制我的那只手臂,却依旧被牢牢固住,甚至更过分地将我整个人拥进了怀里。真没想到看起来瘦弱不堪的楚清峄还有这样的力量,我本就站不稳,索性就这么靠着他,舔舔嘴唇看昂然站立却似瞬间苍老的男人道:“老爹,我就是怪你,你怎么可以把我就这么丢到昆仑山?我在山中六年,你从未来看过我,我却还是心心念念地想着你的生日你的身体,每日总要佛前祈祷一遍,求佛祖佑你平安。一边埋怨着一边想念着,你看多矛盾。我甚至再想,若非此次表哥和殿下发现我的身法,估计你连我凭空失踪了三年也不知晓吧?”

“你看,你是个多失败的父亲,所以只落得了我这么个失败的女儿。”我摊摊手,却发现说了这么多,竟然连一点泪意都没有,甚至连说话都不带哽咽。

果然,在军营待久了,人就变得麻木了。当杀人变得比杀猪宰羊还要容易的时候,便什么也不会怕了。

老爹终于动了动嘴巴,上前一步,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就笑了:“丫头长大了,懂得摆事实讲道理,还学会用三十六计了。”

我一怔,随即没好气地嗤道:“就说你是个失败的父亲,谁有空和你使苦肉计?”

“爹没说你使得是苦肉计。”

我瞪一眼沈昊,他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那副死样,说话波澜不惊,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就带着冰渣子。

我气闷得很,扭过头不去看他们,暗自垂睫,低声道:“我话已经说完了,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没有人相信没心没肺的我会对老爹有这么深的怨恨,包括从小疼我的哥哥。有时候,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那不可能。

笑了笑,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力气,老爹那巴掌甩得很够味,让我如今已经不知痛为何种滋味,只知道心上手上脸上均是麻麻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沈将军,萦儿今日就住我帐里吧,慕隐高烧未退,也需要人守着。”许久不说话的楚清峄忽然开口。

“这如何使得?”

楚清峄浅笑:“尔等均要警戒以防敌人突袭,不能分心,只有我是一废人,别无它用,慕隐因护我而伤,我照顾他亦是常情。”说完脸色一肃,又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两位还是尽早商量大战事宜。我就不打扰了。”

他说话的时候我自他怀中仰头看他,他拥着我,说话间有温温热热的气息从我脸颊而过,如同有人拿了小羽毛在刷,既痒又酥。

然后他对我温文一笑,轻道:“萦儿,大哥先带你回去休息。”

我龇牙一笑,很想说那麻烦你先把攥着我伤口的爪子给松了,老子快痛得透不过气来了。

只可惜,话尚未出口,我眼前一黑,随即两眼一闭,不省人事了……

这显然是酥过头了。

……

急病:双美交锋 禁忌爱?表哥问?

这一觉睡得甚是不安。

胳膊的伤又痛又痒,扰得我与周公下盘棋也下不安稳,总要伸手去挠那左臂伤口。更为可恶的是,我总是挠不精准。只要一伸右手,就有人握住我的手阻止我。

也不知为何,一直觉得胸口有股燥热,头痛欲裂,而手上的伤口痛且痒,痒还不让抓,且唯一完好的挠痒“工具”还被人没收,这让我极为不爽,对面的周公还笑啊笑的,看得我一时火大,直接掀了棋盘,闭着眼挥着手直嚷嚷:“快放开我,老子痒啊啊啊啊啊!”

“萦儿,再忍忍,涂了药就不痛了。”正挣扎间,有清越话语在耳畔响起,手又被牢牢抓住,一抹清凉渗入皮肤,伴着温温凉凉的微风,本来是又痒又痛的伤口疼痛渐消,那痒也被渐渐止住,只余温热和酥麻。

我顿觉浑身舒爽许多,连头痛得缓了几分,翻了个身,根本未消的困意又铺天盖地袭来,嗯哼一声,翻了个身,便又惬意地去找周公下那半盘未下完的棋去了。

……

我无耻地躺在本该是燕王殿下休息的软塌上,额上敷着冷帕子,顶着张灿若桃花的粉红小脸,拖着缠了厚厚纱布的左臂,两眼无神,瞳孔放大,嘴上还吭哧吭哧发出哼哼声,颇为纠结地瞅着面前的人以及他手上的那个碗。

原因无他,只因我发烧了。

据顾郎中的说法是因为伤口未及时处理导致伤口恶化并发炎症,睡个几日,喝几碗药,就可以活蹦乱跳继续杀猪宰羊挑水刷锅做饭洗碗。他说这话的时候面若春风,连气都不带喘,甚至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他那幸灾乐祸的得瑟劲。

我虽烧得双眼迷蒙,但还是很犀利地看到站在他身侧的哥哥扬了扬剑眉,顿时替那尚无危机意识的郎中捏了把汗。因为那是他自小养成的习惯,每次只要这个动作一出现,就表示他很不爽,不是想要揍人就是想打人了。

果然我看见郎中开了药方前脚刚离开,哥哥后脚也就跟着走了。

然后接下来的半天都未曾见到那两人,弄得我委实无聊惆怅,又打了个瞌睡,就见到了眼前的男人,端着一碗药,坐在床头,正在吹凉。见我醒来,露出个颠倒众生的微笑,轻轻道了声:“你醒了?”

我顿时觉得羞愧惆怅,恨不得长了双翅飞离此地。

我缘何如此羞愧惆怅,自然是有原因的。一是五六年未曾生病的我竟然发烧了,二是还很严重很丢人当众晕在燕王怀里,昏也就算了,硬是扒拉着人家不放,烧得迷迷糊糊,硬嚷着要他抱我回去。最后是燕王殿下拖着病体,一瘸一拐把我抱回了他的帐里。这是郎中告诉我的,因为当时基本所有在帐外准备看好戏的弟兄们都看到了这一幕,并且全军上下已经将燕王殿下其实是断袖,并且与火头军的一个小兵早暗通款曲,所以这小兵才会冒死深夜去谷中救人的感人爱情故事传得沸沸扬扬。

我昏睡的这一日一夜,都是在楚清峄的榻上过的。也就是我霸占了楚清峄的床榻营帐整整一日一夜,而他则是来回奔波于对面许狐狸的营帐和我这里,于是现在传的是,惊天动地令人闻之涕泪横流的火头小兵与年轻侯爷争宠,双双受伤昏迷只为博王爷殿下一笑的感人禁忌情爱故事。

郎中说完后,还象征性地擦了擦眼角,虽然我连一毛泪意都没看到。明知道他是故意来说给我听的,但是这故事还是让我差点再次昏过去,心底估计呕出不止三升鲜血。

这群人果然是他娘的是闲得蛋疼。

他们倒是解了空虚,过足了口瘾,可是让我如何面对楚清峄,还有许狐狸?所以看到楚清峄苍白着一张脸,还要为我端药送水时,真想双眼一闭,继续装昏迷过去。

“大哥,我自己来……”看着他舀了一匙药,正用嘴吹凉,要往我口中送,我抖了抖身子,终于干干开口。

他微微抿唇,蹙眉道:“你既还记得唤我一声大哥,就听我的,好好躺着。”说完,将汤匙送过来,淡淡命道:“来,张嘴!”

我一时缓不过神来,行动快于脑子,嘴巴一开,顿时满嘴苦涩。正欲跳脚骂那个该死的郎中,给我开的是什么鸟药的时候,却对上楚清峄那赞许的目光,只得将口中苦涩药汁尽数吞下。

这一小碗药,一匙接着一匙,喝了许久,喝得我整个人从舌头到心肝脾肺估计都被苦意渗透了。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曾经对许慕隐熬黄连汤是多少过分的事情,这楚清峄还真算是他的好兄弟,竟然在无意间替他报了仇。

喝了药,换了额上的帕子,我苦着脸,皱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继续躺在床上做挺尸状。楚清峄也坐在榻旁,手握一卷书,自在品茗看书,丝毫没有顾忌到男女独处一室,会对女子的闺誉产生影响。

虽说对于这所谓的闺誉,我自觉已经被自己毁得所剩无几,再重视估计也挽不回来了。但是自己承认是一回事,旁人不重视那是另外一回事。不过,若是陪伴我的是如此秀色可餐的美人,其实我也君子一点,忽视这一点。

此时我早已没了睡意,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眯着朦朦胧胧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坐在床尾的楚清峄,看他时而抿唇皱眉,时而展眉浅笑,侧脸线条柔和,举止间矜贵内敛流露,看得我不禁感叹。

好一个如花美男儿啊,放到青楼楚馆,肯定可以和狐狸开创我大燕青楼小倌新的纪元!

正这般想着,忽觉下颚有凉意,伸手一摸,正是嘴角口水,正顺着我下巴蜿蜒而下,并且有越来越汹涌的趋势。

深深感叹:原来我已经好色到这程度,莫非真是在这里呆久了,受头儿他们影响太深?

面上一窘,趁着他未曾发现,赶紧拿了额上的帕子,磨蹭几下擦掉下巴上的口水渍,再准备偷偷放回到额上的时候,却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住。

他已经放下了书卷,不知握着是我的手还是我的帕子,只定定地道:“待我去换一块来!”

我一时词穷,只觉面上烧得厉害,讷讷道:“不,不用,将就用用就好,我的口水不脏……”

他嘴角往上翘了翘,柔声道:“我不是说这个,是到时候换了,得赶紧将烧退下去。”

“哪里来的那么多讲究……”我咕哝一声,松了手,他笑笑,接过帕子,放在一个木盆中,再从另一个盆中捞了条浸了水的干净帕子,拧干,轻轻敷在我额上,轻轻道:

“闭上眼好好睡一觉,明早烧退了就好了。”

他是俯身下来,说话间温热气息尽数喷在我脸上,我眨巴眨巴眼,看着那张离我不过咫尺的俊颜,一时间觉得这气氛实在过于暧昧,暧昧得我连气都差点喘不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凉凉的问话带着气喘,在我们身后不远处轻轻响起,却恍若在平地炸开了一声惊雷。

楚清峄瞬间挺直身体,抬首看向那人,面色自若。

我循声望去,正好看见许狐狸用手攥着帘子,正盯着我们这里看,眼神带冷,平日总是挂着笑容的脸此刻却是沉沉发黑,阴得都能拧出水来。我蔫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如今最怕见到的人,恐怕就是这位要以身相许的表哥了……

“慕隐,你伤还未大好,怎么擅自下床?”楚清峄语气轻柔,却透着明显的不悦。

他直直朝我们这个方向走来,走得极为缓慢,步履却是极为稳健。走至床榻前,俯下身看我,随即揭掉刚刚盖上去的帕子,伸手要来探我的额头。

我气息一窒,仓惶闭眼。他的手掌宽厚粗糙却不若往日温暖,比那冷水浸过的帕子还要凉上几许。

耳畔只闻得他淡淡道:“我听说萦儿病得厉害,放心不下便过来瞧瞧。”

他的嗓音低沉,大抵是因为重伤未愈且有些疲劳,说话间或有浅浅的喘息声,挟带着药草味道,直窜我鼻尖,沁入心脾。

我虽闭着眼,却强烈感到自己的心跳已经超过了平日的速度,再下去估计就要冲破胸膛自己蹦出来了。

夭寿哦,哪家姑娘有我这般幸运,一日之间可与如此两位美人亲密接触,面对面,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的,惟一缺的大抵就是口对口了。

感觉到他的目光正在面上浏览,我也不知为何,窝囊得就是不敢睁开眼睛。过了许久,听得“悉悉索索”衣物摩擦的动静,接着听得楚清峄道:

“萦儿还有些烧,在休养几日就好了。”

他轻笑一声,答道:“这几日让殿下挂心了。”

楚清峄也笑:“自己人,何必这么客气?”

“臣不敢当,君是君,臣是臣,无论是身份还是东西,总要分清楚才不会出差错。”

“呵呵,那若是君硬要了你的东西呢?”

“殿下这可为难臣了,东西臣可以给,但是人臣就很难让了。”

我觉得他们之间又陷入了奇怪的对话模式,说话又开始绕圈子打哑谜,我虽自认聪慧睿智,对于这种不按正常人思维的语言行为还是决定放弃,睁开眼问道:

“请问,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那两人同时回头看我,都是面上含笑,面如冠玉,惟一不同的是,一个的笑容温柔带水,一个却是笑的意味深长,让人看了毛骨悚然,总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然,只见那狐狸扬了唇,笑容狡黠,悠悠道:

“我们在说,表妹思索了这么多天,该回答我那日所问的问题了吧?”

口舌:表妹求欢 妖孽显?东南枝?

“我们在说,表妹思索了这么多天,该回答我那日所问的问题了吧?”

他面朝我,嘴角轻扬,端得一本正经。

我想当时若是没烧得那般厉害,我定然会故作茫然地胡言乱语地将这般严肃尴尬的话题给岔过去。但是大抵是烧得有些糊涂了,我瞅了瞅他,又瞅了瞅看起来很是好奇的楚清峄的,茫茫然开口问道:

“你说的该不会是那天你当着那么狗崽子向老子求欢的事情吧?”

话一说口,我就看到面前那两尊本来笑容可掬的美人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脸,尚带酱色。

沉默,满室寂静。

“萦儿,女孩子不要这般粗鲁……”楚清峄回过神来,叹息一声开口道。

我眯了眼看他,努力思索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发烧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平时这般好用的脑袋此刻竟然如浆糊一般,想了许久除了“狗崽子”“求欢”这两个词,也没想起别的来。

等等,求欢?!

正在拼命纠结自己刚才是否用了“求欢”这个劲爆无比,通常用在类似于牲畜交合的词语时,又听到一声叹息声,随后响起那道永远透着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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