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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人面新桃花-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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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旁边,丝毫不见弱势。

众人见是贵客到来,自然是纷纷下拜行礼,外婆老人家也是乐的合不拢嘴,赶紧起身相迎。

原来这三人是代表皇上和久病的皇后来的,众人纷纷道贺,有欣喜也有嫉妒。而我则是在一旁感叹,皇家之人果然大方,送的不是金镶玉就是玉嵌金,连看起来两袖清风不善理财的楚清峄都送了一个二十来寸的纯白玉观音佛像。看得我颇为汗颜,与这些比起来,我那礼物,顿时变得寒碜不可出手了。

“奶奶,听说表妹为了您的大寿之礼费了很大的心血,也不知是何等稀罕之物?”

只一句话,我便又被迫站到了光源下,接受众人各种目光的洗礼,继续享受芒刺在背的待遇。

外婆倒是很意外,抬眸看我,语带欣慰和期待:“萦儿丫头,外婆果然没白疼你。”

一时间我窘迫站在原地,握了握拳,掌心已经汗津津变得黏糊。恨恨地剜了一眼堂下某人一眼,却发现他依旧气定神闲,还冲我灿烂一笑,缓缓吐字:“表妹,为兄和诸位可都想一饱眼福呢。”

饱你令堂的眼福!恨恨地再瞪上他一眼,咬着小银牙,对着外婆笑道:“我常年居于山上,身无长物,虽有心备了薄礼,但与眼前的这些相比,委实寒碜了些。本想待宾客散去之后偷偷送与您的……”

“表妹多心了,俗话说,礼轻情意重嘛,奶奶,您说是与不是?”

我忽然有种磨刀霍霍,将此人舌头砍下来做下酒菜的冲动。只可惜,外婆她老人家显然已经被这狐狸迷得晕头转向,只用那包含期待的目光看着我,附和道:

“慕隐说的极是。只要是萦儿你送的,外婆都喜欢。”

都这么说了,我还遮着掩着那也实在是过于矫揉造作了。更何况,能引得这么一大群身份不凡的宾客看笑话,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心底默默叹口气,朝一直站在堂下后边的翠玉点了点头,翠玉倒是笑得很镇定,缓步上前,手上还捧着那个锦盒,丝毫没觉得她现任的主人本姑娘我马上就要丢人现眼了。

我从她手中接过锦盒,双手呈给了外婆,然后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道:“祝外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孩子,起来吧。这礼物外婆很喜欢,果然还是丫头有心。”

外婆呵呵笑着,伸手扶我起来。起身之时,正好看见锦盒已经被打开,外婆的眼角隐隐有泪意。

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笑道:“外婆喜欢就好,这两串佛珠是我亲手打磨所串,廖尽孝心。”

“这是表妹亲手所制?奶奶可否让孙儿也开开眼界?我可是好奇得紧。”许慕隐笑着插话。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好奇心了?诺,拿去看看,我家萦儿丫头可真是有心。”

许慕隐浅浅勾唇,从侍女手中接过我那锦盒。我偷偷觎他一眼,他一手拂过那佛珠圆润的珠子,面上丝毫未见好奇之意。

也是,我这礼物再怎么样也不能和他那株足足有七尺的珊瑚树相比。不过,咱胜在主人喜欢,怎么说我也是个有格调的人,不涉入他们官宦场中这要不得的奢靡之风。

这般一想,顿时也就释然,大大方方道:“表哥见多识广,这小小佛珠自然是入不了你的眼。”

“哦?”他挑眉,笑了笑,道,“这紫牙乌色泽浓郁,透明度如此高,别说是打磨,就是要找到这么大一块石头,也是不易吧?光打磨切割,也该有半年时间吧。”

说罢,又朝外婆俯身下拜作揖,语气内疚沉重:“果然是表妹有心,孙儿惭愧,还望奶奶恕罪。”

外婆忍俊不禁,笑道:“得得得,就你会耍宝。赶紧将我的佛珠还给我,去招呼客人开席。”

他委屈扶额:“奶奶,您这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啊。唉,诸位大人,请吧……”

众人对于这般耍宝的侯爷似是司空见惯。哄堂大笑过后,都纷纷入了后园用膳。那些女客们更是各个娇羞异常,那眼神就和雷雨天那个闪电一般耀眼,直勾勾地看向狐狸。

我一瞬间又从焦点变为尘埃,默默地跟在最后。心中却不得不对许慕隐刮目相看。

没错,我送与外婆的那两串珠子均是由同一块原石雕琢打磨而成,而这打磨,也是我闲着无聊跟着精通珠宝雕琢的师叔学的。

这紫牙乌,虽说是名不经传的宝石,但是用它雕琢的饰物,却是可以消除人心中的郁闷烦恼,并可以改善妇女的身体,是极为适合女子佩戴。昆仑山盛产石矿,但要找到这么大的一块原石也并不容易,我和潇然将玉峰谷转了三大圈才找到这么一块。

这一大一小两串珠子,虽不起眼,却也耗了近半年的时间。旁人自然不会明白,而许慕隐竟然一眼就看了出来,确实令我侧目。

“萦儿,你这礼物,可是让大哥心生惭愧啊。”

楚清峄温和带笑的话语在我耳畔响起,我一转头,发现他拄杖正站在我身侧,含笑看我。

我抿唇一笑,走到他身侧,道:“不及纪姑娘托大哥送的那副松鹤延寿双面绣。可惜我这手拿惯了刀剑,也只能做些武夫之举,让大哥见笑了。”

他神色一怔,随即浅浅笑开:“你就是你,不必与他人相比。”

从军:乔装投军 入军营?火头军?

“你真的十六岁?”非常怀疑的问话。

我挺了挺胸,傲然道:“那是自然!”

那官差大叔怀疑地打量我,咕哝道:“我怎么觉得看着不像呢?你真的是来投军的?”

我握了握拳,笑道:“大叔,我真的16了。你看我,比他高多了不是?”顺手指指旁边正在报名的一个矮个男子,自豪道,“如今蛮夷犯我边境,我身为大燕子民,自然是应该身先士卒,保家卫国!”

那大叔深深看了我一眼,我自信抬头,故意露出我那“饱满突出”的喉结和黝黑的沧桑“俊容”侧脸,顺便抚了抚那两撇小胡子。

大叔面色古怪的瞅了我一眼,咕哝道:“可是这征兵现如今也结束了啊,明日就开拔出发了。”

“求求你了大人,我母亲去世前一定要让我去前线找那失去音讯已久的大哥,能就成全我这心愿吧,我很强壮的,杀猪宰羊没问题……”

“去去去,这是上阵杀敌,谁要你去杀猪宰羊了?”这大叔挥我如同挥一只碍眼的苍蝇,搞得我实在火大。索性一把撕掉粘不拉叽的假胡子,一捏大腿,生生挤出两抹眼泪,跪下来放开嗓子嚎道:

“大叔啊,求求你了,我要去找我大哥啊,我大哥若是真死了我也得给他收尸啊。求求你了……”

“得得得,果然还是个孩子。既然会杀猪宰羊,就去那里报个到!”

我心头一喜,顺着大叔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一个士兵出来,顿时喜不自禁,一时激动忍不住给那大叔横飞一个媚眼:“谢谢了。”

显然大叔是被我生生骇住了,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连后面排队的人催他都没有发现。

啧啧,原来我化了装竟然还有做妖孽的天赋。我自豪地摸了摸用木炭抹黑的脸,正兴冲冲往那报到的那处走去,却被后面那大叔又一句生生卡在半路,差点崴了脚。

“没想到,现如今这世道啊。这孩子十六岁竟然就长得比老夫还要沧桑,都长胡子了,若非前方实在缺人,唉……”沉沉叹息外加惋惜的话语。

我汗然,敢情这大叔怀疑的并非我年龄过小,而是超过了?恨恨地咬着小银牙,揪了揪假胡子,原来男子十六岁还不会长胡子的→文·冇·人·冇·书·冇·屋←,我还以为那些没有胡子都是和师叔一般每天早上起来刮的呢。

磨磨蹭蹭又接受了几道盘查,终于完成报到,成为军队一员。我托腮蹲在给新兵候命等消息的空地上,咬了跟狗尾巴草,无聊地数着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

“喂,你就是那个为了寻兄长来投军的?”肩头一沉,身旁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我轻抬眼皮,看到一个弱小少年,一手搭在我肩上,笑着看我。

我伸手将那只爪子挪开,嚼了嚼口中的草根,含糊答道:“是啊。”

“你这般瘦弱身子,还想去前线?”

我鄙夷地望了他一眼,那比女子还白的皮肤,那瘦弱的小身板,一看就知道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主。他确定他是来从军的?不是去送死的?

“我比你强壮多了。”我哼了哼,粗着嗓子道。

他露齿一笑,自顾自道,“我是名大夫,自小就爬山采药,可是健壮的很。此次是因为前方缺军医,特地做随军大夫的。”说完还笑了笑,又道:“我叫顾方,江南扬州人士,今年二十一,不知道兄弟如何称呼?

我吐掉口中的狗尾巴草,瞪大了眼睛看他,就他这般模样,竟然有二十一了?摸了摸那撇小胡子,沉痛不已,难怪报名的大叔会被我谎报的年龄给吓到。嘿嘿一笑,道:“我叫苏萧然。河南人士,今年十六。”

师兄妹是用来干嘛的?自然是出卖的。

若是一路送我出城的许慕隐最终发现我没有回昆仑山,会不会把他送给我的流彩给收回来,然后再伙同师父师叔罚我一通?所以即使再次混进前几日他带我来参观的大营,也要谨慎异常。我那名字实在招人且又女气,本想谐音随便用个,选了个“申银”,却又与某个词语有了异曲同工之妙,碰上好色的登徒浪子,定然是浮想联翩。苏潇然这个名字极好,朗朗上口,还不会被人发现。

“原来是苏小弟。”顾方呵呵笑,大咧咧地又搭上我的肩,“诺,以后你就是老张的人了,我和他还有点交情,让你在伍上少受点欺负。”

我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爪子,边哼哼几声算作答应,起身往前面聚满了人的地方走去。

就你那小身板,还想让人照顾我?

……

“来来来,你是苏萧然是吧?赶紧过来洗菜淘米,等下就要晚饭了。”一个满脸络腮的大胡子,一把拉过我,然后往我怀里塞了一大袋大米。

我愣在原地,瞪着那宣榜的人半晌,眨巴眨巴眼,一时缓不过神来。

“苏小弟,这就是老张,张权,你们的头。”顾方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我身旁,捅了捅我的胳膊,提醒我道。

被唤作老张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冲顾方道:“顾大夫,怎么有空到我这里坐?”

“陪这个来投军的小兄弟来见你这个头啊……”顾方露齿一笑,硬拉着我上前和那老张打招呼,顺手还将那袋大米丢给了老张。

呃,看不出来这个小身板,竟然还有这爆发力。

等等——

“麻烦问下,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觉得自己是走错地方了。

“河西大营啊。你不是来投军么?”老张停止插科打诨,瞪着圆眼看我。

我一时汗然,我当然知道这是河西大营,关键那个大叔把我扔到什么地方啊?

“呵呵,小苏,老张是火头军的头儿。你不是和邓先生说你会杀猪宰羊嘛,所以他就将你分到这儿来了。”

我瞬间觉得有道雷从头顶闪过,有没有搞错,竟然把本侠女分到伙房这种地方。

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领了盔甲和腰牌,却正好看见顾方在人群中还冲着我笑,那笑容灿烂的,让我委实想骂一句。

笑什么笑啊……

老娘牙齿比你白多了!

……

夜晚,沉静如水。

我默默地坐在帐外,大方地贡献鲜血让蚊虫们吸饱喝足。

过于深沉的夜晚总会让人想起很多事情。

比如现在。

在京城这短短时日内,我认识了与以往不同的许慕隐,得到了外婆的百般宠溺,还有那个认的莫名的大哥楚清峄。

迄今为止,我都想不明白,我与他也不过匆匆见过几面,怎么他就认定我与她投缘,要认我做义妹呢?

“你就是你,不必与他人相比。”这话温温然,带着叹息和鼓励。我闭了闭眼,觉得那话语就像刚刚说的那般清晰,萦绕耳边。

那张清俊皎洁的容颜,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笑意从未到达过眼底。想到那双用一汪温柔来掩饰寂寞的眸子,我的胸口就会发闷。

好不容易确定他就是孩提时舍身救我的那个大哥哥,却不敢上前相认。

翠玉说,楚清峄的腿是年少时爬树摔断,然后又不小心落了水才会拖延病情,误了就诊时机的。

这般说来,他这身体,这残疾,竟然是因为我害的……

我承认我确实是内疚惭愧了,若不是为了救我,他也可以和许慕隐那般骑马射箭,而并非整日与药罐为伴,被拐杖和马车束缚,只得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那日在宫中,他为我伴奏,琴声铮铮,激动昂扬中隐隐有苦闷之情,呼之欲出,却是极为强烈。

我该怎么做呢?怎么才能让他稍微开心一点,哪怕只是一点,心中那沉沉负疚的重量也会稍稍减轻一点。

我真的不想欠着人情债去追相公啊……

如今想想这些日子,觉得是异常悲催。

进了京城,好不容易见到几把好剑吧,没一把是属于我的,最后还是狐狸忍痛割爱,送了一把流彩,要求是我必须回昆仑山再蹲个三年。

找到了小时候的救命恩人外加心仪对象,结果发现自己是伤了他的罪魁祸首不说,那人还是个有红颜知己的皇子。

找皇帝要个允诺想过把巾帼瘾吧吧,结果啥好处没捞到,还稀里糊涂奉送了“卖身契”一张。

最后,好不容易摆脱狐狸,从京郊四十里路跑回来将自己毁得个面目全非来投军,结果却是被分到了火头军里做了个洗菜淘米的。

揪了揪头发,将头盔顺手扔在一旁,对着天空中那被乌云挡住只剩一角的月亮,心中怨气十足,冲着那月亮瞅了瞅,终于嚎出声来。

“嗷呜——”

“怎么了?这地方还有狼!!!”

一声嚷嚷响起,我赶忙往后转头看去,正好老张穿着亵衣,露出半个胸膛,隐约可见绿色的小肚兜,眯着眼打着哈欠,手上还提着把菜刀。

切,怎么这么个老大爷们,竟然还穿着肚兜,最让人鄙视的还是,还是绿色的,他干嘛不买顶绿盔甲戴戴?

我哼哼唧唧看了他一眼,道:“头儿,狼被我赶跑了。”

他嘿嘿一笑,道了声“小子有你的”,又摸进帐里睡去了。

许慕隐说,表妹你是巾帼英雄,志向高远。

楚清峄也道,你即是你,不必与他人相比。

我沈萦堂堂雪山派掌门人玄妙散人坐下嫡传弟子,区区一个火头军怎么会吓怕我?

谁说火头军就不能上阵杀敌了?

想到这里,我顿时心安,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用布条塞住两个鼻孔,摸进帐篷,在那堆鼾声如雷的男人堆中找了个相对空的位置,安然躺下。

唔,其实这样也不错,如果这群人的脚不那么臭的话……

内应:夜探帅营 敌军袭?钦差危?

是夜,凉如水。

帐外北风呼呼,帐内鼾声隆隆。

我是被猴子给闹腾醒的。他“啊啊”嗷了几下,然后将那脚往旁边随意一搁,万分不巧,正好搁在我的肚子上,弄得本就喝多了稀饭憋着一泡尿在与周公下棋的我生生打了个激灵,差点就湿了裤子。

这小子是半年前募兵进来的,家住泰山底下,大抵是在山里野惯了,睡觉总是没个好姿势,每每一晚上下来,他倒是睡得四仰八叉极为舒坦,旁人却不是被他的手臂打了脸,就是被他的腿压了脑袋,苦不堪言。最后连脾气最好的头儿老张都没了辙,前几日一脚踹到我这边已经霸占了近乎三年的两人位置的铺上。

看他前两日还睡得老实,只缩在我给他划的角落那一块,没想到才第三日就故态复萌。

没好气地拍了这小子一巴掌,没想到他砸吧砸吧嘴巴,咕哝道:“蚊子蚊子别咬我,苏哥肉多苏哥血鲜,喝他的吧,吸他的吧……”

这臭小子,平日里还真白疼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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