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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医香-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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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百里肇也是没料到远黛会忽然叫了杜若等人进来,但远既已叫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淡淡一扫几名面色古怪的丫鬟,冷淡吩咐道:“伏侍盥洗!”

百里肇从来也非是什么和颜悦色的主子,几个丫鬟心中虽都觉得古怪,在他面前却也不敢表露,更遑论追问什么,秀雅更匆匆答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的出去了。

远黛所以叫了丫鬟来,其实并无其他意思,只纯粹是不愿再与百里肇独处一室,对于其他倒也并没多想。及至发觉不对,也已来不及再做什么,既已如此,她便索性不去管了。

扫了一眼面色如常、眸光怪异的杜若,又看一眼一边立着,想笑又不敢笑的翠衣,远黛淡淡吩咐道:“来替我梳发!”言罢也不看众人,径自在梳妆台前坐下,且将手中一直握着的金簪随手放入面前的拣妆盒子里头。这事她如今想来,也觉自己是反应过度了,以百里肇的身份,又怎会起意要夺ˉ她的发簪,这般一想,远黛心中不免也有些歉然,不过这份歉然这会子她是决计不会表露出来的。杜若正巴不得这一声儿,闻言之后,忙自上前,替远黛卸下发上簪环,又取了象牙梳子,简单的替远黛将那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结了个纂儿。

外屋这会儿早有人捧了铜盆等物进来,伏侍二人盥洗。一时收拾妥当,百里肇才抬手示意众人退下,屋内便又剩了二人。远黛也并不理睬百里肇只径自的坐在那里。

沉默了一刻,百里肇方淡淡道:“有件事儿,你仿佛才只做了一半!”

轻轻一挑蛾眉,远黛答道:“我原本倒是想要做完的,可惜王爷不给我机会。这会儿我心绪不佳,却已不想做了!”却是看也没看百里肇一眼。

那边默然了片刻,这才传来百里肇平和的声音:“这可算是恃宠而骄?”

生生被这话梗的好一会子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远黛恼恨的瞪了百里肇一眼,半晌却还是愤然站起身来,走到一边的螺钿小柜跟前,打开柜门,取出一只黑漆针匣来。

这恃宠而骄的帽子,她戴不起,更不想戴。

随手将针匣搁在床前的踏板上,远黛这才上前,从轮椅上扶起百里肇,将他搀到床上坐下。她天生体弱,虽经多年精心调养体力比之常人仍多有不如,只这短短的一截路,却已累得她微微喘息。扶了百里肇坐下后,自己便也顺势的坐在了百里肇身边,略事休息。

注目看向远黛,百里肇道:“你既称能够医好我的双腿,医术想来是极出色的,怎么竟不想些法子好好调理调理自己的身子?”虽则言语淡淡,言下却隐有关怀之意。这几日,一直都是远黛扶他上榻的对于她的毛病,百里肇早有所觉,也早就想要问上一问了。

摇一摇头远黛毕竟答道:“胎里落下的毛病,原就最难调理。我这身子能有如今这样,已算难得。想要更进一步,怕是不能的了!”

没什么来由的,百里肇竟忽然便想起那支金簪上所镌的八个字来:“华枝春满,天心月圆。你义父所以赠你这八字,想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说着这话的时候,他却又记起观音山初见时候远黛对他所说的言语:生平四愿无思、无虑、无忧、无惧。

如此想着,百里肇没来由的便有些失神起来。

在他愣神的当儿远黛却已调匀了呼吸:“王爷请躺下吧!”她径自的吩咐着。听得这话,百里肇这才醒过神来默不作声的挪动了一下身体,平平的躺了下来。

这会儿他已盥洗过,秀雅等更已为他洗过了脚,倒也免了远黛的麻烦。捋起百里肇所着的淡青色丝绸长裤,露出一截小腿来,到了这个时候,远黛却反没了先前的局促,她抬了手,小心的按压了一下百里肇的腿肚。触手处,肌肤平滑而富弹性,却与常人全无异处。

似百里肇这等情况,与常人全无异处,其实便是他最大的异处了。一双四年不能动弹的双腿,怎么说,也该显得苍白虚弱甚至有些萎缩,然而百里肇的双腿却全没有这样的症状。

但对远黛来说,这一切却是再正常不过。毕竟,百里肇所以不良于行,是因中了毒,而非是腿部肌理筋骨的问题。而菟丝,更不是一般毒物所能够比拟的。

小心翼翼的揉捏着百里肇的小腿,这一刻的远黛,异常专心,专心到已完全的忘记了男女之别。对于百里肇已然显现出来的异状,她更是丝毫不曾发觉。

一双柔软如棉的小手,轻重得宜的抚触着他的小腿肚,带来阵阵触电般的麻痒感,这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让百里肇着实有些无福消受。

依稀感到那双小手仍有持续上移的趋势之后,百里肇终于忍不住的轻咳了一声:“远黛······”低沉沙哑之中又带几分忍耐。

远黛是何等玲珑人物,一听了这声音,便觉有些不对,忙自抬头。百里肇虽未除却外衣,无奈夏衣本就单薄,远黛这一抬眼,猛一眼看到的便是那深埋衣内,却仍蓄势待发之物。大窘之下,远黛险些没惊得当场摔下床去。急急稳住了身子,她恼恨道:“你······”她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真开了口后,一时却也想不到能说什么,说过了这个“你”字后,便也无语。

双臂稍稍用力,百里肇已稳稳的坐直了身子,闹了这么一出来,于自负定力的他而言,也实在算不得是什么光彩之事。深深看一眼远黛,对于适才之事,百里肇无意再加置喙,他只是冷静的开口:“说说吧!你打算如何治好这双腿?”

他虽已力持镇定,嗓音之中却仍不免带了几分沙哑。

百里肇不提先前之事,倒让远黛大大的松了口气。她自幼习医,对于男女之别,却比一般女子更要清楚明了得多。慌乱之后,便也明白百里肇所以如此,究其实,还是自己思虑不周的缘故。深吸一口气,平静一下心绪,远黛这才开口道:“我原想着,也许可以针灸之道多费些气力,为你祛除‘菟丝,。但如今看来,却还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真正说到这事,却由不得百里肇不心头惴惴:“何妨仔细说来听听!”

点一点头后,远黛却没立即说话,而是站起身来,走到桌边。

过了这许久,才刚杜若等人沏来的热茶早已凉的透了,不过这个时候,一盏凉茶无疑要比新沏的热茶要管用的多。端了茶盏,远黛一口气已将盏内凉茶尽数灌了下去。那茶已搁了一段时间,非但凉了,且苦涩得紧,却让远黛一下子便彻底的平静了下来,面上红晕也稍稍褪了些。回过头去,她指一指桌上余下的,百里肇的那盏茶,问道:“你要吗?”

微微吐出一口气,百里肇终于还是微微颔首。将那盏冷茶端了,递了给百里肇。

百里肇倒也并不挑剔,接茶也是一口饮尽。从他手中接过空了的茶盏,仍旧放回桌上后,远黛更顺势在桌边坐下,这才开口道:“王爷体内的菟丝已然根深蒂固,针灸之法,只能起一时之效,想要彻底根除,却已无能为力!”

百里肇听得眉头轻轻一跳:“你打算如何针灸?而一时之效,指的又是什么?”

听得这一问,却不由的远黛不蛾眉微颦:“我不知王爷可曾听过以毒攻毒?”见百里肇点头后,她才又继续的往下说:“我会斟酌一张方子,配出一种剧毒之物,而后以针灸之法,将它送入王爷体内。当然了,在此之前,我会以银针之术,封住王爷的双腿,使得此毒不至伤害到王爷的五脏六腑。菟丝以王爷为寄生体,王爷若然受创,它亦会同时受创。菟丝一旦受创,便会自然收缩,更有极大的可能,会陷入一种潜伏的状态……”

百里肇听得墨眉一挑,打断了远黛的话:“何谓潜伏状态?”

“我想王爷一定听过一句诗……”远黛淡淡解释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百里肇为之默然,好半日,方才开口问道:“若依此术,可维持多久?”

“若只以此术,平日再略加控制,维持个三年五年当不成问题?”迟疑片刻,远黛道。

“三年五年?”百里肇重复着这四个字,面上却不自觉的泛起了一丝苦笑:“有三年五年,其实也尽够了!”言下却是不无苦涩之意。

虽然他并无继续追问之意,但远黛仍觉有必要再行解释一下:“当然了,三五年后,王爷若定要强行维持,也不是不能······”

不意她会有这么一番话,百里肇陡然抬头,定定的看向她:“不必吞吞吐吐,只管一次道来。这点事儿,我还不致承受不来!”

点一点头,远黛淡淡道:“我想王爷也不至如此脆弱!事实上,这种法子,如果王爷愿意,是可以一直施行下去的!不过呢······王爷应该知道,我用以压制菟丝的,可是一种剧毒。但凡剧毒,对人总是有着极大伤害的。即便在事前或事后服下解药,也还是无法彻底消弭那毒对人的伤害。三年五年倒还不碍,十年八年,却不免要伤损身体,折损寿数……”

第六十二章 投桃报李

听了这一番话后,百里肇的双眸却反亮了一亮:“碌碌不及煌煌十载,我如今也是年近三十的人了,若能再活十年,便也不枉了!”

不意他会说出这话来,注目看向百里肇,好半日,远黛才勉强的勾了下唇角:“王爷想多了!以王爷的身体,只需平日多注重些,活个半百之岁,该是不难的!”

墨眉轻轻挑了一下,百里肇仿佛笑了一笑:“你看,我原想着能活到四十也尽够了,却不料你竟又给我添了十余岁!一个似我这样的人,若能平安活到半百之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心下陡然泛起一阵酸楚之感,竟让远黛不由的红了眼圈,甚至不由自主的别过头去,不敢直视百里肇的面容。

良久之后,她才轻声的道:“第一眼见爷,我便想起了一个人……”话只说了一半,她却忽然的沉默下去,许久许久,也还是没有开口。

夜渐深,初夏的夜晚其实并不太冷,但于远黛而言,却似乎仍有些凉,更何况先前她还一口气喝了一盏凉茶下去。见她神色之间若有瑟缩之态,百里肇终于还是开了口:“过来!”

远黛本也没打算在桌边坐的太久,听他一叫,便也自然的走了过去。二人已同床共枕了数日,许多事情,虽然还没到了习惯成自然的地步,但也不似开初那样别扭了。安安静静的在床上躺好,拉过薄被盖在身上到了这会儿,远黛却还有些心神不属。

平静的在她身边躺下,过了许久,百里肇忽然道:“你很怕冷,不像是在北方长大的人!”

淡淡“唔”了一声,远黛语声平平:“王爷看得倒准!”言下不无敷衍之意。

偏头看一眼已自阖上双眸的远黛,百里肇竟又补了一句:“你是在南越长大的吧?”

眉睫微微颤动,远黛终于还是睁开了双眸,看向百里肇的眸光却是略带诧异的:“王爷是怎么看出来的?”很显然的她虽心下诧异,但却并无惊惧之意,更无慌乱遮饰的打算。

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百里肇反问道:“听闻南越地方四季如春?”

轻轻吐出一口气,远黛低声的如实答道:“若说四季总是一样温暖,倒也未必尽然!不过大越的冬日,比之这里,确是要暖和许多!只是有得必有失,或是因为冬日太过温暖的缘故,大越几乎从不下雪!我在大越十余年从有记忆起,也只见过一场雪!”

百里肇所以出口问那一句,其实却还是试探居多,却根本没料到远黛竟会真的就此说下去。怔得一怔之后,他依旧语调平静的问道:“为什么回来?”

默默翻身,背对着百里肇,良久,远黛也没有言语。就在百里肇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却忽然的开了口:“因为大越已没有了我的亲人,而大周却有!”

薄薄的锦被盖在她的身上清晰的勾勒出她玲珑浮凸的优美身形。然而这样的背影,这样的远黛,在这一刻看在百里肇的眼里,却无由的只让他觉得孤寂而清冷。

“亲人?”不自觉的重复着这两个字,忽然之间,百里肇也自沉默了下去。

而后,他听到远黛轻轻嗤笑了一声:“皇家无亲情,提到亲人二字,王爷可是颇多感触?”

墨瞳不自觉的泛起一丝异色,自如一笑百里肇道:“看来你对皇家之事也是颇有心得?”

这话一出,却又换了远黛半日无语。

“说说你义父吧?”又过一刻终于还是百里肇打破了这一室的沉寂。

“我义父吗?”远黛喃喃,好一会子她才开口道:“他是一个灰了心的人!”

这简单的“灰了心”三字,听在百里肇耳中却又是另外的一种滋味:“你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所以会想起他,就是因为这个?”他问着,语气颇有些古怪。

二人愈是说下去,远黛便愈睡不下去,索性翻身坐起,双手抱膝,将尖尖的下颚搁在了膝上:“我第一眼见王爷,就知道王爷与我义父并不完全相同······”她平静的说着,话语里头没有太多的情绪:“王爷心中,虽有许多愤恨抑郁,却仍有一份孤傲、倔强支撑着你不至完全灰心丧气。而我义父······早在我晓事之前,他的心中便仅剩下了一个执念……”

说到这里,她却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百里肇:“他疼我、爱我,将我视如掌上明珠。他教我一切他想要我学的东豳直到有一天,我忽然发现,他想要的,原来只是一个影”不无嘲笑的抬手指一指自己:“他不遗余力教我的,都是他心爱女人所擅长的……这种感觉,让我一度非常气恼!一气之下,我索性放了一把火,将我的院子烧得一干二净……”

“那天之后,我再没摸过琴弦……”撇了一撇嘴,远黛继续的说下去:“却改学了吹箫······丢掉了毒术,改而学医······我知道她最厌烦的,便是女红、调香之类的琐事,我便特地请了精通这些的人回来,一心一意的学这些……”

见她坐起,说着这些往事,百里肇便也自然的坐起身来,且挪动了一下身体,与远黛并排坐着。此刻听她说着这些,百里肇的脑海中便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了一个倔强而高傲的少女模样。不期然的摇了摇头,他道:“你幼年时候,原来竟是这般任性!”

被他这么一说,远黛却不由的沉默了,好半晌,她才叹了口气,慢慢道:“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并不知道,原来我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一个女儿,在与一贯宠爱自己的父亲生气的时候,无论做出什么刁蛮任性的事来,都绝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只因为她觉得,不管她做出什么事儿来,父亲都是理所当然应该宠她、爱她,忍受她的任性与小性的。

百里肇为之默默。远黛的心理,他其实是能够明白的。他甚为早慧,董后过世之时,他已七岁有余,对于董后,直到如今,他却仍能清晰的描画出她的音容笑貌来。其后,他被养在萧后宫中,萧后对他虽也极好,但从前在董后身边时那种温馨的归属感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并不是你亲生父亲的?”他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他死之前······”远黛语声慢慢:“对我说,养育之恩,我已报无可报,但在这里,我却还欠着一个人的生育之恩,所以,他让我回来,他说,落叶终须归根……”

于是,她回来了。直到上路赶来大周之时,她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经为她安排好了。在万州,她有一个家,有一个久试不第的秀才养父……

因为这已是他最后为她安排的事情了,她并没像往常一样任性的抗拒,而是顺着他的意思,依他的安排顺利的进了凌府。可以说,对凌府,她天然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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